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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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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国二十五年，恰逢闰年，廊州风平浪静了一个月。腊八节这天，大街上满是宣传抗日的学生，他们慷慨激昂的演讲着新的思想，给来往的人群散发传单，拿着横条走街串巷，哪怕见到来驱赶逮捕他们的警察也无所畏惧。
长街上最繁华的一家饭店大厅里围坐着一群衣着华贵的人，优雅的琴声与旋转的裙角令人心醉。
赵诤隔着窗户看了半天下面的学生演讲团，摇头感慨：“真想不通，一帮学生瞎掺和国家大事，不好好去读书，天天搞演讲搞宣传，有什么用？”
“可能闲的。”声音的主人冷冷答，赵诤无奈侧眸看着声音的主人傅宪，他正蹙眉沉思，交叠一起的长腿微微晃了下，倒是让赵诤心下一怵，就怕他大少爷脾气又犯了掀人家酒楼，这节骨眼上还是少他惹点麻烦，不然回头又连累他跟着挨罚。
说起来他们二人的交情也算得上是竹马了吧，从末代纷争起，军阀割据时赵诤的父亲就同傅宪的父亲一起征战四方，他们是挚友亦胜过亲人。
“我说大少爷，刚被你家老爷子放出来，安稳点少惹事。”温昭华缓缓扶住滑落鼻翼的银边眼镜，不疾不徐的劝着。“老爷子要不是只生了你一个儿子，早把你踹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他点了一支雪茄，叼在嘴里，缓缓吐了一口云烟“要不……给你找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先留个种，不然你哪天死于非命……？。”
傅宪头也不转，飞去一记白眼：“滚！”
这时一个穿着时髦的小姐不服气了：“傅师长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都什么年代了，还不把我们女人当回事。”
说罢，在座的小姐太太起哄：“是呀，是呀，谁说女子不如男，你们男人可以当家，我们也可以的伐。”
傅宪因为被他老子关禁闭，才出来散心，不想在外面也不痛快，顿时面上不悦，攥着酒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温昭华知道这人被家里的事搅得心烦，适可而止不在逗他，凑过去一把圈住傅宪的脖子狐狸眼轻眨，安慰道：“傅大少爷，别不开心了，玩乐要趁时，万一日后遭逢不测也算不吃亏。我听说廊州来了位名角儿，叫什么来着？哦哦，想起来了，俞澈对吧！我可是对他好奇得紧，你要不跟我们去瞧瞧？”
赵诤当即对着温昭华的肚子捅了一胳膊肘，他就纳了闷了，这温狐狸打什么主意，偏要给傅宪介绍戏子认识，他那人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唱戏的。
傅宪前阵子听赵诤说过这个俞澈，都快被他吹出天仙的感觉了，要不是知道赵诤喜欢女人，还真怀疑他胃口变了，冷冷回道：“不去，找死是不是？”
“你不喜欢咱们就不去。”赵诤和傅宪那是自小的交情，知道他心结未愈，是不可能去戏院子太听戏，再说他自己最近痴迷听戏，可不想因为傅宪成为各大戏院的黑名单。
“可我听说你那个未婚妻也经常去园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去看那个叫俞澈的角儿喽。”温昭华在一边淡淡道。
赵诤握紧拳头冲着温昭华比划了几下，这家伙怎么看热闹不嫌事大。
夜幕垂垂，街头清清冷冷，风卷起一地的海报。傅宪随手捡起看到学生请愿团几个大字，不屑的丢了，泱泱大国哪是几个顽童稚子就能改变的。几人驱车前往，傅宪眯着眼缩着脖子，享受着酒足饭饱后的暖意，途中他微微掀开点眼皮，车窗的玻璃上灰蒙蒙裹着一层清霜，外面天寒地冻，只剩几个拉黄包车的男人身着单薄的衣衫瑟瑟聚集在一起喝酒。
一到满江楼，茶房看到他们几个，点头哈腰迎客之际，即刻腾出了一间头等包厢。
“什么风把您几位吹来了，早知爷要来，就该预备着了，瞧我这着急忙慌的，可莫要怠慢了几位爷。”
傅宪端着茶碗不语，楼下戏台中央咿咿呀呀吵得要死，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要找的人。这妮子，自从回国就不见踪影，八成是躲着自己了。
“今日我们几人来，就想见见满江楼的俞老板，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温昭华掏出一张法币放在桌子上，茶房的眼睛瞬间发亮了。傅宪微微侧目，不愧是商宦世家，出手阔绰。茶房忙应了这事，紧接着就为自己一时口快后悔不已。
茶房面露难色：“几位爷，要不再找一位？俞老板今天不见……客。”
“什么？不过一个戏子，下九流的东西，架子倒摆的很大，我今天还偏要见他，我看谁敢拦我！。”傅宪抬手掸了掸肩头莫须有的灰尘，抿着薄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谁人不因他父亲让他三分。在家里受的窝囊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傅宪不在与连连道歉的茶房纠缠，他现在就想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戏子。
赵诤连忙放下盖碗起身拦住傅宪，傅宪狠狠推开他，一路黑着脸横冲直撞到了后台，见众人忙成一团不理他，便一脚踹飞了门口练功用的凳子。
“你们哪个是俞澈，出来让爷认识认识！。”他扫了一圈，那几个对镜描妆的戏子里，肯定有一个是俞澈，等老子找出人来，不把他那张脸给毁了决不罢休。傅宪恶狠狠瞪着其中一个抖成筛糠的旦角，难道不是他？大掌揪住小孩的领口，正要发难。
余光瞥见一人，着淡青色长衫，静坐在角落喝茶，那人自他进去坐得稳如泰山，故而，傅宪先略过他去。
“是我，不知这位爷找我是有什么事。”俞澈缓缓起身面露疑色，傅宪一抬眸，撞上那人温润的眼眸竟也忘了发火，耳边回荡着俞澈如玉珠落盘的声音，愣了愣神，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傅宪没想到自己会盯着一个男人看这么久，还半响说不出话来，攥紧的拳头久久未落下。还好此时赵诤和温昭华赶到硬生生拽走了他。
俞澈被人弄的一头雾水，他方才站出来是不想连累了同门，尤其看到这人正准备向小玉琅发难，那孩子胆小的很，可莫要再吓出一身病来。
“这人谁啊，一个毛头小子，为什么你们都被吓得半死。”
班里年龄最小的沈七在人群堆里探出脑袋不解发问，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扮着楚霸王的苏元丢了手中的霸王枪。
“刚才那位就是傅振飞师长家里唯一的独子傅宪，就前几天街头游行的那些个学生你们都知道吧。”
“我猜你是刚来廊州的吧，好心告诉你啊，廊州有几个人你可千万不要去惹。”
“哦？莫非这人就是你们口中的傅振飞？”
“正是！还有他家的小少爷，跟咱们戏子不对付，听说是因为傅师长娶的二房就是个戏子，咱们同行，所以啊这大少爷最见不得唱戏的了，今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俞澈若有所思的看着傅宪远去的背影。
“听说死了不少人，枪声都响到天亮了。”
“啥学生，死的都是红党…………”
忽然一柄折扇从天而降，苏元一瞧就知是俞澈的书生扇，班里唱生的虽也不少，顶好的书生扇必然是他俞澈的，忙遣散众师兄师姐赶紧准备下场戏。
“快，可别忘了规矩，后台莫胡闹，一会还要去给祖师爷行礼，莫坏了咱们行里的规矩。”
瞧着哄堂而散的师弟们，俞澈才欣欣然喝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