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今天也不想上班》白掌拨清波

4、四、本上仙岂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直到第三条，云凡才把红线上的信息完整看清楚，这三条信息，分别来自不同的人。
　　第一条许愿人郑绍林是一位读书士子，在庙中偶遇一官家小姐，两人一见如故琴瑟相合，故夜下祈求月老牵线搭桥。
　　第二条是一名何姓浣纱少女，被恶霸骚扰，得路见不平男子相救，故春心萌动。
　　另外一条是一名富家千金，欲嫁于门当户对的小竹马，特向月老庙祈祷。
　　“如果是你，你会接哪条红线？”听云凡汇报完，月老反手来了一个反问。
　　“哪条？难道不是都接吗？”云凡有些疑问。
　　“红尘纠葛那么多，谁来求都牵线，那需要月老庙做什么？接线员吗？”月老翻了个白眼。“人间情爱姻缘关系人的一生幸福，当然得分辨个清楚，哪些可以牵，哪些无视。”
　　“那……”原来如此，云凡心知这也是在考验自己，思索了半刻。“那先第二条。”
　　“为什么？”
　　英雄救美，少年少女，多好的佳话，话本子都这么写啊，云凡在心里默默想。
　　“此女子看起来备受磨难，而她心仪的少年能挺身而出，应该人品不错，两人定是佳偶一对。”
　　不想月老扑哧一笑，连声反驳：“佳偶？此女子与公子只是初相识，人品不知家境不晓，连公子是否已有家室都不清楚，这个红线怎么能随便牵，何况，这所谓的情意，焉知不是相救后带来的一时冲动？”
　　被月老这么一说，云凡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看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话本子，都有了大问题。对哦，他们怎么知道那些个公子小姐都是尚未婚配的？
　　“那，读书士子这个？两人心灵相通，才子佳人，端是良配。”
　　“这个？”月老看了一眼，满脸不屑。“凡间春闱在即，不知道好好潜心读书，还在这动心思，如何有得成就？这官家女子家里能同意？”
　　云凡倒是有不同意见，“男女之情皆出自然，哪里控制得住？万一这位郑公子才华横溢，得以高中呢？两人不就是一段佳话。”
　　“还未中举就相中了官家千金，可见此人自视甚高，怕只怕中了随着际遇大变，乡野女子就入不得他法眼了，这样的事还少？先留待观察吧。”
　　云凡想了想话本子里那些抛却发妻的陈世美之流，只能默默承认月老说得有道理。虽然，现实了些，但确实有些风险。
　　“就这个吧，两人既是青梅竹马，肯定对对方人品家室都了解透彻，能于月老庙来祈求，可见女子情意至深，晚点去了解下这两人的情况，没问题就递给时敏，”月老一锤定音。
　　“好的。”云凡点头准备出殿，低头看了一眼三条红线备注的香火，心生一念，看向了月老。做出这样选择，真的不是因为，这位富家千金，给的香火钱最多吗？
　　“当然不是，本上仙岂是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月老头也不抬给了答案。

　　“她就是！”听得此番问答，炮仗属性的灵宜第一个开言。“我们上仙，那是标准的见钱眼开。”
　　“当时本来太上老君的坐骑麒麟子来求拉线，上仙一开始拒绝，直到后面麒麟子送上来老君殿内的玉如意一樽，她立马答应了，啧啧啧，那个转变之快。”
　　“据说那尊玉如意是老君心爱之物，心疼的不行，所以后面来大闹了一通。”
　　所以老君大闹，不是因为麒麟子下凡？是心疼自己的宝物？
　　“天上这些神仙也就算了，算是劫富济贫了，但是我们上仙可是见谁都宰。”灵机师姐补充，“前年，一位穷书生，三赴月老庙求姻缘，咱们上仙都不搭理，直到后来书生供奉了香火，月老才同意松口给他牵了线的。”
　　“这，怎么可以，这样岂不是富者得享一切，穷人就不配得到爱情吗？”
　　原本意气风发的云凡，被他们一说，顿时心生不平。亏他刚还在检讨自己不懂世情，推断粗暴差点牵错了姻缘，感慨月老果然是理智又清醒，为众生福祉操碎了心。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们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月老庙供奉少又常拆常修的，钱从哪里来，天庭给的俸禄就这么些，上仙不还得想想办法吗。”一直沉默寡言的时雨师兄突然开口了，他掌管着月老庙的财务。
　　“师弟别听他俩胡说，上仙真要见钱眼开。就应该有求必应，广开仙路，月老庙香火自然会盛。而不至于现在在民间寥落，人际凋零。”时敏师姐见云凡一脸愤懑，瞪了灵宜和灵机一眼，连忙来开解。
　　好不容易来了个积极上进的师弟，可别把人给整走了！
　　“倒也是，咱们上仙还是有原则的，当时玉帝派人给了好大份礼，让她不要给七仙女和那凡间弟子牵线，上仙可连门都没开，转头就把线给牵上了，把玉帝给气得，据说王母娘娘现在还不待见她呢。”灵宜接收到了信息，赶紧又补充了道。
　　“对，咱们上仙，真是不畏强权。”灵机灵机一动，赶紧补充。
　　云凡被师兄师姐这么一通左摇右摆的话术，听得迷迷瞪瞪，“所以，那咱们月老庙，是按照什么准则来行事呢？”
　　“没有。”四人异口同声。
　　“咱们月老庙，主打一个随机应变，你以后就懂了。”时敏补充。

　　时敏师姐的话迅速应验。第二天，月老就把云凡叫到了跟前，让他准备下去趟凡间。
　　“是去接触那富家千金吗？”云凡询问，他昨天已经搜集了不少讯息，抖了抖手里拿着的厚厚的富家千金与竹马的讯息。
　　“不是，你看看这个。”月老递给了他另一个记录，一名少年郎于月老庙祈求牵线一见钟情的女子，后面备注：供奉了二十柱香火。
　　果然……云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这香火是比富家千金多，但这插队不太好吧……”
　　香火？月老抬头看向了云凡，眉目间多了丝探究，“怎么，你认为本仙是看上了那几株香火钱？”
　　云凡满脸写着“不是吗”？勇敢抬头看向自己的上司。
　　果然是新兵有些胆识，月老倒也没有生气，而是耐心提点。“你看看这个少年郎说的梦中人名字，跟昨天那个浣纱女的，对一下，”
　　云凡听得提醒，猛然醒悟，对吼，李姓少年郎和何氏女子，同在一个镇，又是在同一天发出祈求，原来就是浣纱女所说的英雄救美的是少年郎！
　　“昨天不牵线，是担心何氏女单相思，如果是两人都一见倾心，少年郎又如此诚心，富家女两人是青梅竹马可以等，这边是萍水相逢，错过了就错过。所以你说，这线是不是应该牵加紧牵呢？”
　　云凡听得频频点头，上仙说得没错！这种偶然相逢又一见倾心的概率太少见了，这不加紧撮合，可能线就断了。话本子里可很多这种阴差阳错的故事。
　　见云凡被说服，月老突然表情一变，面露伤心。“只是没想到，云凡竟然是这么看本仙的，可太让我伤心了。”
　　“没、没、没、没有。”云凡被月老这么变脸整得措手不及，连连否认，
　　但见得月老伤心模样，只能赶紧鞠躬认错。“是属下的错，云凡不应该随意揣度，随意污蔑上仙。”
　　“算了，世人对本仙有诸多误解，又何妨多一个，你准备一下吧，去凡间了解一下是否是不是正是他俩，万一有同名同姓呢，记住，我们月老庙的准则是严谨，公平，不畏强权。”月老悠悠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云凡愈发觉得自己该死，只得慨然允诺。“是云凡的错，云凡一定好好把事情查清楚，好好办事！”
　　云凡精神抖擞大步流星走出殿内，表情庄严，仿佛把“我要好好干活”刻在了脸上，让月老庙一众人看得莫名其妙，灵宜吐槽出声：“这小子，不知道的，是要去牵线，还是要去抢亲啊？

　　“你这表演越发精湛了，那傻小子看来真的信了，”待到脚步声远去，殿内屏风内走出了一名女子端着茶杯和糕点，瞅着月老一脸无奈。
　　此人正是月老庙另一名掌事白梨，她刚刚从凡间回来，就目睹了一场久违的表演。
　　“哪有，我这一番都是发自肺腑，以真心换真情。”月老接过茶喝了一口，所谓的伤心之容一扫而光。
　　“哦，是嘛，选少年郎，难道不是因为马上要给杂事班付维修费用了然后口袋空空？”白梨不客气地戳穿了谎言。
　　“白梨啊白梨，你就是这点不好。看得太清，所以接不了月老庙，”月老瞅着她瞪眼答不上话。
　　白梨倒是一点也不惧，两人同出一门，年纪上她还比白芷大几岁，“这入不敷出摇摇欲坠之地，你看有人想接吗。”
　　“所以就要保护珍惜这傻小子的热情啊。”
　　“怎么，你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白梨嗤笑出声。
　　月老，在岗60年，前20年兢兢业业工作，后40年认认真真寻找接班人。从白梨时敏时雨到灵宜灵机，包括离开的两位，都曾经是她看好的接班对象。
　　无奈都以失败告终。月老庙众人，都看不上一点，甚至威胁，再提接班就跑路。
　　“天资聪颖，道心坚固，而且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热情。”月老的眼中，精光一闪。“我觉得，我这回有戏了。”
　　白梨头也不抬，“嗯，20年前你也是这么形容我的。”再有热情，在这月老庙呆三年，也会心如止水。
　　“不一样，他说自己对月老庙早就心向往之。”
　　白梨脸上终于露出了点惊讶。“啊？他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