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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献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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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霁被引领着走进佛堂,管家示意她跪在沈麟书旁边的蒲团上,林霁瞟了对方一眼没有动作。
对方大概也预料她不会配合,捏着林霁的肩膀,踢了一下她的膝盖弯,只听扑通一声,林霁被生生按在了蒲团上。
这时沈老先生也结束了祷告,管家把他扶起来,递上一根木质手杖。
随后手杖头抵在林霁的咽喉,抬起了她的头。
沈老先生摸着林霁年轻的面庞,快要冒火的眼睛,笑着说:“眼神不错,够年轻。”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面色灰白,像风干的老树皮。
随后他又捏了捏林霁的胳膊,审视了她一番,“还算健壮,就是太瘦了,养几天吧。”说着,瞥了一眼还在一旁跪着的沈麟书,在管家的搀扶下离开了。经过林霁身边时,林霁问到了一阵浓烈的香味,和沈麟书身上的味道很像,却更加馥郁,但在这股霸道的气味中,夹杂着一缕腥臭,微不可查,林霁怀疑自己可能是闻错了。
林霁的双手早就被沈家的下人按住,等沈老先生离开后才松开。这时沈麟书的手伸在林霁面前,像要把她扶起来。林霁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站起来,抬头盯着沈麟书的眼睛:“你们沈家人还真是不把人当人啊。”刚才沈老爷的举动和看猪猡有什么区别。
沈麟书漠然,“有的人只是看着像人罢了。”
林霁还没来的及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肚子先咕噜噜地叫起来。
沈麟书把目光移向她的肚子,笑了笑说:“先去用饭吧。”
说完沈麟书先走出去了院子,林霁正要跟上,沈家的下人拦住了她:“少爷先去更衣,您跟我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林霁看着下人手里只能照亮前方半米的煤油灯,终于问出了她疑惑已久的问题,“你们沈家没有电灯吗?”
自从林霁醒来,她没有看见一件现代科技产物,要不是她是唯物主义者,真的会以为是自己穿越了。
“老爷不喜欢这些。”下人回答道。
这沈家真的是处处透着古怪,林霁心里盘算着,要想出去还是先观望一阵。
林霁心里还在想着逃跑计划,沈家下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原来已经走到了饭厅,刚走进去,林霁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本就饥肠辘辘的她更饿了。沈老爷并不在这里,她看餐桌边唯一坐着的人,和刚才不同,沈麟书没有了眼镜的阻挡,和第一次见面比少了些成熟,神色舒展,身穿月白色织锦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在喝茶。
大概是感受到了林霁的视线,男人看向她,眼神和白日里不太一样,林霁说不出来有何不同,他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她胸前,挑了挑眉,并未言语。
林霁径直坐到沈麟书对面,把一个东西扔了过去。
那是他的压襟,林霁在挣扎时不小心从男人身上带下来的,上面的香味奇异的让她感到困倦,林霁觉得古怪,连忙还给了它的主人,却未免多看了几眼。
沈麟书接住后在手中细细摩挲,放在鼻尖闻了闻,对林霁说道:“多谢,沈太太。”
他说话时尾调上扬,言语间似有调笑的意味,清澈的嗓音此时有种无端的黏腻,像在清水中未搅开的蜂蜜,让林霁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对,太不对了。
要不是看模样和之前见过的没有什么不同,她都要以为这是那个人的双胞胎兄弟。
“不要这样叫我,恶心。”林霁没好气的说道。
对方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是绕过餐桌走到林霁身边,递过一把展开的折扇,上面躺着刚刚她还回去的压襟,“你若喜欢便送给你。”
林霁一时间有点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他的行为让林霁产生了好奇。
她没有接过折扇上的东西,却问道:“你叫什么?”
“沈麟书,麒麟的麟,琴棋书画的书。”沈麟书愣了一下回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一会儿不见,还以为你换人了呢。”
沈麟书挑了挑眉,没有理会林霁的阴阳。见林霁没有接过去压襟,便倾身说道:“需要我给你带上吗?”
他的语气神态给周围的空气蒙上了一层薄若蝉翼的暧昧,林霁挪远了一些,“按理来说,我应该算你后妈吧。”
沈麟书愣了几秒,说道:“您说的对,小妈。”
沈麟书坐回自己的位置,二人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偶有沈麟书身边夹菜的人的脚步声和咀嚼声。
不一会儿沈麟书就先离席,自从他坐回去,沈麟书再没看过林霁一眼。此时偌大的饭厅只她一人,但她知道暗处肯定有人在盯着她。
林霁看着空荡荡的座椅和几乎未动的饭菜,又多吃了一碗,反正现在又走不掉,多吃点保存体力。
吃饱喝足后,林霁开门又看到带她来的人等在门外,她想他们都不吃饭休息的吗。
外面已夜色降临,天上的乌云如泼墨一般浓厚。雨还在淅淅沥沥的地下着,林霁跟着沈家的下人走到一处湖边的廊下,忽然停住。
桥的尽头是一座湖心亭,隐约可以看到一道人影,隐于夜色看不真切。
“我想自己转转,伞和灯给我,你们走吧。”
见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行动,林霁一把拿过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手里的东西,自顾自的走向九曲回桥,“放心吧,我逃不掉的,也不会自杀。”他们不配,林霁心想。
沈家的帮佣看见亭子里的人影,默默离开了。
她撑着伞的身影慢慢融入了漆黑的雨幕,直至桥上只剩一点微弱的灯光。
听到脚步声,沈麟书回过头,他看到林霁提着灯站在亭中,消瘦的身躯后面是无尽的黑暗,仿佛要把她吞噬。
“你约我来什么事?”
林霁手中攥着一张纸条,那是沈麟书偷偷塞给她的,在他向林霁送压襟时,也不知什么时候纸条已经滑进她的衣袖。
“当然是关于你的事。”沈麟书坐在石凳上,拿起桌上的一壶酒给林霁和自己倒了两杯,“这是我自己酿的花红春,用在槐树下埋了很久,尝尝?”
林霁还是站着,“说正事。”
沈麟书也没管站着的人自己喝起酒来,“想必你已经清楚沈······我父亲,把你买过来的用处,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力不从心,已经没有买小老婆的必要了。就算他想要,也会有一大帮上竿子的人,你说,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把你买过来?”
听着对方对自己父亲一点情面不留的话,和佛堂内见到沈老爷噤若寒蝉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因为他是个有病的法盲,”林霁发自肺腑,“你也是。”
“哈哈哈哈,”沈麟书大笑起来,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情绪多到像个正常人,“就算是这样,那为什么必须是你,而且非要等到现在。”
沈麟书站起来走到林霁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端详清丽的面容,“因为你是特殊的,非你不可。”
林霁很烦他说着话就动手动脚的行为,但她只能做到重重撇开头,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
“怎么个特殊法?”林霁觉得自己比起其他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硬要说只有特别倒霉摊上这种家庭,特别窝囊没有早点把他们都杀了。
沈麟书用手掌抚上林霁的脸颊掰到自己面前,“因为你是纯阴命格,只有你的血能开启仪式。你知道七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林霁听他说着什么纯阴命格、仪式,只觉得他有病。
“中元节,满月夜,那天是你们的举行仪式的日子,”沈麟书把着林霁的腰把她转过来,伸手扶着林霁的胳膊,从大臂到小臂轻抚过她的衣服,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只不过不是婚礼,而是换魂献祭。那天你会被献祭给无上天尊,而我的父亲可以从他那快要腐烂发臭的身体里换到另一个更年轻的躯体。”
林霁一时有些难以理解他的话,什么换魂献祭?难道她会死吗?林霁的脑子里浮现出恐怖片里的邪教血腥的献祭仪式,心中大惊。这家人不但有病,还信邪教吗?
“你们搞什么邪教仪式!还换魂,这是不可能的!”林霁一把推开他,觉得他们疯了。
“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有人成功过。”沈麟书的语气中充满哀叹,仿佛他真的见过。
“献祭完我还能活着吗?”
“大概率不会。”
林霁第一次感觉到人原来无语至极真的会笑出声,就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花三百万,买了她的命。
而她的生命,将会葬送在这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林霁觉得以他的立场没必要告诉自己这些。
“你猜他需要的年轻躯体是谁的呢?”沈麟书反问道。
林霁一时语塞,“如果成功了你会怎么样?我是说你的意识或者说你的魂魄这类的······”
“不知道,大概会成为一个孤魂野鬼吧。”沈麟书说道。
“说的你好像见过一样,”林霁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退一万步讲这世界上就算真的有鬼,这个仪式真的能成功吗,万一是假的呢?”
“不久前,我亲眼见到我的父亲为一个富商和他的儿子换魂成功。”沈麟书回忆着,被血染红的水池中浸泡着两具身体,行将就木的躯体在血水中慢慢融化消失,年轻的身体在血水中醒来,眼中露出饱经风霜的眼神。
“你想怎么做?”林霁的声音将沈麟书唤回。
“我会在换魂仪式上动手脚,等我父亲靠近,你就拿这把刀杀了他。”沈麟书放在桌子上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林霁看见对方拿出了刀,她挑了挑眉,“沈大少爷打着一手好算盘,如果成功了手上沾血的是我,你还是清清白白。如果失败了,出事的也只有我,无论成功与否,吃亏的好像就我一个。”
“不会失败的,你只管去做,剩下的有我。”沈麟书说道。
“好啊。”林霁拿过刀收了起来。
沈麟书却突然靠近她,脸庞被桌子上的灯光照亮,“你就不怕我骗你?”
林霁也靠近对方,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带着些许酒香和他身上原有的香味。
“我有的选吗?”说着,林霁提灯起身。
沈麟书说道:“不陪我喝一点吗?”
林霁打开油纸伞,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再不回去,怕你父亲要起疑了。”
“说的好像我们在背着他偷情。”
“原来你好这口,但恕我不能奉陪。”林霁提着灯走在桥上,独留沈麟书在黑暗之中。
沈麟书目送林霁离开,看着那一点灯火渐行渐远,他快控制不住得兴奋起来,终于,她快回来了。
忽然沈麟书捂着胸口跪在地上,胸口和脑袋的疼痛让他差点魂魄抽离,他吐出一口血,擦了擦嘴角说道:“别急,身体马上还给你。”
林霁来到她刚来时的屋子里,屋子里已经被人点上蜡烛,亮堂堂地竟让林霁觉得有些刺眼。
等服侍自己洗漱完的沈家帮佣离开,林霁锁上门。她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民国,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林霁躺在床上消化着今天沈麟书说的话,她很难相信。她要是想活下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但真的要到杀人见血的地步了吗?
就这样,林霁听着外面的雨声思考着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梦中的雨声似乎比外面的还要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地面和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