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英豪之锁青山》雨醉霜林

67、无意伤害

　　“可怜我的娘亲，一直把那奴隶当亲儿子，从小就教他读书识字。她无意中得到的行气法子，没有教给我，却教给他。她一心想让他好好的长本事，长大了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再当被人打骂呵斥的奴隶……可没有想到他用这样的法子不再当奴隶，用这样的法子报答养她的娘亲……”
　　卓长青缓缓闭上眼睛。
　　“可我娘亲，虽然嘴上不说，我也知道，她还掂记着那个奴隶。也不知他在什么地方，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他活得安生不安生？”
　　卓长青长长的睫毛不受控制的颤动。
　　是他了！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要作出这样再意娘亲的样子！他真的再意娘亲吗？可他却不愿意为娘亲得罪他再意的傅山！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娘亲，更不是虎子，还是傅山！一直是傅山！即使傅山对不起他，要杀他卖他侮辱他，他也不会伤害傅山哪怕一星半点，他甚至于不会解释为什么他会咬掉那蒋公子的鸡、巴！
　　徐虎目光中的嫉恨狠狠闪过：“唉，今天话说得多了。我先将白龙牵回去。今天说的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名字中虽然有个青字，毕竟不是那奴隶。公子一开始记恨，日子长了知道你的好也就不会把气撒你身上了。”徐虎说着抚慰似的拍拍卓长青受伤的左肩。“来日方长啊！”
　　卓长青身体猛然一抖，双拳在身体两侧下意识握紧。一排冷汗顺着挺秀的鼻颊，快速渗出。他一动不动，忍受着徐虎一下又一下的亲热拍打。
　　徐虎终于收了手，“好了，早点洗完早点休息……”转过身，对着月光看自己厚实粗短的掌心上鲜明的血痕，笑了。
　　回到火堆旁，玲珑已经睡在草堆上，身上盖着傅山的披风。傅山坐在她身边，大刀金马地叉着腿，一头黑发无遮拦地倾泄在他肩头，他支着下巴，静静地看郡主恬静的睡颜。
　　徐虎走过去，对着傅山的耳朵，说了几句。傅山凤眼眯成一条缝，黑眉拧了一下，忽地张扬地上扬，薄薄的嘴唇抿出一抹冰冷的笑。

　　卓长青坐在溪边，双臂抱了膝，头深深地埋进膝盖中。天空飘起了雨丝，打湿了他的白衫，他轻轻地发着抖。
　　有人走过来，他抖动的身体霍然僵直，迅速将脸在膝盖上蹭了蹭，抬头。

　　紫色锦绣风氅，皂色的长靴。一头乌发半被镶了明珠的金冠束在头顶，半披在肩头。白净宛若冠玉的面容，细长的黑眉，凤眼薄唇。多么年不见，以为再见可能相遇不识，可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那怕只是马上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怕从少年变成青年，阿青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主人！尽管从心底发出的是另一声吟叫：弟弟，小山！
　　阿青近似跳跃似地站了起来。呆呆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山，目光与小山探究的目光一触，逃也似的避开。双手抖得差点抱不成拳头，他垂着头，咬紧了牙，身形慢慢挺拔了起来。他抱拳，双臂稳定地抱拳：“傅公子。”
　　傅山神情复杂地的盯着卓长青看不清眸色的脸，他走近了一步，脸几乎凑上卓长青的脸，卓长青低着的眼睫极轻的一抖。眼睛几乎是半闭着看着地，再也不动。能看到一粒粒晶莹的汗水在脸上渗出。傅山的凤目里升起一团暖暖的光华，他伸出手指去触长青的睫毛，长青长睫一闪，脸微微的侧开。傅山的手凝滞在长青脸前，脸上似梦般暖暖的笑收起：“家在哪里？”
　　“……随州，落凤镇。”
　　“父母？”
　　“已经，不在……”
　　傅山脸上的神情更是落寞。他后退一步，打量着长青的一袭白袍，冷笑：“你喜欢穿白衣，你的武器是一杆银枪？”
　　“……是。”
　　“可惜你的马是那匹灰色老马，如果是匹白马，白马白衣银枪。”傅山咬着嘴唇：那是阿青！曾经以为长大后可以挺起胸膛横枪立马威风八面的阿青！他曾经画过那样的阿青！
　　像阿青却不是阿青的卓长青垂着头，安静的像一弯月下宁静的湖水，或者里面有波澜吧，就如阿青，他从不知道对谁都逆来顺受从无抗拒意识的阿青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从那以后他知道了越是平静的外表，里面越可能隐匿着狂飙！是狂飙，否则，他怎么可能那样疯狂的报复，不惜杀了……
　　小山猛然咬牙：他不是阿青，只是一个神情像阿青的人！怎么可以，像阿青！
　　“你喜欢玲珑那丫头？”清清淡淡地问了出来。傅山的眸子在月夜中闪着清冷的光。
　　卓长青倏忽抬头，肩膀晃了晃，他的眼神迷乱而痛苦慌张，嘴唇蠕动无法发出声音，他垂头：“……下……属下不敢！”
　　“不敢吗？”傅山悠然转到长青身后，注视着长青肩头氤出的一片殷红鲜血。凤眼眯起，忽地冷笑。
　　傅山莹晶通透的手指慢慢地向长青肩头伸出。长青肩膀僵了起来，却一动不动。手指触到他肩头伤处，慢慢下杵，慢慢用力下杵。眼见他抱在胸前的手紧紧相握，脖颈额头青筋鼓胀跳动。
　　傅山薄唇轻扬，指尖再一用力。
　　“啊……唔！”卓长青口中终于发出凄切的□□，低而短促。他单膝着地，一手撑住了地，一手抚上肩头，粗重的喘息。
　　傅山将手举到脸前，对着月光欣赏自己宛如处子般莹晶洁白优雅的指尖沾染的血痕。
　　待卓长青呼吸平稳下来，他好整以暇地负手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眼角眉梢都是无害的笑：“不好意思，不知你受了伤。你不怪我的吧？”
　　卓长青鼻翼快速张合，却已经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他垂着头：“……傅公子想……要，卓长青做什么？请您……吩咐。”
　　傅山微微一愣，目光中闪地一丝的柔和，他的头凑上卓长青的脸，能感觉到卓长青在轻微的发抖。卓长青抬头，他第一次看到了卓长青的眼睛：清澈，明净，忧伤，痛楚又深不见底。……阿青一样的眼睛！他看着他，眼睑在抖。为什么没有仇恨？为什么不反抗？而阿青，早已经仇恨傅山，恨……连阿青也会恨。他-----卓长青，为什么不恨？隐忍？跟阿青比隐忍吗？可惜世上只有一个阿青！
　　一股怒气冲上头顶，他咧开嘴笑，露出牙床上的红肉。他拍拍卓长青的脸，有力的拍他的面颊：“嗯！聪明，你这样聪明，不明白自己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吗？”
　　长青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双处子般的手拍在自己脸上。许多年前，小山，也曾这样拍着他的脸，小山在笑，：“阿青，还是你聪明。”奴隶的阿青羞涩的笑着垂头，悄悄红了脸。
　　一切不再相同，小山成了傅公子，阿青成了卓长青。就连拍打也从亲溺变成羞辱…… 不，傅公子小山，羞辱的还是奴隶阿青。这么多年过去，卓长青以为他已经是卓长青，可到今天才知：他还是那个阿青。那个当初只想与主人小山在一起无不分离一生一世的阿青。
　　阿青闭上眼睛。
　　“卓长青，从没有……僭越之心！”声音沙哑，语气坚决。
　　小山停止拍打的手，：“没有吗？啧啧，要本公子说明白了你才肯承认？”
　　“……”
　　“你肩上的伤是今天为了在她面前显摆才搞出来的吧？”傅山侧了身子，手指在阿青肩头划圆。
　　阿青肩头僵硬，肌肉紧紧绷起。小山的手指能感觉到那硬绑绑肌肉的力度。小山微眯了眼。“她不知道你受伤吧？”
　　“……”
　　“为什么要瞒了她？”
　　“……”
　　“不肯说？本公子代你说：是为了接近她！你知道她怕血，担心她不肯让你接近！”
　　阿青的眼睛整个闭上。
　　“重要的是：为什么要带她露宿在这荒野？据本少所知，南宫坞堡，离此不过十里。”
　　阿青嘴巴张开，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小山收回手指戳了戳阿青的胸口：“说到你心窝子里去了吧？一个大姑娘，跟一个单身男人，孤男寡女在一起一整夜……你说传出去玲珑那丫头是不是就非要嫁给你啦？”
　　“本少在这里告诉你，”小山嘴巴贴进阿青的耳朵：“她就是个女婢也不是你这个小小的副校尉配惦记得着的，不要自取其辱！”
　　阿青失了血色的嘴唇哆嗦着张开，眼神平静地看着小山：“长青，这就走！而且，长青发誓：不对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小山手摸上阿青的胸口，顺着胸口摸上他的白衣领口，忽猛地一扯，白衣裂开一条大缝，从阿青肩膀上褪下。他这才满足地站起身来，拍灰似地拍了拍手：“本少有事不会藏着，还要告诉你：你不配穿白色的衣服！就这样吧，走好！对了，本少会在我父亲面前提及你，让他好好提拔提拔你！至少让你当个正儿八经的校尉！”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火塘。
　　阿青拉住粗麻白衣，紧紧蜷缩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