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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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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九遐揩净了宁焕玉面上的血污，按住了她不时抽搐的肩膀，抬头看向了希夷，而后也学着奚元璇之前的做派，屈膝跪倒。
他的脊背剧烈颤抖，却还是竭力稳住声线，高声道：“求公子开恩，救救我师姐”。
“你们太虚宫的执事长老，真是老眼昏花！”希夷满脸轻蔑，先是冷哼了一声，而后盯着云九遐的眼睛，继续道，“你可知道你这师姐，是至贱至淫之造物，逆道乱常、蔑伦悖理，是个最为低贱、最为下等的半妖？”
云九遐沉默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云九遐早在幻境中看到她那对妖异的瞳眸之时，便已经知道了。可是，血脉、出身、样貌、家世，又有哪个是自己能选择的？只是因为血脉驳杂便要她终身背负卑贱的骂名，为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难道这公平吗？
“即便如此，她仍是我太虚宫外门首席大弟子……”
见云九遐不再瑟缩着身子，语气竟还罕见地强硬了几分，希夷笑意加深，慢悠悠地问道：“那昌阳王氏的嫡子，和她，若是只能活一个，你猜你们太虚宫的那些老不死的会怎么选？”
“这……”云九遐一时语塞。
希夷摩挲着自己墨玉面具的下缘，眯眼看着云九遐，又问：“你呢，你又会怎么选？还要为了保下你师姐，而错失攀上昌阳王氏的大好机会吗？”
不待云九遐回答，奚元璇先连忙“哎”了一声，朝着希夷远远一拱手，扬声道：“公子！”
听到希夷有此一问，在不远处假寐的王清泰也不免悚然一惊！
方才异变频出，王清泰一直伏在地上装死，其实早已暗中恢复了几分气力。
想到自己平日里对那云九遐的跋扈行径，不是冷讥热嘲就是破口怒骂，估计早就被这个泥腿子记恨上了，眼下不得不想自救之法了！
奚元璇正色道：“王清泰若就这么死了，就太可惜了！”
闻言，云九遐眼神中流露出一分愧色，看向奚元璇，心中暗道：奚道友急公好义，令人佩服，可惜也是个泥捏的菩萨，唉……修行求道，多有磨难，可是对于我们贫苦出身的人来说，这磨难未免也太多了些，这天道，莫非只是世家贵胄的天道吗？
希夷垂敛眼眸，并未看向奚元璇，只是声音中多了几分讥诮：“就因为他出身昌阳王氏？”
“当然，昌阳王氏之所以能百余年内成为黎国世家，还不是因为王清泰的祖父曾在崆峒胜境的玄武岛，获得了一部《龟甲玄功》，不但大大延长了寿元，防御力也大大提升，寻常法器根本难以破除其周身防御，遑论杀了他，他这才苟到金丹，而后他们这一支才被琅琊王氏认回，受了荫庇！”
“所以？”
“小的听闻公子擅炼剑丸，若留王清泰一命，待他修炼的《龟甲玄功》小成之后，用来试剑再合适不过了！”
希夷：“……”
云九遐：奚道友，你可真是个活阎王啊！
王清泰心中暗骂“一个老畜生，一个小贱人，一个狗奴才，遇上你们真是小爷晦气”，抢先自芥子戒中拈出一张传送符，又借着袍袖的遮掩，暗自将灵力注入传送符中。
他要逃！一定要逃回宗门去！
可就在符纹、地气与他的内息相连接的瞬间，王清泰忽觉臂下一凉，这才发现：自己捏住符纸的手肘之下竟已分家！
痛！好痛啊！
他吃痛之余，只觉自己如同被胡乱收起的线团，被绞入了传送阵之中。
倏忽间，王清泰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只余一截小臂，“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云九遐的上半身登时紧绷了起来。
希夷对着自己并起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吹了一口气：“也不同大家道个别，说走就走，真是失礼。”
说话间水雾又起，希夷不再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反倒是在云九遐面前蹲了下来。
他单手支着下颌，神色散漫，盯着云九遐说：“你看你，磨磨蹭蹭的，这下好了，他逃了，你也没得选了。”
云九遐咬了咬下唇，恭恭敬敬地磕头，道：“可否用我的命，来换我师姐一命。”
“哦？”
“她，师姐她单纯稚朴，赤子之心，入门这几年一直待我极好，也从未因我出身贫苦、无父无母而看轻我、作践我……”
“你倒是情深义重。”希夷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落在宁焕玉的面上，问，“为了这个半妖，值得吗？”
云九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低头，做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轻声答道：“不必问值得不值得。”
闻言，奚元璇的心中不免泛起一阵暖意。
在原剧情中，二人辗转回到太虚宫之后，云九遐便自请下山，四处游历，只为了寻到那株能恢复宁焕玉神智的玉绶悬金铃。
可是他颠沛数年后，终于带着玉绶悬金铃的残枝回到山门之时，才发现，宁焕玉早已成了战场上难以分辨的残尸败蜕、一聚枯骨，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成了宗门中的忌讳之禁。
无人感谢她，无人在意她，甚至无人记得她。
后来他叛出太虚宫，转投在希夷麾下，旁人皆说他是剑道修行阻滞，转投邪魔外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师姐，立一块墓碑。
希夷上下打量了云九遐一番，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眨眼间，他又站到了奚元璇身后，两臂一伸，笼住了她捧着宝珠的手，远远看去就像是从背后环抱住她。
奚元璇不由得浑身僵直，只感觉到希夷似乎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一直端着它做什么，这蜃珠灵气充盈，是个疗愈伤势、温养神魂的好去处，我来教你怎么用。”
他的手掌覆盖着奚元璇的手，将灵力缓缓注入其中，只见那原本流光溢彩的宝珠，忽然收敛了全部异色，而后吐出一道白芒，映在了陷入昏迷的奚疑额前。
白芒消散之后，奚疑竟也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玩吧？”
奚元璇诧异回头，惊道：“啊你，您，您把奚道友收摄到珠中了？”
希夷笑而不语，微微点了两下头。
“公子真是菩萨心肠，那，您再把他放出来我看看？”虽然希夷说那珠中千般万般好，却也不敢保证他还有没有憋着什么别的坏。
闻言，希夷前一刻还是言笑晏晏，转眼间眸底又没了笑意，道：“我对这元蜃心法研习不精，只会收，不会放。”
奚元璇又笑着恭维了希夷两句，见他还是油盐不进，她便忽地两手一沉，同时双臂向外格挡，顺利挣开了他的手，又速度极快地反过身来，将手中的宝珠抵在希夷的额前，大喊一声：“收！”
可那宝珠未再射出白芒，希夷额前顶着珠子，微微歪头，眨眼看向她。
奚元璇原本僵硬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希夷却未气恼，只是笑了笑，说：“我竟忘了，你是个尚未开脉的凡人，而这元蜃心法要筑基之后方可修行，难怪你不得要领。”
奚元璇别开目光，有些尴尬地挤出一笑，嘴上念叨着“确实确实，惭愧惭愧”，心里却在复盘失败原因：下次应该要先打掉他的面具再收！
希夷抬手打了个响指，倏忽之间，漩水河面水汽蒸腾，发出了犹如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中的声音，滋滋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以他为中心，肉眼可及范围之内，水面竟然凭空下降了几寸！
与此同时，他额前的蜃珠又射出了几道白芒，在二人身侧上下穿梭、穿云破雾，而后又四散飞去，将其他人笼罩其中。
奚元璇转头一看，竟是将宁焕玉、云九遐、流珠以及水下的玄冰棺全部收进了珠中。现下此地，除了希夷与自己二人之外，再无其他活人，甚至尸体也无。
这蜃珠，用来打扫战场的效率也忒高了吧！
不知道希夷此举用意为何，她心中难免讶异，一抬头却对上了希夷那幽深的眼睛，他眸光闪烁似乎挟带着凛冽寒意。
她暂时打消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想法，趁他现在心情还好，绝对不能再自寻死路！
奚元璇只能万分郑重地将宝珠捧回手心，动也不敢动，感觉怎么摆放都不太妥帖，似乎这宝珠变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这蜃珠内有一隅洞天，灵气充盈，自成一界，你在外面晃动此珠，不会影响其中天地。”
奚元璇这才长出一口气，便一手握着蜃珠，甩了甩略微有些发麻的另一只手，打算将它揣进兜里。
希夷又补充道：“但若是蜃珠被打碎，那里面的人就再也出不来了。”
奚元璇又再次紧张起来，掌心合拢，将蜃珠紧紧包覆其中。
见状，希夷却笑了起来，犹如一抹霜融雪消的春色。
希夷轻拗指节，掸了掸袖摆之后缓缓起身，道：“好了，带本座去寻地图吧。”
奚元璇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当个情报贩子，没想到他还想要自己当导游地陪！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啊，这，小的实在是路痴，只知道地图在暨阳城拈花湾中，公子一探便知。小的不敢欺瞒，若我胆敢骗您，您大可以把我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你不同我一起？”
察觉到希夷的语气略带不悦，奚元璇的脸都快笑烂了，道：“实在是小的无法进入这拈花湾的地界啊，您也知道，自从觉空法师推演出「饮光决」后传法于世，他那悟道之地便被万法宗划入宗门界中，设下阵法阻挡我等凡人进入。”
“你……不愿修仙求道？”
“小的实在是天资愚钝，即便公子愿等小的引气入体后同去，那拈花湾十块灵石的‘供花费’，小的也交不起啊。”
“本座不缺灵石，也愿意等你开脉，只是你的同伴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等。”
闻言，奚元璇一惊，不禁语调上扬地“啊？”了一声。
希夷补充道：“刚刚那几人中，最厉害的也不过是练气后期的修为，约摸着能在这珠中磋磨十年吧！也就是说，你若没能在十年之内筑基，掌握元蜃心法，那珠内浓郁的灵气便会吞噬他们这一身修为和血肉神魂，用以反哺滋养洞天。”
奚元璇震惊得有些麻木了，喃喃道：“啊这……”
希夷此人，果然没憋什么好屁！把大家送到了什么缅北洞天去啊！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