《数据上传中》模糊的葱头

3、第 3 章

　　清晨，在手机的“滴滴滴滴”和小mo的“大哥？大哥起床啦！大哥周扒皮喊你上工啦！”的交相辉映此起彼伏中，沈奕皱着眉，揉着额角，翻身自床上坐起。

　　他一边洗漱，一边盘算了一下近日的实验进程，虽说前段时间困扰他的问题差不多解决了，但离实现他最终的理想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所在的课题组主要研究方向为“人类神经突触连接模式解析与非侵入式脑电波解码算法”。最早于2023年，人们就已经对非人灵长类，即各类猿猴猩猩一类的动物，进行了微创式的脑机连接。这在当年已经是突破性的进展了，但是还是有精度较低、有创、设备复杂、造价昂贵等一系列的问题。近几十年来，科研人员们坚持不懈地改进这项技术，不仅发展出了思维模式扫描存储技术，且将扫描、存储、读取设备不断优化，使得稍有规模的医院都配备了相应科室。

　　但也仅限于此了。近几年，这个领域的研究好像陷入了瓶颈期，数年来进步甚微，最大的突破是思维模式扫描模拟，也是沈奕目前为止最大的贡献。但他想再往前一步，想研发真正的脑机接口，想实现真正意义的意识存储，甚至可以就如桌上的小mo一样，让已故亲人换一种方式长久的陪伴在人们身边。

　　思及此，沈奕叼着牙刷，侧头张望桌上的小mo，它现在好像进入了待机状态，可能因为自己没有接它的话，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电子宠物一类的东西。

　　但它的表现，总让沈奕时不时怀疑，里面是不是真的住着一个人的灵魂。但是他此前没有接触过这类产品，所以他也不知道时不时现代的计算机科学有了长足的发展，对于人物的模拟已经达到了如此境界。

　　而桌上的莫从目送沈奕去洗漱，却发现他突然回头，于是立刻摆出一副挂机离线的样子，低眉顺眼地立在台子上。

　　莫从可能是因为生活真的太无聊，方圆30平米唯一的智慧生命只有他的“命运主宰者”，所以他这几天热衷于观察沈奕饮食起居。越观察越觉得主宰者简直离谱，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不知道在哪个周扒皮家当长工，简直比高玉宝还高玉宝。于是他悄悄在心中给沈奕起了个“小宝”的外号。

　　莫从看了眼钟，马上六点二十五了，小宝肯定会像设了程序一样，掐着点出门，然后他就可以在这里放空自己，看鱼游泳，看鸟飞行，看天上云卷云舒，看地上车水马龙，再荒废一天。

　　莫从做好了沈奕一去大半天的预期，冷不丁听到指纹锁滴滴响，立时开口迎宾：“沈先生，欢迎回家，您今日工作时长十…”十七还是十八？“qi…二小时二十三分钟，非常好！要继续保持！”

　　“您今天回来得可早。”莫从没留神直接把感想说出了声，却也没期待得到答复，权当随口问问。

　　“嗯，这两天事不多。”沈奕淡淡地回道，顺手将车钥匙、外套、公文包挂妥，酒精棉擦手擦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完成完整的进门流程，一边回想刚刚小mo计算自己工作时长好像又卡顿了，是家里网不好吗，还是他收到假货了。

　　相较于往日，今天回来的早了太多，该在家里吃晚饭了。沈奕想着便走向冰箱，拉开冷藏的门，准备找点食物应付一下。

　　莫从站在桌上，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哥冰箱里都有些什么，他寻思着这人工作这么拼，总该在生活上对自己好一点吧。不过看看这空旷的公寓，莫从又觉得可能并不会如他所想。

　　“啪嗒”白色的冰箱门被拉开了，莫从抻着脖子好奇围观，他一开始没有看出来冰箱里是什么，只能看出来数量可观、排列整齐、包装一致，但是他搜索了一遍脑子里残余的零星记忆，不记得有什么食物长这样。

　　他看着沈奕取了一管牙膏一样的东西，挤到水里，晃了两圈摇匀后，仰头一饮而尽，又接了些水把杯子里剩的膏状物融尽，再次一饮而尽，就去洗杯子了。

　　莫从看傻眼了，虽然他不记得这个东西，但是他250的智商帮他推断出，这应该是什么营养剂一类的东西。他虽然没指望沈奕会自己开火做一桌满汉全席，但这样就算一顿饭也太糊弄了吧。

　　难怪这位哥看起来那么瘦，尤其是白衬衫束在腰带中的时候，莫从经常觉得这腰就一掐，想当年他还是个人的时候，八块腹肌两块胸肌样样不落。

　　等等，还是个人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些转瞬即逝的记忆碎片。

　　“嘶”，他想起自己在一间大却冷清的健身房，一个人孤独地打沙袋。但这记忆太零碎，前言不搭后语的，他不知道这一点碎片能帮上什么忙。见沈奕快回来了，他立刻又摆出了一副普通AI的模样。

　　沈奕有一点洁癖强迫症，正常一周换一次床单被套，每天一洗澡，只要出门扫地机器人就要把地上过一遍。所以在自己又一次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他突然发现小mo的初始皮肤一直没有换过，虽然觉得AI不过是一段数据，但转念如果是自己长时间不换衣服，肯定会很难受。于是他好奇地拿起小mo，想看看他能不能换换衣服。

　　结果发现小mo不仅可以换装，还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交互，甚至可以投喂。许是因为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亦或是想放松一下，沈奕准备探索一下小mo的未知功能。

　　他先尝试了换装，翻看了几页后，发现应该都是系统自带的服装，于是他随便点了一套正装套装，一阵幽幽蓝光之后，里面的人影真的换上了那套西装。

　　沈奕看了看小mo，它身形挺拔，肩宽腿长，长相也颇为不凡，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初始皮肤中刘海垂在眼前，略显稚气，但换上这一身正装后，像是做过发型，刘海梳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整个人多了分成熟。看了看，沈奕觉得要是它不会说话该有多好，因为莫从刚由被动换衣的震惊中缓过来，第一句就是“我觉得我真是个衣架子，穿这身感觉好极啦！”同时还骚包地原地左转右转展示自己的衣服。

　　“……”沈奕略微无言，点回了原始皮肤，莫从嘚瑟了一半突然打回原形，于是蔫头巴脑了起来。“好吧哥你是衣架子，夸夸你不要生气哦。”

　　“我没有生气。刚刚那个你要喜欢，就换回去。”沈奕又把西装点了回去，看着小mo立刻喜笑颜开，又开始骚包地左转右转，他的嘴角漾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看了眼钟，发现快到往日休息的时间了，沈奕放下小mo，转身洗漱去了。

　　一段时间相处之后，沈奕渐渐习惯了每日回家有人迎接，也习惯了多了一丝人气的家。

　　这天傍晚，沈奕正在洗澡，莫从听见一阵“嗡嗡”声，沈奕的手机屏幕亮起，正在震动，应该是有人电话找他。

　　“哥？哥有人电话找。哥你听得见吗，有电话了。”莫从立刻扯着嗓子号了起来。

　　“嗯？”沈奕下身裹了条浴巾出来拿了手机，看了来电人，是温雪。

　　“喂？师妹？怎么了？”

　　“师兄我能借一下你的枪吗，我的今天拿去校准了，谢谢你啦！”

　　莫从还没来及在心里夸夸沈奕皮肤真是锃儿白，就听见沈奕平淡的声音：

　　“我的枪？就在桌上，我办公室进门第一张台子上。”“你拿吧，不用谢。还有别的事情吗？”“又死了？因为什么？”“这次的来源是？还是N市一院？”“你不急，明天我来一起看看。”

　　莫从立刻脸都白了，原来只是以为到了个孤苦可怜高玉宝的家，没成想小长工居然在外面舞刀弄枪，杀人不眨眼，听着门派还不小，师门传承，还能从医院搞人。咋回事啊，这一下进了贼窝了？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实际上是个狠角色？

　　“哥，我要不还是叫你大哥吧…”莫从字斟句酌，绞尽脑汁不触大哥霉头。

　　“嗯？为什么。”沈奕没明白为什么一通电话后小mo一副缩颈鹌鹑模样，与它往日鹅一样深长脖子咕咕嘎嘎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怕你哪天不高兴把我cei了啊……“以表敬意、以表敬意。”莫从打着哈哈想把这一茬揭过去。

　　不过转念一想，我是不是也算“大佬背后的男人”，算了这什么鬼称号。莫从又开始满脑跑火车。

　　“……”沈奕侧头想了想，“你是因为刚刚的电话吗？那是我的师妹，”他也不太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还是道明了事情原委，“嗯……不是真枪，是我们做实验的移液器，简称枪。死掉的不是人，是她从三院采集的病人思维，她在做计算机算法模拟，但是目前我们的代码跑不完意识就会消散，如果是真人的话，相当于脑死亡了……”为了方便解释，他还在电子屏上进行了简单的示意。

　　莫从看着他像在讲课一样，娓娓道来，有些地方还绘制示意、进行标注。现在用纸笔书写的人不太多了，但是他的字却挺好看，清秀却又有一点风骨在里面，与他本人风格很是一致。

　　于是莫从立刻又觉得，这是个文化人，庆幸自己没有落到黑老大手里之余，他又觉得好像沈奕这样漂亮斯文的年轻人，就合该这样侃侃而谈一些深奥的知识。他甚至觉得，如果上学时有沈奕这样的老师，哪怕是这样的同学，他的成绩都能再上一层楼。

　　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些画面，比如学生时代全班起哄，漂亮的同桌，漂亮同桌羞红的脸，他看不清这个女生长什么样，只觉得有些眼熟。

　　“……以后我们还会继续改进，希望至少能把意识无损传输技术攻克下来吧。”沈奕没有注意到小mo已经走神了有一阵了，但怕讲太多小mo听不懂觉得无聊，而且觉得和AI解释这么多的自己有点傻气，于是仓促收了话题。

　　莫从回神时正好听见了这句“意识无损传输”，他心中大惊，这不就是自己吗，他怎么能这么幸运，随机出生点就在一个专业人士家里。虽然觉得大哥人美心善，但他还是不太敢现在就把真相告诉沈奕，一来是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人，但是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支撑，万一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实际上他就是个有了一点自我意识的AI，一经发现立刻被铲除了，这不要了亲命吗；二来，他既怕吓到沈奕，也怕沈奕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再像前些天一样睡眠时长不如鸡，起早贪黑去赶工，他还是觉得沈奕看起来文弱了些，这么干身体肯定要吃不消的。不如先瞒着，确认了再慢慢坦白从宽。

　　沈奕虽然晚上回来得早了，但是休息时间并没有增加许多。莫从看他几乎没有什么娱乐，除了放松的时候看看鱼，其他时候不是在看论文就是在写论文，要不就是翻阅着基本砖一样厚的原文专业书。还是觉得这样下去没有周扒皮，小宝都能把自己扒干净了。

　　“哥？哥你每天看的东西，我能帮得上忙吗？”莫从想着反正也是闲着，看看沈奕的天书说不定自己还能帮着推动研究发展，也算是自救了，其间或许还杂了些希望沈奕多休息休息的私心。

　　“嗯？你能看得懂吗？”沈奕被问住了，他很少向他人求助，可能是怕打扰别人，别人看他太冷也很少主动帮忙，所以一般他都是独自完成遇到的问题。

　　“哥你信不过我啊，我智商少了说有250，再说我现在联网了，不会我可以自己查啊。”莫从拍胸脯保证，沈奕看着他，疑心莫从还干过胸口碎大石。

　　“那也行，不行也不用勉强。”沈奕迟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