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英豪之锁青山》雨醉霜林

57、人马之缘

　　玲珑快要崩出嗓子眼的心脏刚刚归了位，忽闻青海骢一声长嘶，撂着蹶子斜着跑。玲珑大惊：“这青海骢不让别人骑！”她闭了眼睛：“完了，完了……”
　　“这是青海骢？！”背后那人语气中带了喜悦，又道：“别怕，信我！”
　　信我！沉稳温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与自信，玲珑的鼻端闻到淡淡的秋草香，那是她喜欢的香气，玲珑忽地就放下心来。青海骢还在飞奔，可玲珑已经感觉不到恐慌。感觉不到恐慌的玲珑像被人拆了骨，散了架子。随着青海骢上下跳动的颠簸，手脚俱软地依在那人怀中。
　　她感觉到那人身子一下僵直，双臂僵硬，原本舒展的驭马动作也滞涩起来。青海骢大大地撂了个蹶子。那人身体带着他一个晃。
　　“好好驭马，我信你！”玲珑大喊。
　　耳边是那人一声轻笑，朗声道。“青海骢果然神驹！好马儿！慢点！再慢点！”他双臂起落，摆弄着缰绳，他结实的肌肉随着青海骢的上下起伏，收缩舒展。玲珑眯了眼睛的功夫，青海骢慢了下来。
　　“好马儿，闹够了，停下来吧！”那人的声音温和，带着温暖的笑意，慢慢勒缰。

　　青海骢听话地停了下来，玲珑腰间一紧，忽然腾了空，那人带她跳下马来。手臂微松间，玲珑一个趔趄。整个肩膀又被他拥住：“没事吧，小兄弟？”那人身材似极高大，温和的声音响在玲珑头顶……可，被这人拥在怀里？男女有别啊，让人瞧见无法做人啦？“咳咳，没有事……”玲珑尴尬地咳嗽，

　　挣扎了一下，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在她肩膀上迅速收回。可她还与那男人有些暧昧地并肩站在一起。玲珑咬咬牙扭头抬头。那人扭着脸对着青海骢，并未看她。
　　原来是个军官，而且应该是个下级军官。未穿护甲，外罩件半旧的白袍，白袍作工粗糙，似两片白粗麻布对折缝成。一边宽宽大大遮了手腕，一边裸出。裸出的半边肩膀露出大周腥红色军服，也洗得发白，作成箭袖的皮革磨得发毛，几个铜打也残破不全。他未戴头盔，漆黑的头发被一根布条束在头顶，披在肩头，只能看到少半边侧脸：下巴上有泛着些许青色的胡茬，这说明他一大把年纪了，不可能是个英俊少年；不过，他的这脸、下巴、脖子……曲线可真是……漂亮！嗯，应该是优雅……哦，不仅仅是优雅，还有带着棱角的刚毅与力度……这是男人的脸，他一定是个男人！这不费话吗？

　　脸发烧，退后一步，左手缩向腰部，右手交叠向左手……怎么忘了自己现在是男人？该打！双手有些尴尬地平举胸前，拱手，粗了嗓子眼道：“多谢壮士！”
　　那人终于回了头。果然不是少年，但也……不老。宽阔明净的前额，浓黑而又不失秀美的剑眉；优雅挺直的鼻梁，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的鼻翼与唇线清晰饱满的嘴唇……用“美男子”来称呼他不合适！他的皮肤不同于那些常见美男子，带出一些洗历了风霜的粗糙。他的眼睛，也不同于那些美男子：眼神平静沉着，温和而又疏离，似两泓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又比夜空星光还要深邃的深潭，让人无法接近。
　　此刻，他微微点头，深深还了一揖，眼睛只在丫头身上一转，盯在了青海骢身上，玲珑暂时忽略了被人忽略的不乐，轻咳一声以便引起他的注意，“那个，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知恩不报，请问尊名？”有恩必报，做人原则。
　　青海骢对着那人亲切地一声嘶鸣，往他身边蹭，那人平静的眼眸中华彩出现，生动而明亮。可这样的眼神一直盯着青海骢，甚至于连眼角都再未扫玲珑一下，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温暖：“在下也见识了青海骢，小兄弟不必客气。”
　　“喂，你救了我，如不给我报恩机会，要害我成为不仁不义的小人吗？”玲珑加重语气。
　　那人家轻笑，“举手之劳，谁都会做，何需报恩。”
　　这声音如此的温和，可……怎么是对青海骢说的？而且修长的身体还向青海骢伏了过去。如此近的距离，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秋草味。刚才，是他的味道。玲珑有些愣神，那人的一只手已经摸上马鬃，而且这大青海骢居然伸舌去舔他又大又长又粗糙的手！你不是不让人摸吗？真是叛徒内奸大色马！原来是看他长得漂亮，连长相只是皮囊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就叛变了！你也见色忘义！该打！
　　对了，刚才说过你不停下来我就抽死你，总要给你立点规矩不是吗？说干就干！
　　猛然牵马，马缰撞向那只温柔抚摸着大青海骢的修长粗糙的手，那手避开，僵直的片刻才尴尬地垂落。
　　不再理他，找了棵大树，系了缰绳。青海骢预感到危险。“嘶！”仰头哀哀地鸣叫一声，琉璃似的大眼睛居然看向那人。
　　你个叛徒！懂不懂谁是主人啊？玲珑咬牙，马鞭高高举了起来。“你竟敢谋杀主人？”
　　“慢！”那人连声音也终于露出急切，跟了过来，距玲珑一步外停步，淡淡的秋草味又传入鼻端。
　　“这马是罕见神骏，极为灵性，刚才只是你未拉马缰，它不明白你的意思。再者，你定是才驾驭于它，它还未与心意相通……”明明关切急切，却偏偏要说得如此温和舒缓，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青海骢“嘶！”了一声，点头表示赞同。
　　玲珑猛然转了脸，那人的眼睛还是盯着青海骢，眼睛中，不仅仅是关心，还有痛心！痛心？为了一匹马？它没与我心意相通，你倒是通它？玲珑高高挥起马鞭，那人手臂一伸，居然握住玲珑执鞭的手。“不要打它，听说青海骢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你只要花些心思……”
　　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玲珑心里一动，抬头：真高啊，玲珑才到他的下巴。玲珑动了动手，小手包在他大手里，根本移动不了分毫。脸上又有些发热，怎么？真的以为玲珑会将鞭子打了下去？玲珑心中有些着脑，嘴角却上扬笑了起来，云淡风轻，他仰头盯着那人的眼睛，一字字极慢：“我，在教训自个的马，好比教训自己的奴隶，别说打它，就是杀它也由我，阁下是否管得太宽？”
　　那人猝然放开她的手。玲珑再接再厉，将马鞭在空中摇晃：“我不不过是教给它一点规矩，让它知道：它就是青海骢也不过是头……牲畜。就跟，也跟主人的奴隶一样。”
　　那人白杨般挺拔的侧影竟然抖了抖，眼花了？眨巴了下眼睛，用力将脸上表情调整成狰狞：这装恶人真是受罪！说到哪？对了，奴隶！对不起了青海骢，把你比成奴隶是污辱了你，不过，你不是跟奴隶一样都是有主人的吗？有了主人就要受主人的摆布，唉，可怜的奴隶们……“咳咳……对，我是他的主人，就应该教他规矩！咳咳……就是它没有谋杀主人，我想打它……我是主人，我就是打着他玩有什么不可以？”
　　那人静静转身，竟是一言不发地走了，高大的背影挺拔而又……孤寂，玲珑忽然有些鼻酸。
　　过份了吗？他明明是爱死了这匹马的，怎么能不再努力一把就走人啦？而且将这马比成奴隶是明显的错误，杀个奴隶，别说杀一个，就是杀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奴隶也不会有人去管去问。可这马，掉根毫毛就会有无数爱马者痛心疾首。当时是因为不知它的神骏它脾气又坏才挨了不少鞭子。现在真的鞭了它，别说爹娘不会放过她，就是安南王府的数万铁甲武士都会咬牙切齿。对啊，将这样的神马比作奴隶这么明显的玷污，他都不去反驳。怎么回事？
　　偏在这时，青海骢一声长嘶，玲珑醒过神，指着青海骢的额头大骂：“臭马啊，你差点害死我了！你这不知好歹的破马，为什么谋害我？凭什么谋害我？你是坏马，臭马、你是叛徒马内歼马！对，你一定是羌获那边的成国派过来的奸细马！”
　　“噗！”一声抵制不住的轻笑。玲珑心里一暖，看向那人：他没有回头，只肩膀在微微地抖动，明显是在偷笑。

　　“咳咳……你这奸细马，这人救过我的命，他不想让我打你，我便不打你就是了。而且以后还会对你好，也算是，报达了他。”说着将马鞭向身后藏。“其实，你凭良心说：我没打过你是不是？你身上的伤也不是我打的，是不是？我还在鞭打你的马贩子手里救了你是不是？可惜，有人偏偏误会我，以为我有多么的歹毒，你说我冤不冤？你要为我作主，那人如果给我道谦的话，我就不怪他。”
　　那人回头，紧抿的嘴角向上缓缓向上扬起，慢慢笑了，这笑容竟：静海月明，华枝春满。玲珑看得有些目炫，低了头。奇怪，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目光……
　　那人大步走了回来，站在玲珑一步之外，微笑点头，：“小兄弟心怀良善，是在下不好。”
　　云开雾散。玲珑松了口气，大眼睛盯着那人亮如星星又温和如春风的眼睛。
　　“你说，青海骢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是真的吗？”
　　“原本只是传说，可我信是真的：它一旦认了主，便会与主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誓死追随。主人死，它会死。主人活着，它也会为了主人的安全死。”那人的语调平静低沉，似清清的泉水，缓缓流淌，温柔而舒畅，带着莫名的熟悉……原本熟悉的还有他的声音，不，他说话的语气……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玲珑忽然心酸，许多前的已经化成碎片的记忆，倏尔飘来：奴隶，主人……一时失神，口中喃喃道：“这么忠啊？还真跟个奴隶一样？我说它像奴隶竟没有辱没它……”
　　眼见那人僵了僵。
　　“那个……咳咳！当然它跟奴隶不一样。”说什么呢，怎么老拿奴隶说事？好像没有人夸奖奴隶忠心过。因为奴隶忠于主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贱如猪狗，夸奖他们等于污了自己的嘴。可，他们也可以忠义聪明啊，就如……那个小奴隶。
　　玲珑叹了口气：“奴隶是人啊，这青海骢再神骏也终究还是一匹马嘛。”
　　那人扬了扬眉毛，眼见有些诧异。
　　玲珑得意：“虽然咱们大宋，包括成国吐浑齐国都将奴隶定为畜产，可古代也有先例：奴隶有可能通过军功或者被赦免不再是奴隶，所以昔日的奴隶有可能变成……将军。这说明，奴隶是人，与牲畜还是不一样的。而，这马就是立了再大的功，它还不就是一匹马吗？”
　　那人注目玲珑，明亮的瞳孔中似有什么东西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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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真是熟练功，日子长了未写，手已经生了。
不对自己报太大期望，对自己说写下来就好。
谢谢大家的不弃。
（不知为什么？没有，重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