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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夜没有月色(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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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别人讨厌成这个样子,是难堪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就像铜墙铁壁铸成,无论她怎么寻找出口的方向,总是一次又一次被撞得头破血流。她早就已经被痛怕了不是吗?明明知道再软一些,姿态低一些就能少吃很多苦头,她却总是心浮气躁。
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那些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来,又莫名其妙在关键时刻就消失了的自尊心吧。但是在他的面前,她哪里还有什么自尊心可言。偶尔强撑几回,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自导自演的把戏。
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她恬不知耻求到他跟前去的。要不然,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那么多,根本就不缺她一个。犹记的第一次,她非要逞强,却连他腰间的皮带都不知道怎么解。当时只觉得冰凉的金属扣子很沉,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自己又太没用,手一直在打着哆嗦。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仿佛起了白茫茫的大雾,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却十分清楚自己在干什么。那个时候,她哪里顾得上什么,连他跟她说话都没有听清。
许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他在不耐烦地说着什么。
他说,滚。
滚就滚吧。她打小就虚心好学,直接滚去了他常去的那间会所,找到传闻中他最爱的那位头牌。那位头牌倒也是一个性子好的,不但倾囊而授,末了,甚至还拉住她说:“妹妹,我看你那聪明样子倒不担心别的,只是不管做什么,得先过去心里那道坎。不要太跟自己较劲了,总憋着那口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藏不住了。男人嘛,都喜欢软香温玉入怀,太过倔了,难免要吃苦头的。”
那位头牌其实说得对。
可从小周围的人都夸她聪明,学什么都快,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要去学习如何跟一个男人上床。所以哪怕今时今日,她偶尔也有记不住教训,或者犯轴的时候,也决意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人生已经太苦了,光活着就够不容易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怪自己。
南絮面无表情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一直这样教他的,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想要得到什么,总得先付出什么。
房里的地毯软得不像话,短短数米的距离,她却似深一脚浅一脚,如同踩在云团上一般,却最终还是走到了他的跟前,迎上他睨视她的冷硬的目光。南絮用一只手轻轻拉着他系袖扣的动作,另一是手则轻车熟路地地滑进了他腰间的衣物里,贴着昔日熟悉的温热,仰起头看他:“是不是我让你好过了,你也会让我好过一些?”
面前的男人身子一僵,眸色一层层暗了下来,脸色愈加阴郁了几分,“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她不再看他,只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胸膛,纤细的手指将那几粒刚刚系好的扣子解开,一粒,两粒,等解到第三粒的时候,他倏然抓住了她的手,声音里添了几分暗哑,更多的却是那股熟悉的厌恶。
“这一次你又想得到什么?
“离开。”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如果你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要说绝对,说条件。这是你教我的不是吗?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要看条件够不够诱人。”
“哦,那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我的作用不会失去,你可以尽情地拿我去对付叶家,叶怀瑾不是回来了吗?”他个子实在高,南絮踮起脚尖,费力地扯住他的衣袖借力,也只堪堪抵住他的下巴,“在你结婚前,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叶怀谨,你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粲然一笑,幽暗的卧室里,赛雪如玉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犹如一朵在幽暗夜里兀自绽开的皎皎玉兰,“你不是问我们见面都聊了什么吗?他是来给我送喜帖的,方锦文怀孕了。”
她又若无其事道,“等你达成你的目的,我们就真的散了吧,就算见面了也当是不认识的那种。”
“有些事情,我不是非你不可。”
“能加快进程,何乐而不为。”
容嵊没有说话,挺直着身子,没有再继续动作。
将她拘在这里,就知道她总归是一定会找他闹的。下午阿德问他究竟打算拿她怎么办,其实他也没有想好。只知道这几年一直压住的那把邪火,或明或灭,埋在渣里,几乎以为是要死灰了,偏偏再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突然烧了起来,不甘心。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讨厌这种感觉,被引诱,被牵引,犹如行于钢丝,一颗心就像被人泡在忽热忽冷的水里,透不过气,想呼吸,万分抵触,却偏偏又不想放弃。
明明,那些都是虚情假意。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从来不在没有想好的情况下,做任何决定。
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抚上她后背的蝴蝶骨,沿着玲珑的曲线一寸一寸往下滑,越过腰线也没有停留,而是继续,直到感觉她的身子诚实地如记忆中那般忍不住战栗起来,眼眸里也浮现出那抹熟稔的躲无可躲的自我憎恨般的湿润,他这才微微笑了笑:“南絮,你敢正眼看着我说吗?”
“下了这样的血本,敢不敢告诉我,你究竟想对付的是谁?”
“三年时间了,你大概不知道叶家那边已经摇摇欲坠,不过是外头看上去风光罢了。要不然他们不会火急火燎地让叶怀谨从国外回来。一个方家的加入又能改变什么呢?南絮,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的那点诱惑,不够大。”
“我不稀着你的那点用处。如果非要说诱惑,如今我更感兴趣的东西,不是这个。”他愈加搂紧她,低下头,将吻烫在她好似最后一丝血丝也褪去了的唇上,“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