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女配罢工中》铱星天

35、新笛旧曲

　　慕怜睡着了，睡得很香，也很不成样子。

　　顾晚一面佩服在这样的环境下慕怜也能睡死过去，一面轻轻挪动着麻木的左胳膊。

　　慕怜靠在他身上，因为寒冷而紧紧抱住了热源，两只手不安分地往他衣袍里钻。手指像冰块划过，顾晚身体一僵，腾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抓住了那不安分的寒冰。

　　他手心很暖，慕怜那双作乱的手停了下来，反握住形状奇怪的暖宝宝。

　　她很怕冷，在没有阳光的暗室里像朵霜打的花。慕怜隐约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孤儿院冷冰冰的小房子里，朝北的窗户，常年透不进光。阴雨天的时候，霉味从各个角落传出来，像腐朽的木窗台气味。

　　某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她冻得哆哆嗦嗦。年轻漂亮的实习女老师笑着把一个暖宝宝放到她手里，很热，在棉服口袋里，暖了一整天。

　　第二天，暖宝宝已经凉透了。慕怜有些失望，要是能一直热着就好了，冬天还很长呢。

　　顾晚感觉到手掌被握得更紧了些，微凉的指尖在他手心划过，留下酥麻的痒意，心头像有一根羽毛在挠。

　　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主人内心的慌乱，顾晚有些害怕心跳得太快，会惊醒身上沉睡着的女孩。他没有撒谎，他从不害怕死，只是害怕孤零零地死去。

　　像芸娘沉在湖底那般，窒息，刺骨，被心爱之人背叛，多年的等待化为泡影。

　　顾晚缓缓闭上眼，背靠在坚硬的石头上，他想有个家。即便师尊认为他性情顽劣、不堪受教，在天虞，他尚且还有容身之所。

　　祝余师姐会在他受伤之后，为他煎一碗药，很苦，他却甘之如饴。从前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掠过，最终停留在心魔狱，他所见到的那个画面。

　　顾晚睁开眼睛，情绪似寒潭般流淌，心头满是嘀嗒嘀嗒的水声。他的目光停留在慕怜的唇上，心跳漏了一拍。

　　来招摇山之前，师姐说，慕怜很喜欢他。许郡那个漆黑的夜里，慕怜问，他是不是讨厌她。

　　他没有说话，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却无法言之于口。面对慕怜，他总是有自己也搞不明白的别扭。

　　慕怜在顾晚胳膊上蹭了蹭，猛地咬住了。顾晚僵硬着低下头去，慕怜似乎对到嘴的鲜肉不太满意，两排皓齿磨了磨，随即松开了。

　　顾晚如释重负，将所剩不多的灵力悄悄渡给慕怜。细微的光芒在手心之间传递，他看着纤细手腕上那只缠枝镯，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

　　*

　　慕怜是被一阵巨大的声响吵醒的。她还没看见是个什么场景，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眼睛。

　　“刺眼。”顾晚的话一向简略，慕怜微微睁开眼睛，感受到白茫茫的亮光。

　　萧纵劈开大殿地砖所见到的，正是这幅画面。他素来最宠爱的弟子靠在他最不喜的弟子肩上，举止亲昵。

　　顾晚的手还挡在卿卿眼睛前，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师尊！”终于适应了光亮的慕怜猛地抬头看，“你们终于来了！”

　　萧纵心里软了半截，卿卿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在冰冷的寒潭边困了整整一夜。想到这里，他看顾晚的眼色又锐利了几分，“你是怎么保护的师姐？”

　　“师尊。”慕怜忙着打圆场，“你见到赵掌门了吗？我和师弟找到他们，把他们救了出来。赵掌门说这里是上古大阵的阵眼，只要启动阵法我们就能出去了。”

　　祝余握住慕怜的手，轻轻笑道，“大师兄已经去接应赵掌门了，卿卿，你们可还好吗？寒潭幽冷 ，你……”

　　她眼神停留在慕怜红润的脸上，怎么看也不像是灵力耗尽的样子，反倒是顾晚，唇上有些苍白。

　　冷么？慕怜记得一开始是有些，后来她抓了个巨型暖宝宝就好多了。

　　不过这野草都没一根的地方，哪里来的暖宝宝，她偏过头，看向顾晚。只见他眼神有些躲闪，刻意避开了那道炽热的目光。

　　不会吧！慕怜倒吸一口凉气，她不会睡着之后吃男主豆腐了吧？可以顾晚的性子，还不早把她叫醒了。

　　慕怜只当自己在做梦，“师尊，为何我们启动了阵法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萧纵身后站着约莫十几个修士，不单单是天虞的，还有长生宗和升天门几个修为不浅的年轻人。

　　他招招手，姚光在队伍最后天，手里拎着个黑色的人型生物，“师尊。”

　　萧纵点头，像拎小鸡仔一样提溜着那人，“上古猎魔阵已经数百年未有人开启过，恐怕很少有人知道此阵需要魔血来激活阵眼。”

　　“魔血？”慕怜惊呼，萧纵手上提着的就是魔族？看上去好像跟那些魔修也没什么区别。

　　萧纵手里拿着一柄利刃，像杀鸡一样割破了那名魔族的喉咙，还不忘给在场的后辈做一些科普，“魔血比之人血，颜色更深，不是鲜红色，而是暗红色。”

　　慕怜皱着脸，往后退了一步。萧纵道：“身为修士，不能害怕见血，你们若是不割破魔族的喉咙，终有一日，他们的匕首会架上你的脖子。”

　　暗红的血涌出，滴入巨大裂缝下的寒潭，清澈的潭水瞬间染上了色彩。

　　与此同时，大殿似乎也在隐隐晃动，应该是什么上古猎魔阵启动的先兆。

　　“师尊，我带着太华宗道友回来了。”杜衡扶着一个虚弱的太华宗修士，身后跟着俞修明一行人，一身白衣还是挺拔齐整，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完成了师尊的吩咐。

　　萧纵朝他满意的点点头，又号令众人，“即刻撤退，猎魔阵已经启动，这里便是赤炎的葬身之地。”

　　赤炎这个名字，慕怜记得赵掌门曾经提过，再看萧纵说的此人时咬牙切齿的劲，便能猜得出来是个难缠的狠角色。

　　赵峰已然恢复了些，惊道：“赤炎在魔狱中？”

　　萧纵点头，“十八年前我与他交过手，他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几十人撤退至殿外的空旷地带，此时连地面都有些摇晃。慕怜不知道上古猎魔阵有多大的阵仗，看这架势杀一个大魔应该还是可行的。

　　萧纵结印，准备护送众人离开。忽然间阵阵妖风掠过，吹得慕怜眼睛都睁不开。有人大喊，“怨灵！”

　　这一声逼得慕怜强行睁开了眼，顿时又两眼一黑。乌压压的不明阿飘从四面八方涌来，像饿狼扑食般发出令人作呕的诡异笑声。

　　笑的比哭还难听。

　　“列阵，将中毒的道友围在中间。”萧纵目光凌厉，长剑如同寒光，斩杀一切。

　　众人瞬间有了主心骨，围成一个圈。慕怜想往顾晚那边去，却被祝余拉到身后，“卿卿，你躲在我后面。”

　　慕怜心里一喜，跟在女主后面好啊，女主光环大大的，肯定能罩住她。神女爱世人，慕怜爱神女。

　　顾晚余光瞥见慕怜那边的情形，看到祝余朝他投来的一个安慰性质的笑，心里方才安定些。炎狱像一道火焰燃起，将怨灵撕扯成碎片。

　　灰烬像黄沙一下簌簌往下掉，饶是慕怜再迟钝，也明白那阵法有问题了。这所谓的猎魔阵，该不是专门用来猎修士的吧。

　　赵峰大喊：“有人改动了阵法！”

　　遮天蔽日的黑影里，萧纵的霜寒和顾晚的炎狱如同两条游龙，硬生生杀出一道裂缝来。

　　“赤炎，小人！”萧纵眉头紧锁，反手活活捏爆了一只怨灵。

　　慕怜看得心惊肉跳，她这师尊，够暴力的。顾晚师承他门下，也不遑多让，像砍白菜一样，刀刀见血。

　　怨灵已被杀去大半，剩下一地黑灰。慕怜踩在上面，难受得紧。

　　忽而不知从哪里飘出一道声音，“萧长老，好久不见，上次你我相会时，你还不过是个小弟子呢。”

　　那人似老友重逢般感慨着，“弹指一挥间，你的小徒弟都这么大了。”

　　萧纵脸上黑的像块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赤炎！”

　　那声音低了些，“你我之间，旧事太多，今日匆匆一聚，来不及慢慢叙旧了。不知令姐可还安好？”

　　这话仿佛触了萧纵的逆鳞，他一道灵力轰出，身前几道怨灵还来不及躲闪就炸成了灰。

　　原本拥挤着涌进来的怨灵化成了碎片雨。那道声音低沉地笑了，“你的脾气还是跟从前一样，不着急，先听一首曲子吧。”

　　这话说的，慕怜都要怀疑他和师尊之间有什么暧昧往事了。

　　笑声淡了下来，响起清脆的笛声。从西囚牢的方向，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他在强化魔修。”杜衡深感不妙，“受到曲子驱使的魔修会失去理智，即便面前站着的是天阶宗师，也会扑咬上去。”

　　丧尸？慕怜也觉得有些不妙，后脖颈像被什么叮咬了一样，突然疼了一下。

　　“萧长老的大弟子果然博闻多识。不过，这首《冥河曲》还有一个作用，小道友怕是不知道。”那诡异的声音又响起，像是说悄悄话般压低了语调，“它还能唤醒你们身体里的魔族血脉哦。”

　　长生宗一个弟子不屑地说。“危言耸听，我们都是修士，怎么会有魔族血脉？”

　　这也是在场众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