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战神》今什七

31、葬礼

　　王铭洋一夜间失去了两个儿子，他们死于同样的剧毒。王铭强带着这管毒药来向王铭洋炫耀时，他分不清是肾上腺素还是恐惧在上涌，于是什么也没说。年轻时候干了太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时，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将这两种情感混淆了。

　　现在，站在两具遗体前，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王铭强死得狰狞，眉毛拧在一起，下巴因对死亡的恐惧而微张着，入殓师废了很大力气才将他的失态从脸上抹去。这是他从小培养的左膀右臂，他从没想过这样强硬结实的小伙子会走在自己前面。

　　王安洋则嘴角挂着笑容，五官舒展着，仿佛正在梦境中肆意徜徉。他曾对这个二儿子寄予厚望，甚至比对大儿子还上心，奈何是个心如流沙般软烂的草包。

　　当时在场的只有魏莱和曾子来两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刚好医生都走了，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魏莱哭着对王铭洋说，王铭强如何狠毒地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他们两人如何厮打在一起，王安洋如何缓缓走向死亡。王铭洋很久没有看到过魏莱哭了，心里有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厌烦。

　　他从来没喜欢过她。他试过按照世俗的慈父标准对待她，可青春期的小女孩脾气古怪，黏人又招人烦，让他坚持了一个多月便装不下去，当着全家人的面骂她吵得放到鸡窝鸡都要躲开。那之后他也不想再装了，反正已经露馅，不如就真诚地用冷漠应付她。要不是她还有个占卜的功能，他真想把她退回去。

　　葬礼临近尾声，亲朋好友们同情他的遭遇，纷纷寄以哀思，劝他保重后便离开。魏莱作为养女站在他身边。这个一直想要逃离他的孩子，这个将灾难召唤来的女巫，今天却没有避开他，来到了葬礼。偏偏这是他最不想见她的一天。

　　“你明知道他想要我的命，甚至没有劝过他。”魏莱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

　　她不提还好，一说起来，王铭洋就想把这个没人要的垃圾撕碎：“就是因为你，他们两个才搭进去了性命。你算个什么东西。”

　　“是王铭强杀了二哥，害死了自己！这是他自己做的孽，我能怎么阻止他？”魏莱咬牙切齿地回答，她不想在殡仪馆闹得太难看。

　　“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买回来。”王铭洋越说，脑子越清楚，“你个灾星，你来了之后这个家就没有安生过。先是每天围着我说话吵得我头疼，之后强子因为嫉妒你和我亲近，变得脾气乖戾。接着你接近王安洋，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药，让他一点事都扛不了，因为一点小事就想不开伤害自己，气得她妈妈抛儿弃夫去国外逍遥自在。你扪心自问我亏待过你吗，你再看看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这些怎么是我的错？我欠你的只有房租和餐费，而我已经成倍地还给你了。没有我，你生意还能好？”

　　魏莱甚至这时候还在狡辩。她的确为这个家贡献了一点微薄之力，但那不过是丢个硬币的事，不会让她掉一丁点肉。而王铭强是踏踏实实在做事，即使是要奔波一周的苦活累活也从不推辞。王安洋之前也尽心尽力地帮王铭洋出谋划策，经常和他熬夜聊到很晚。相比之下，魏莱付出的简直不值一提，她居然还邀起功来了。

　　王铭洋笑他不自量力：“你真以为你抛个硬币就能影响几百万几千万的买卖了吗？”

　　魏莱也不再客气，压低声音说：“你现在说这种话要脸吗？你做决定分明就是按照硬币的结果来的。”

　　“那只是我的众多考量之一。”怎么可能魏莱算出什么他就做什么呢？经商讲究的是谋略，是利用这些信息有效地排兵布阵，这都是魏莱永远不会懂的。

　　王铭洋斜睨了她一眼：“别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你从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还不知感恩。我本来不想说这些难听的话的，尤其是在我儿子的葬礼上，但是要是苍天有眼，你就应该下地狱遭报应。”

　　宾客渐渐散去，魏莱不再狡辩，她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在地狱见到我别太害怕。”

　　真滑稽。要是真的有地狱，也应该是魏莱害怕见到他。到时候没有法律道德的限制，没有面子的约束，他一定要让魏莱为这一世的生活付出代价。

　　王铭洋给司机了一些钱，让他早点回家。他是个孤家寡人了，今天想要独自去吹吹风。

　　他久违地握住方向盘。年轻的时候他很想飙车，但那时候他根本没钱买车。等有钱了，早就没了那个心性。

　　后视镜里忽然出现了魏莱和她那个戴帽子的朋友，他们站在一辆破摩托车旁聊着什么，魏莱手里拿着一把钥匙。王铭洋忍住将车头冲向魏莱的冲动。他握着钥匙手腕一转，启动了这台惹眼的座驾。

　　车子开出殡仪馆，王铭洋心里像是灌了铅一样。自己的事业受重创，亲生儿子互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招来这些灾祸。是因为太过频繁地窥探未来吗？那魏莱岂不是应该更先遭报应。

　　或许自己也应该掉一些眼泪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也感觉不到，现在就算有人打他一拳，他想自己也不会还手的。他忽然觉得这世界清净了，太清净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王铭洋抬头，忽然发现后视镜里，魏莱背着一个棒球棒，骑着摩托车紧紧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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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莱紧握着摩托车把手，浑身散发着同归于尽的戾气。她感知到，结尾就在眼前了。王铭洋的结局，像所有可悲的人类一样，一定是死亡。她久违地感知到千百种可能性在指尖流动，不过她最喜欢的几种可能性里，都有自己尸体的痕迹。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魏莱，或者说斯库尔德看不到自己的命运，因此她选择道路时可以完全不顾理性，随心所欲。之后会发生的事，到时候自有其他解决办法。几千年来，还没有什么把她逼到过绝路上。她是可以操纵未来的战神，只要她想，即使是荆棘也不过是她胜利的点缀罢了。

　　她在中庭短暂的一生，居然都在与这些自私贪婪，怨天尤人的浮游们纠缠。她错在可以摆脱他的时候，没有更快地逃跑，比如被卖的时候，比如被赎的时候，比如现在。她应该放下心中的仇恨，和王铭洋一刀两断。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便是谢幕最好的时辰。摩托车轰鸣着加速，现在她可以看到驾驶位的王铭洋了。她单手取下棒球棒，高举起来准备将车窗打碎。

　　王铭洋也发现了她。他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有足够的警惕性。发觉事情不对，便立刻提速，将魏莱甩在身后。棒球棒在后备箱上砸出一个大坑。

　　跑车与摩托车在山路上你追我赶，他们不知不觉开到了山顶的悬崖。王铭洋已经无路可走，刚准备下车躲起来，但魏莱很快追上。她停下摩托车，王铭洋小心翼翼地从一块岩石后绕出来，双手举在头顶两侧。

　　“魏莱！你看清楚，这是一条死路！”王铭洋的声音依旧那么令人作呕。

　　反正她也不会死，比起平淡的一生，魏莱此刻更渴望触碰那条闪烁着令人畅快的复仇的血光的未来。

　　“魏莱，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我已经失去了王铭强和王安洋，我不想再失去你了。”王铭洋拿出一副心痛的长辈的语调。要不是魏莱见过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她说不定真的会买账。

　　悬崖边的风吹起她的短发，她拿出一枚硬币：“以前都是你问我运势，今天我来问问你吧，你猜你今天会不会和儿子们重聚呢？”

　　那个天真耍小性子的女孩消失了，王铭洋不知道面前这个陌生人是谁，只觉得她非人的恐怖。他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经常说自己是神仙，这孩子别是中邪了，以为自己是什么不死之躯。

　　“你别吓王叔，你先把棒球棒放下。”

　　魏莱冷笑一声，硬币雀跃地跳起又落回到她手心里，她轻轻抬眉，看不出对硬币的结果满意与否。

　　她把硬币抛进草丛，骑上摩托，向后退了几步。王铭洋以为魏莱想通了，小步地挪出来。魏莱忽然将棒球棒抛给王铭洋，王铭洋吓得退后几步，险些跌下悬崖。棒球棒落在地上丁零当啷地唱着歌，王铭洋看着那根铁棒在悬崖边停下，他鬼使神差地想去捡。

　　他的手刚接触到棒球棒，便传来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他学着电视里运动员的样子，双手握住棒球棒举在身前，抬头瞄准时，只看到魏莱骑着车全速向他冲来，完全不顾他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魏莱！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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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自由落体的感觉，一切都变得缓慢。魏莱面朝碧蓝的天空，心想这次又会有什么拦住她落地呢？风吹不动她，树接不到她，下面也没有什么可以突然出现的台子。如果这次她还活下来了，她就老老实实地好好生活，不再寻刺激了。

　　看着摩托车在她身旁缓慢地一起降落，她默默向曾子来道歉，她如果愿意可以把自己的自行车拿走，即使卖掉也可以买一辆更好的摩托车。她转过头看向地面，王铭洋高举着双手，双腿胡乱地扑腾着，像是随时准备抓住老天丢下来救他的绳子一样。

　　难得王铭洋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更让斯库尔德开心的是，据她所知，这条路上，没有人会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