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来了个小嫁娘》孙开霁

2、第 2 章

　　01
　　“光光，我是不是以后就不走了？”
　　怀里的小脑袋咕噜噜地抬起，蓝草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得摇光心里软乎乎的，几乎就要答应。
　　可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不行。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你缺少一魄才至心力缺失，必须不断轮回寻找，且用人间的阳气滋养才行，这里阴气太重，你不能久留。”
　　“我不走～”蓝草搂着他腰的手越来越紧，“我想你，外面没有你。”
　　摇光长叹，揉着蓝草的后脑。
　　也不知为何，常人度过忘川，基本就能把前世的事情忘干净，可对蓝草来说，无论走过多少遍，还是无法忘记之前的事。
　　“你乖乖听话去轮回，找到丢失的那一魄，我便让你留在酆都。”
　　蓝草眨眼，什么也没听懂，只知道摇光不想让她留在这里，霎时眼泪积了满眼，似乎要落下来一般。
　　摇光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可是想想那些三魂七魄不全最后魂飞魄散的鬼，他狠了狠心，直接拉着她的手臂送往殿外。
　　“崔珏！把她给我送去轮回！”
　　随着他的声音，身后默默传来的哭泣的声音，低低的，不像刚刚一般大声哭嚎，只细细地抽泣。
　　蓝草听不懂这些，只知道这个姿势熟悉地很。
　　她每一世都是这样被家人抛弃的。
　　这个姿势意味着，摇光不要她了。
　　没人要她，她又得去大街上吃别人扔掉的东西，又要挨不同人的打。
　　一世又一世……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看着头也没回，快步走回殿里的那个背影，她一时有些恍惚。
　　她还记得，跟摇光在一起的时候，她有好多好吃的，有大床睡，还有厚厚的衣服。
　　可是，那些记忆，已经好模糊好模糊了……
　　“姑娘，咱走吧！”
　　崔珏心里纵使觉得她可怜，也说不了什么。

　　02
　　等崔珏再回来的时候，那位爷也没招下一位冤魂进来。
　　他踏进大殿禀报，“大人，蓝草姑娘已经去轮回了。”
　　他看见上首那个挺拔的背影突然就松了下来，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
　　可那一刻的悲哀似乎都要从他身上溢出来了。
　　“她闹了吗？”
　　“没有，特别听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哭着要往酆都大帝身上扑呢。
　　“我……”
　　崔珏打量着眼前这位爷，似乎有点儿难以启齿的意思？他吓得直咽口水，该不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吧？
　　“我能不能从地府借两个鬼差，帮忙看顾一下蓝草？”
　　“嗐！”崔珏吓死了，拍拍胸脯，“这叫什么事儿啊！酆都城谁不是您的手下？想用就用啊！”
　　摇光跟包拯是一种人，正直地有些过头儿了。
　　看他依旧在斟酌要派什么人，崔珏适时把话递上去，“不如就派牛头马面？老三老四常年在外缉拿恶鬼，有他们在，寻常人也不敢近身。”
　　摇光松了口气，“多谢。”
　　看着这位爷总算回去工作了，崔珏也终于放心了，只是，他没想到，在上首连续坐了十几个时辰的人，工作完成第一件事儿竟然不是回去休息，而是要去陆游的第九殿？
　　酆都第九殿，掌管者陆游，专惩大奸大恶之人，各种酷刑数不胜数，拔舌、挖眼、断肠、业火焚烧……
　　还没走近就听见鬼魂哭号的声音。
　　看着黑气缭绕的第九殿，崔珏甚至不想踏入一步，然而，酆都大帝似乎很着急一样，头也不回地就进去了。
　　“陆先生！”
　　一个带着笏板的白胡子老头儿身手矫健地跑出来，“城主这是来视察工作？”
　　之前大家都叫摇光大帝，叫着叫着，摇光就强制让所有人改了称呼，只叫他酆都城城主即可。
　　要崔珏说，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霸气，可大帝身上就是带着那么一丝书生气，讲究地很，多少年了都没变。
　　“今天来的那个人，我来看看他。”
　　陆游捏捏胡子，上下打量摇光，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最终还是将人带了进去。
　　此刻那人正在经历穿肠之苦，哭号地好不难过。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我能让你少受些苦。”
　　那人忙不迭点头。
　　“你可拐过一个穿草绿衣服，呆呆傻傻的姑娘？”
　　那人痛极，老老实实回答，“是拐过的，我用一个红薯将她骗走，她实在太傻了，很好骗。”
　　摇光眼睛眯起来，“那后面做了什么？”
　　“我看她实在蠢笨，本想放她走，可她听说我要去漓江镇，便说什么也要跟着我走。”
　　漓江镇……
　　摇光眼神松动了一瞬，似乎盛满了悲伤。
　　那里是他们曾经的家，贫穷，静僻，便是经历了两百年，也没什么人争夺，是以连名字都没改……
　　“然后呢？去了漓江镇，然后呢？”
　　“哪里去了漓江镇？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她跟着我们到了雪山，被烤红薯骗地团团转，那僧人剖过她的肚腹灌毒草，谁成想她竟然没死，后来又让她坐在小炉子上灼烧毒草，如果再不死，那就要砍去手脚做人彘。就因为我给了她一个红薯，她就把我当好人，我见她实在可怜，想着哪怕冻死也别受这样的折磨，就将她赶出门外了。”
　　原来，她是这样死的……
　　摇光失神地往外走，陆游却凑过来。
　　“大帝……”
　　当十殿阎罗叫出“大帝”的时候，就代表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想象了。
　　“不可干预人间因果。”
　　摇光转回头，眼眸低垂，“我懂，陆先生不必担心，我没想做什么。”
　　眼神瞥向后侧那奄奄一息的人，他马上要经历拔舌之苦。
　　“那个人，要多久能放走？”
　　“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不过也算间接害死了人命，十劫之后，方可离去重新投胎。”
　　天地一成一败为一劫，历时十二亿年。
　　十劫，一百二十亿年。
　　他过来不过才几百年。
　　“十年之后就放他走吧。”
　　这样的痛苦，哪怕只一天都能让灵魂永远记住，何必那么久呢。
　　“大帝，这也是因果，不可沾染。”
　　“我明白。”
　　陆游不死心，“业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他的业障未消，将来可能生生世世受苦，而大帝，也要承受更改业力带来的后果。”
　　“你可听见了？生生世世受苦？还是在这里受苦？你自己选。”
　　摇光说完，看向陆游，恭敬作揖行礼，“学生明白，甘愿受罚。”
　　看着走远的摇光，陆游忍不住看向崔珏，“城主啊，到底还是年轻。”
　　崔珏除了摇头什么也做不了，“包大人说地对，摇光大帝逃不开重情重义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