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凤落南渊》吴越依然

71、第 71 章 信任

　　七十一

　　她心动了，她已经无法阻止自己那颗想要飞出这四方高墙的心了，山川大地自由翱翔，这是远比什么靖南侯夫人的名分让她更心动的所在！
　　就让她代替旧日兴宁城里那个心里有光有热的小姑娘，给那个犯错的少年一次机会，也给她自己一次机会吧。
　　“好！”她应道。
　　“真的吗？”沈临渊眼里浮上热切的光，再度求证道，“苏婉，你是答应跟我回去了，对吗？”
　　“是的！”她点头，她压制住那鼓动的心脏，抬头问道：“但是沈临渊，旧日那么多条人命，还有世子的事，你当知我欠下的那些，若非一死此生肯定偿还不清了。你真的可以接受？你心上能过得去吗？”
　　“你死了又能偿还他们什么呢？当日那些兄弟们那些年里大多都陈过你的情，当日去救你也都是自愿的，并不能完全怪你。等我们回了南境，他们的那些遗族我们一起想办法赡养与抚育，那样才多少能偿还他们当年舍身救你之情。你觉得可以吗？”沈临渊问她道。
　　她点头，低眉又哑哑问道：
　　“那世子呢？世子因我自大，差不多可以算作是我亲手害死的，你也不恨我了吗？”
　　沈临渊低头了一会，抬头看她道：
　　“我想过了，等我们以后成婚了，我们的第一个男孩，我就把他过继到我哥名下，等他长大了，我把靖南侯的爵位给他，让他为我哥祭祀承祧，你应该不会反对的，对吗？”
　　她听了，有些羞恼地脱口道：
　　“切，沈临渊你刚还说我若跟你回去你绝不强求的，这会可想得够远也够美的啊。”
　　听到她声气语调明显上扬，沈临渊高兴了起来，拉住她手，涎着脸道：
　　“不强求！我保证绝不强求！以后的事，我先想想，就先想想。等你原谅我了，我们再想以后！”
　　一个孩子，过继给那已故的世子！若真能这样，的确也能稍稍减轻她心中对世子的愧疚之意。孩子！她与沈临渊的孩子？她惊觉自己都在想什么呀？就算沈临渊愿意为她竭尽全力，她也真心想跟沈临渊回南境，但她必然就能走的了吗？如今情势下，实在不好说。何况那么遥远的以后？
　　她看向沈临渊，正色道：
　　“沈临渊，旧日事的确有我许多过错，我欠你良多，但我甘愿有所偿还是一回事，你那夜强取恶行是另一回事。你知道我小性，一直都是记仇的，那夜你所做的事情在我这没法就这样一笔带过，来日我总要讨要回来。所以你不要想着我此时应了跟你回南境，那夜事情就会这般都算了，想着我自此会都从了你，万事都遂了你的心意，任你予取予求来着。我最多最多只能答应你，从今日起试着跟你再相处试试……”
　　“不会！不会！”沈临渊一个劲地摇头道：“我还不了解你吗？再说我们南境的姑娘也从没有这个道理。我就怕你不来讨，你不来讨我就永远偿还不了你，你最好连本带利地快些讨去，这样我才能安心。”
　　她看着沈临渊的神情，那个旧日里惹她不高兴，又巴巴地来讨饶的少年，在靖南侯那张深邃了好些的面孔下依稀可辨，她知道沈临渊说的应该都是真心，但那夜的事实在伤她太深，她的心死过一遍了，好不容易又跳了起来，她实在害怕再会死上第二遍。
　　她看着沈临渊再度强调道：
　　“沈临渊，有一件事我们可说好了，要是那夜的事再有一次，那肯定是永远永远没下次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沈临渊连忙保证，“你要是不放心，要不你也弄种毒药给我吃，那种隔几天就要拿解药的那种，这样我如果再敢对你有一点点不好，你就不给我解药，让我疼得死去活来的，好不好？”
　　“呲……”她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样随意哂笑其实很是不合宫规，她忙收敛神色，“你是哪个话本子看多了吧，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毒药？”
　　“那你说，婉婉，你说，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才能安心？”沈临渊问。
　　她思忖了一会，还是摇头，低沉了神色，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沈临渊，暂时不要逼我好吗？这些年我身边并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完全安心，让我无条件去信任的人，她已经习惯了去审视去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已经忘了怎么去完全相信一个人了。给我点时间，我试着重新慢慢相信起来，可能要一段时间，不会那么快……”
　　这些年来，她必须谨慎小心地对待身边的一切，怀疑一切可怀疑的，把周围人的一言一行揣摩了一遍又一遍，习惯了从坏处去想每一个人，因为哪怕一点点疏失，那后果就可能是她承担不起的。要她再习惯相信一个人，对一个人彻底放下戒备，一朝一夕间肯定是不能的了。
　　“婉婉……”沈临渊发哑的声音，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眼角，叹息道，“这些年你到底怎么过的啊？”
　　是啊，她怎么过的呢？好像也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捱过来的，但此时回头去看，却发现那一天天都是不堪回首的。
　　“不着急，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沈临渊搬过她的肩，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问她道，“那婉婉，现在能试着信我一下，告诉我今天为什么去寿康宫吗？你明知道方家没安好心，为什么主动送上门去？你不会就为了试我吧？”
　　“我……，我哪有那胆子？”沈临渊也够看得起她的，真当她还是早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不自量力的小丫头吗？
　　“那为什么……？”沈临渊探究地问。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摸出了那块翡翠和金锁：
　　“我娘，还有我小弟……”
　　“不会！”沈临渊立时摇头，“你娘和你小弟，我都特意嘱咐人照应着的，不可能落在方家手里。”
　　“总还有人送饭食什么的，蓄意想要下手，总可以找到机会。”她也算熟悉宫里的门路，方家在宫里经营那么久，要在天牢里找点门路，自然会有办法。
　　沈临渊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忽地问她道：
　　“想去见见你娘吗？”
　　“咦？可以吗？”她不由有些憧憬地抬起头望过去，她在这高瓦间困得太久了，已经习惯于规行矩步于那四四方方的小小一隅，没想到原来她真的还有能跨出去的一日。
　　“当然可以。”沈临渊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对她道，“忘了吗？我刚说的，以后但凡我能去的地方你都能去。我在，以后我的婉婉想去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