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来了个小嫁娘》孙开霁

4、第 4 章

　　01
　　“光光，我们要去哪里呀？”
　　看着云层下掠过一片片山川，蓝草心旷神怡，她向后靠近摇光，被稳稳抱在怀里。
　　“去九重天，小心些，万一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为了让蓝草坐舒坦点儿，摇光特地从地府调来天上地下唯一一只青鸾何寄，一同飞往九重天。
　　关于蓝草缺少一魄的事儿，他须得问问上面那位；还有，地府里阴气太重，怎么安置蓝草也是一个问题……
　　他静静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怀里没有声音了，低头一看，蓝草紧紧揪着他的衣服领子，小脸儿皱皱巴巴地挤在一起，一脸紧张。
　　“怎么了？”
　　“摔死，疼。”
　　想到蓝草刚刚的死状，摇光后悔不该一时兴起吓唬她，于是伸手拍了拍何寄的后背。
　　青鸾的速度马上慢了下来。
　　摇光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住蓝草的腰。
　　“现在不用怕了，你掉下去，我会带你回来。”
　　蓝草试探着往下看看，发现腰间的手臂始终不曾有松动，于是终于开心起来。
　　“有大海！”
　　“那是洛遥湖……”
　　“湖上有鸭子。”
　　“仙鹤……”
　　看着蓝草兴奋地左右看着，时不时靠回他的怀里，像是个纯真的孩子。
　　又想到她将来魂飞魄散的命数，摇光只能摇头叹息。

　　02
　　说是九重天，其实不过是个总称，天宫之上，一共三十六重。
　　摇光独自一人来到第十五重太焕极瑶天。
　　这里不似其他宫中明亮，天色较为昏暗，终年保持着黄昏时微弱的光芒，唯有一座沙漏似的灯塔计时，时不时转换上下，居于上侧的漏斗会发出光芒。
　　“摇光？你怎么来了？”
　　这里虽无人把手，却也僻静，多出一个人来，很难不被发现。
　　独自一人与分身弈棋的紫微大帝玉虚，一眼就看见了他。
　　“兄长。”
　　摇光行礼。
　　虽然已经归位两百年了，可他还是保持着之前的习惯。
　　“跟我还客气什么，难得见你来一趟，今天正好有你喜欢的酒酿圆子，要不要尝尝。”
　　玉虚拽着摇光的手臂往里走，兴致勃勃。
　　这份热情是独一无二的。
　　这兄弟二人，一人温润，一人疏离，却从小好地跟一个人似的，连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
　　可摇光看看面前的玉虚，黑发已然变白，一身戎装换为广袖仙袍，他自己也已然换了个人一般。
　　这以前是回不去了。
　　旧也无需叙了。
　　“兄长可还记得蓝草？”
　　玉虚倒茶的手顿了顿，语气竟带上几分嘲讽，“我说怎么突然想到要来看我了呢？原来是为了她？说吧，她怎么了？”
　　“当年兄长是从何处将她捡回来的？”
　　“重要嘛？”
　　玉虚将手里的茶盏递到摇光跟前，“你从小就对她很是执着，看她被欺负，你不顾父母反对，要娶她为妻。后来为了她，更是闹到跟薛贵妃撕破脸。再后来……”
　　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玉虚摇了摇头，“算了，为了一个……”
　　他好悬没说出“傻子”二字，可多年的涵养还是让他闭了嘴。
　　“你为了一个心智不全的人，连家都不顾了，难道现在还想跟她纠缠不休？你就那么喜欢她？”
　　摇光在茶盏上敲动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喜欢，是责任。天道无私，大中至正，这是我毕生的追求。”
　　玉虚长叹，“当初真不该一时心软把她捡回来。”
　　看玉虚似乎心软下来，摇光趁势追问，“蓝草可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是。你哥我一辈子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战场，自然是从战场捡回来的。”
　　这话说地倒不错，玉虚曾经是阵前军师，指挥过好多场胜仗。
　　“那你捡到她的时候，她就是痴傻的嘛？”
　　玉虚正在喝茶的手突然一顿。

　　03
　　南天门外，蓝草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身边的小少年。
　　他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青黑色的袍子，头上带着细细的抹额，头发在后脑高高竖起，耳旁还耷拉着几根细细的麻花辫儿。
　　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
　　再配上少年俊秀的脸，跟开屏的孔雀一样。
　　“你老看着我做什么？”少年恼羞成怒。
　　蓝草扬起笑脸，“你好看！”
　　少年脸色一红，赶紧背过身去，“好看也跟你没关系！不会理你的！”
　　背对着蓝草的他嘟嘟囔囔，“本来就烦，看见你更烦。”
　　青鸾虽说是世间独一只的青色凤凰，可原本也是坐骑。机缘巧合来到地府，本想从事老本行，没成想摇光是个宅在家里就不出门的性子！
　　难得出门视察些什么，也不摆神仙的谱，自己溜溜达达就过去了，他来了这么多年，就没怎么出来过。
　　这次好不容易需要他了，他兴冲冲地飞过来，结果看见一个傻乎乎的女人！
　　什么嘛！
　　他可是青鸾！神仙的坐骑，怎么能让一个傻子指挥来指挥去的呢！
　　摇光真太讨厌了！
　　“呦呵！难得一见啊！这不是叛出九重天的青鸾何寄嘛？怎么又回来了？”
　　何寄闻言动了动，余光瞥见旁侧来了一群天兵。
　　他翻了个白眼儿，压根儿没理他们。
　　“这又是谁家的小仙子啊？长得真水灵？怎么跟在何寄身边？”那带头的左右看看身边的人，调笑的眼神更甚，“该不会，也是什么禽兽吧？”
　　蓝草没有听出来他们的嘲讽，只是因为看见了新人而兴奋，转过头拜拜手，声音甜甜的，“我不是禽兽，我是蓝草。”
　　“哈哈哈哈哈！”
　　那群人发出一一声爆笑。
　　何寄一把拽过侧身看着别人傻笑的蓝草，让她坐正，“你搭理他们做什么！”
　　“我说怎么跟何寄坐在一起，原来是个傻子！你俩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倒是般配！”
　　“不对不对！蓝草是傻子，但何寄不是疯子，何寄是小鸟！”
　　何寄一个没看住，蓝草就跑到他们面前去了，还特别郑重地跟他们澄清。
　　这种澄清在他们眼里如笑话一般。
　　“知道自己是傻子？看来你也不算太傻嘛！不过，你说他不是疯子可就错了！他不仅是疯子，还是叛徒！叛出九重天，离开西王母，就是为了去阎王殿复活那个恶鬼！生而为神，却要站在恶鬼的一边对抗天理！不是疯子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从蓝草身边吹过，将他们统统吹倒在地，诶哟诶呦地叫起来。
　　蓝草转过头，何寄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走到了她身边，双手抱臂放在胸前，声音里充满不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姐就是再不好也轮不到你们说！一群杂碎，就知道嚼舌根，早晚割了你们舌头！”
　　“哇！”不合时宜的夸张声音响起，蓝草围着何寄转了两圈，“刚刚那风是你吹的？好厉害？”
　　何寄没有回答，反倒是质问蓝草，“他们刚刚说你是傻子你就承认啦？”
　　蓝草点头，“因为蓝草就是傻子。”
　　何寄无语，“怎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不能让他们这么骂你！”
　　“为什么？”蓝草眼神纯澈，不带一丝邪念，只有满眼的疑问，似乎真的只是在好奇一个答案，“所有人都说蓝草是傻子。”
　　何寄气急，就算所有人都说你是傻子，那也是他们不对！这不是一个好词！不能让人这么说你！下次再有人说你是傻子，你就打他！打不过就咬他！”
　　“不是好词嘛？”蓝草没想过。
　　她有两百多年的记忆，可从没人教过她。
　　何寄虽然看起来比她小，不过，应该很聪明。
　　蓝草决定，就听他的！
　　“好！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