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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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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希夷出言喝止二人,手指在玉覆面的一侧敲打着。
奚元璇垂着脑袋,趴伏在河滩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一朵含苞冰莲凌空而生,徐徐地向着奚元璇飘去。
她抬眼瞄了一眼那泛着寒光的莲苞,就迅速移开了目光,心里将那郭庸骂了百十遍。
好好好,郭庸是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等我死遁回到原本的世界,非给你写进恐怖灵异克苏鲁无限流的世界里虐杀一万次才算完啊啊啊可恶!
奚元璇回头,看着奚疑与宁焕玉面上都带上了视死如归的决绝,眼看着要上演生死搏杀,她连忙抬手拽住了两人的袍袖,微笑着冲他们摇了摇头,柔声道:“别担心我,你们啊,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不要总想着保护别人,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见宁焕玉急得眼眶泛红,奚元璇摸了摸她的脑袋,又补了句:“是不是忘了我算卦很灵的,我不是死了,我是回家了。”
闻言,奚疑原本沉寂的眼神蓦地一变,转头却发现宁焕玉向自己伸出了手,又见她以眼神相询,顿时心领神会,便动作隐秘地将装有赤心丹的药瓶递到了她的手中。
宁焕玉仰头,露出清甜的微笑,抬手反握住奚元璇的手,说:“璇姐姐,你说得对,要学会保护自己。”
奚元璇一怔,忽觉哪里不对,可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却先一步不受控制地被甩飞了出去。
宁焕玉双手施了柔劲,将奚元璇向后甩出,还不忘高声喊道:“云师弟!”
奚元璇只觉自己身子一轻,竟看到宁焕玉将整瓶的赤心丹倒入口中,而后,又用牙齿咬开了水囊,仰头喝了几口,将赤心丹送服入腹!
见状,奚元璇叫道:“别——!”
宁焕玉感受到一阵灼热之感自腹中上涌、散入血脉,连忙逆运心法,感受经脉畅旺,忽得听到耳边响彻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只觉血脉翻涌、周身滚沸,仿佛身处熔炉中心,浑身经脉连同自己的大脑都被炼成了混沌一片。
只过了片刻,她的七窍齐齐溢出了鲜血,不由得咳了一声,又将头低了几分,以手中大剑拄地,犹如一朵几乎燃尽的残破烛火,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以防鼻腔内爆裂而出的血液阻塞呼吸。
奚疑神色静得吓人,道:“你要用自身血气破阵?”
“不必管我,我即便侥幸不死,也是废人一个,”宁焕玉勉强睁开眼睛,血丝密布的眼眸中嵌着深琥珀色的竖瞳,看向奚疑,道,“只求你,咳咳,带我两位同门师弟离开……”
话音未落,只见宁焕玉皮肤上爬满了清晰可见的血色蛛纹,喉间发出了骇人的荷荷声响,而后,她的周身炸开一蓬血雾,可她再没有发出任何声息,依旧直挺挺地扶剑而立,有如一支风中的炽烈炬火。
云九遐一边向着奚元璇的下落轨迹疾奔而去,一边大叫:“师姐——!”
只听得“飕”的一声破空劲响,在激起的漫天水珠之中,奚疑化作一道白影闪至云九遐身前,将仍浮在空中尚未落地的奚元璇轻抱放下,将她扶稳后,又迅速点地飞身,扑向郭庸所在的云辇。
速度快到奚元璇根本连奚疑的身形都没看清,眼中只余下他背后那束发的朱色绸带随风扬起,被狐皮大氅的白色一衬,犹如一枝雪野中的红梅,明得如火。
借着四下蔓延的血气,奚疑径直冲破了禁灵大阵,两道烈焰从他袖下飞出,直逼郭庸的面门。
郭庸却不闪不躲,怪笑道:“小子,你跟我玩火?”
一时间,寒风迷目,阴气彻骨。
郭庸身下的云辇竟自行燃烧起来,化作团团鬼火,环绕在他周身。每一团鬼火之中都隐约可见一张狰狞可怖的鬼面,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奚疑神情未变,只是掌中的火焰猝然爆燃起来,直接硬碰硬地攻了上去。
两道火焰交缠之下,那团团鬼火竟如火绒一般被点燃,一时间爆发出了炽亮精白的焰色。
那郭庸连抵挡这白焰的一合之力都没有,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啊——你……”
火光冲天而起,炸出滔天气浪,在吞噬郭庸的瞬间便将其灼烧殆尽,连细碎粉末都没有留下。
云九遐扶住几乎可称作“血人”的宁焕玉,忽然以袍袖掩面,惊道:“白色火焰!难道是……南明离火?”
南明离火、无物不焚,需以身为炉、以神养之,乃是白莲教的圣火。
修仙之道,宗门林立,正道以昆仑盟为尊。昆仑盟中,十家共议,九大宗门与辟雍学宫,各占一席。
数年前,有一位白莲教主,其身负南明离火,原在炼器一道颇负盛名,尤擅炼制低阶的法器、灵器,可谓是量大管饱。可偏偏坏了昆仑盟立下的规矩,非但没有断绝尘俗、超脱凡世,还在凡世间培养了诸多尊“玄机之主”为神的教众,故而开宗立派不过十几年的光景,便因诱导凡人“以身饲器”,被昆仑盟九大宗门之一的神机阁斥为邪教异类,夤夜围攻。传闻那夜,尸横遍野、流血成渠,白莲教中上下均被诛杀殆尽,连那白莲教主的元神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云九遐原以为那白莲教如昙花一现,传承早已断绝,南明离火就此湮灭于世,却没想到今日在此得见。
一片赤红在奚疑的眼底晕染开来,他立于原地,周边温度急遽攀升,漩河水不断蒸发,隐隐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奚疑的身体仿佛生成了一个漩涡,吞噬着此处天地的灵气,连河底都发出颤鸣声。
不知何时,希夷竟闪至奚疑的身前,抬手并指点在他的额头正中,只听得“嘭”的一声,一道肉眼可见的灵力波动顺着希夷的指尖,透额而入、贯脑而出。
奚元璇朝着希夷的方向,用力掷出了手中的卵石,声音几乎快成了尖叫:“不要——”
河滩卵石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擦着希夷的衣摆而过,犹如蚍蜉撼树一般。
漫天热风之中,希夷一手钳制住奚疑的肩膀,另一手反手扣住了他纤弱的脖颈,墨玉面具下的眸子低垂,看向奚元璇。
只见那道灵力透体后,化作丝丝缕缕的玄色灵气,封住了奚疑的内外窍穴,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亏,恰到好处地锁住了他体内躁动不安的南明离火。
“不要什么?”希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此间的山风止步、鸦雀不啼,时间似乎就此凝固。
奚元璇只感觉似乎有数条火舌在舔舐自己的心脏,她紧张地用手指捻了几下衣角,挤出笑容,答道:“不要……不要太辛苦了,公子。”
希夷轻笑了一声,视线却落在了空中悬停的那朵冰透莲苞之上。
奚疑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只是略微扭动挣扎了下,便发觉钳制在自己颈上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气管不由得猛烈痉挛起来,他想要呛咳几下,却因窒息感而发不出声。
见此情状,奚元璇赶紧出言吸引注意:“哎呀,瞧我这记性!公子之赐,安敢不受?”
她先是向着浮空莲苞的方向小跑了两步,在靠近之时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但她不能不接,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恼了希夷那瘟神,倒让自己与其他人死前白受更多的苦,只能硬着头皮,双手合捧,挤出笑容,毕恭毕敬地将其接了过来。
冰莲落在掌心的瞬间,竟没有她预想中的刺骨寒意或者凌迟之痛,甚至,一丁点儿不适都没有,反倒有一种流水沁润经脉的舒畅之感。
如琉璃般的莲花缓缓绽开,冰透的花瓣折射着莲心的绚烂光华,向外溢出了千道霞彩——莲心中竟然是一颗霞明玉映的宝珠!
奚元璇双眼徐徐睁大,心却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内心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多了几团疑问。
为什么他不杀自己,难道爱上自己了?难道自己的金手指是被动技能魅惑,或者,自己其实是团宠万人迷?
想到这,她不免为自己这小说爆梗收集器一样的脑子感觉到好笑,怎么可能!
希夷微微一笑,原本扼住奚疑脖颈的手指骤然松开,他的身子便如被挤出巢穴的雏鸟,径直地向下摔去。
奚疑眸中血丝尽退,眼神彻底恢复了清澄,他先是调整了气息与姿态,又将手中的雷火珠向下掼去。
一时间山风鼓荡、水花飞溅,他竟是利用雷火珠爆炸激起的气浪作为自己失速向下坠落的缓冲。出手时机之准确、抛掷角度之精准,确是一招险棋!
毕竟,一着不慎,便会被炸个血肉横飞、粉身碎骨。
只见奚疑的身影在空中下落后,又被那反激的气流震飞,犹如断了线的纸鸢,坠地后又在石滩上滚了几匝,所经之处石屑横飞。
奚元璇手捧宝珠,三步并作两步,如箭如飞地跑到奚疑身侧,将他的头颈扶起,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奚疑苍白的嘴唇微微扬起,似是累极,又缓缓阖上眼睛,轻声道:“没,没事……别担心。”
声音逐渐弱了下来,终不可闻。
希夷居高临下俯视着二人,笑着说:“那宝诰是怎么说的来着?三界内外,惟机独尊。体有金雷,覆映吾身。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万机之祖,玄机天尊。”
闻言,奚疑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云九遐亦面露震惊之色,抬头望向了希夷。
希夷却敛去了笑容,神色淡漠,继续道:“巧了,我也瞧那狗屁昆仑盟的神机阁不太顺眼,所以你这白莲教余孽的命,我还有大用。”
“而你,小姑娘,”希夷又将目光投向奚元璇,语气温和道,“这枚蜃珠就当是本座预付的定金,你方才说的,恰好本座闲来无事,倒也生了几分兴趣,事成之后,本座还另有酬谢。”
她呆愣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谢公子开恩,小的定当鞍前马后、结草衔环……”
希夷轻轻笑出了声,截断了她的话头,道:“哦?怎么不是‘以身相许’?”
闻言,奚元璇睁大了眼、憋红了脸,舌头好似打了结,磕磕绊绊地答:“啊,不敢……不敢。”
希夷却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