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秋》青挚

4、最特别的事

　　裴又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眼前的场景让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心爱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流泪，他却手笨嘴笨的不知道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掸掸袖口上的灰尘，还没伸出手，两人就被突如其来的人群冲散。
　　是刚刚在广场中间歌舞表演的维吾尔族姑娘们，一时间赵昭的身影淡出了裴又的视线，新疆正处于旅游旺季，这个点的大巴扎有些人挤人，裴又不免着急起来。
　　自己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赵昭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裴又的回答是她不想听到的，那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回应他呢？
　　赵昭没有停在原地，而是跟随着人群往前走着，想起了小时候她常常缠着妈妈玩捉迷藏，不管藏多久，妈妈总会找到她，心里有个幼稚的想法——在乎你的人总能找到你，那裴又呢？
　　她看到路边琳琅满目的店铺，走进了民族服饰店。新疆的小饰品与杭州不同，每一个都独具民族特色，展柜正中心摆的是一条项链。
　　项链的基础链是用深棕色皮绳多股编织的，镶着一颗椭圆形的蜜蜡珠子，几缕彩色的丝线穗子绕在周围，垂下来是一颗不规则的绿松石。
　　赵昭的目光一下被这根链子抓住了，她拿起项链，发现蜜蜡珠子上还细细的刻着几个她不认识的经文符号。
　　一旁的店员见状走上前， “小姐姐喜欢这根项链吗？”
　　“看着挺特别的。”赵昭摩挲着蜜蜡珠子上的经文符号，回答说，继而又问，“上面的这串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是哈萨克语，意思是’在你周围长久的徘徊，充满爱意的围绕于你’，在哈萨克语里通常直译为‘亲爱的’。”店员小姐姐贴心的回答道。
　　“它用哈萨克语要怎么读？”
　　“aynalayn。”
　　Aynalayn……赵昭在心里默念道。
　　在你周围……长久的……徘徊……充满爱意的……围绕于你……
　　赵昭很喜欢这句话，看了许久都没有放下。
　　店员小姐姐看了，势必要将这条项链卖出去，又说到，“其实这句话源于最古老的萨满仪式，古时候哈萨克族过着游牧生活，生病了会请巫师驱除邪祟，巫师驱邪要围绕着病人转，将邪祟、霉运引到自己身上。所以哈萨克族长辈出于对小辈的爱护会说‘aynalayn’。”
　　“后来被沿用到家人、爱人、友人身上，表达一个我愿意为你承担所有不幸、霉运，长久的围绕着你的美好祝愿。”
　　赵昭点了点头，原来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真的是一条很美好的项链。
　　“而且我们店里的项链都是自己的设计款，不会撞款哦小姐姐。”
　　最后赵昭还是在店员小姐姐三寸不烂之舌下买下了这条项链，但她确实也是很喜欢，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店面。
　　她不知道此刻裴又有没有在找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逛着，看到感兴趣的店就走进去看看，喜欢的就买下，用这种方式短暂的把裴又忘在了脑后。
　　不知不觉赵昭的手里已经拎了好几个袋子，拎的久了，觉得手心开始酸胀起来，连带着脚步也抬不起来，突然心里有些兴致缺缺。
　　和裴又在一起，他从来没有让她拿过什么东西，裴又不在，这些都得她自己拿着，这么想着，那个人的形象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她转过头往四周看了看，没有裴又的身影，他没有找到她。
　　赵昭整个人有些颓颓的，停下脚步的脚步重新拾起。走着走着，走到了大巴扎拐角处的一条小街上。
　　“小姐姐。”有人喊住了她，声音有些熟悉。
　　赵昭循着声音看过去，是昨天夜市的那个小姑娘，她的摊位一如昨天一样。
　　“你怎么摆摊到这里来了？”赵昭
　　“夜市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我朋友说来大巴扎这里的游客比较多，我就转移阵地到这里了。小姐姐你一个人吗？你老公呢？”
　　赵昭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吵架了。”
　　她了然般的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接着，她说“小姐姐，今天要和我交换吗？”
　　赵昭这会儿没有心思再去做什么以物换物，心里想着的全是裴又，刚要开口说不用了，就听到小姑娘又说。 “你可以用物品和我换昨天小哥哥写的纸条哦！”
　　赵昭黯淡无光的双眼顿时闪出一丝星来，裴又的纸条，他写了什么……
　　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她今天有很多东西可以换。
　　赵昭把袋子里的东西都一一摆在桌上说“我只有这些，你有喜欢的吗？”
　　小姑娘摸了摸这个，摸了摸那个，最后停在了一处，是赵昭喜欢的那条项链。
　　“我喜欢这个，可以吗？”
　　赵昭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又觉得什么都没有那张纸条来得吸引她，于是，点了点头。
　　接过纸条，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
　　赵昭缓缓的将纸条折叠开来，手微微颤抖，心微微犯麻，最后展开，裴又的字迹跃然纸上，上面写着——
　　要用特别的事换一朵花，一下子想不出来，但要说特别的人，想到的有且仅有她。
　　在我眼里，她生动，她鲜活，是一个可爱的人。我很爱她，却常常惹她生气。
　　我很愚笨，不断摸索着如何爱她，战战巍巍，如小儿学步一般。
　　但我不会停止，因为爱她，就是我做过最特别的事。
　　赵昭的视线移到最后一行，身后传来裴又的声音。他着急的朝她跑来，额头沁着汗，脚步急促。
　　赵昭有些愧疚，突然觉得自己好坏，她这样的行为一定伤到了裴又。在她执着于牵手这件小事，觉得裴又不爱她时，某人早已把她列入了最特别的行列。
　　“对不起。”赵昭说“让你着急了。”
　　见到赵昭的裴又深深地舒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牵过她的手，十指紧扣。
　　“是我对不起，没有牵紧你的手。”
　　手心传来裴又手掌的温度，这温度竟电的人酥酥麻麻的。
　　牵过无数次手，只有这次，是重温，是破冰，是新的开始。
　　“对不起的话就请我吃大盘鸡。”赵昭别别扭扭的说道，注意力全在十指紧扣的双手上。
　　“好。”裴又没有松开赵昭的手，只是牵的更紧些。
　　一旁的小姑娘措不及防的被喂了一大口狗粮，心情有些复杂，心想小哥哥终于开窍了。
　　于是对着裴又开口打趣道“别再把小姐姐弄丢了噢。”
　　说着，趁赵昭不注意塞给了他几样东西。
　　一路上两人都紧紧地牵着手，难舍难分，直到大盘鸡的出场。
　　大盘鸡不愧是新疆名菜，红亮的鸡肉块与软糯的土豆相依偎，青椒、红椒点缀其间，恰似繁星落盘。辣椒的热烈、花椒的麻爽刺激着人的味蕾。宽宽的面条铺陈于盘底，尽情吸收着鲜美的汤汁。赵昭一下子甩开了裴又的手，还是大盘鸡秀色可餐啊，拿起筷子细细品味起来，留下裴又在原地不爽。
　　乌鲁木齐在裴又的计划里只是个中转站，所以只安排了两天的行程，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收拾行李出发阿勒泰……
　　阿勒泰距离乌鲁木齐400公里，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好在一路上的风景确实美不胜收，赵昭才不至于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上无聊。
　　秋天的新疆草已经枯黄，大片大片连绵起伏的草原，成群结队觅食的牛羊，从车窗里远远的望去，宛如一幅油画，没有来的让人感到放松，人就是应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赵昭心想。
　　“裴又，你看那里有小牛在喝母奶，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诶，好神奇。”
　　“裴又，你看前面那个小溪从草原里面穿过，看上去像仙境一样。”
　　“裴又，你看！是落日余晖下的丁达尔效应。”
　　一路上赵昭都叽叽喳喳，自从经过昨天那件事后，她和裴又之间的隔阂仿佛消除了一般，恢复了之前话痨的样子。
　　五个小时高度集中的行驶路程听起来就叫人疲惫，但裴又一点也不觉得，耳边时不时传来赵昭的声音，只觉得这一刻，好幸福……
　　到达阿勒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两人入住的是离景点较近的一家民宿，叫云端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