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下春秋》换塘养嗷嗷

32、入宗仙审

　　盏茶过后云销雨霁。
　　云泽湖东岸。
　　杂役峰。
　　山间翠色欲流。
　　掩映在竹林深处的宗务堂执事公邸，白墙黑瓦，琉璃色檐角峥锐朝天，院中栽满聚气紫晶竹，枝叶过风曳飏，沙沙作响，一派清幽肃静之光景。
　　白尘同白岚对坐凉亭。
　　石桌上摆好茶具，洛清月在旁沏着茶，席间雾气升腾，茶香馥郁。
　　耳畔有苍沉的训话声传来。
　　“牧婉，你既拜入我青丘圣地，便要时刻遵从宗规，如有触犯……”
　　执事殿内，
　　留值林执事拿了一方大印，青色的玉质狐纹雕刻，古朴且大气，印章正面有两个纂字——青丘！他坐在案前，一面在青岚县官府开具的仙籍证明盖上圣地印章，一面说些宗门弟子应尽义务与所享权利以及奖惩的话语，神情严肃。牧婉恭敬站在一旁，手上拿了两本刚领的《宗学基础要典》和《外门弟子规范手册》。
　　袅烟般暗金纹路迤生仙籍，
　　牧婉懵然歪了歪脑袋，
　　只是隐约明白自己的命运将与青丘圣地捆上。在她身后，丹王伸手悄抹了一把眼泪。
　　圣地仙籍！
　　何其珍贵难得！
　　仙籍系为未央大陆修仙者身份证明，记录着修士资质、修为、宗势等，由圣地辖区内各级官府仙权机构登记造册，为特殊青檀玉所制，无法伪造也极难毁坏。每年上交给官府核验修为便能够得到一笔若干数量的灵石，并受到未央公约保护。
　　当然，仙籍也分三六九等并与仙籍颁发机构级别挂钩，圣地最上等，王朝次之，郡县末流。仙籍等级越高所享有的特权越多，譬如可在某座城池担任官职或者折价购买灵药、宅院甚至是封地等等。
　　且仙籍等级非一成不变。
　　有晋升体系。
　　只要有足够的仙籍积分就可以升级。体质特殊可以加分，实力提升可以加分，做出重大贡献可以加分。
　　二千年下来，未央大陆的修士已有一套相对稳定完善的升迁体制并配有相对应的礼乐等级。上至修士坐骑的品阶、下至府邸规格等等，都有严格的区分。
　　淬体期到筑基期修士通常为绿色仙籍。
　　金丹期到化神期修士通常为紫色仙籍。
　　往上则是金色仙籍。
　　像圣地仙籍全是金色仙籍如果在外遇到不敌魔兽或匪寇就可以用仙籍积分，请求散修前辈保护。
　　高级仙籍稀少。
　　南域两大帝朝有上亿在册修士，金色仙籍不过十万之数。
　　这些人才是南域真正的顶梁柱与统治者。南弘即便现在成了元婴境后期高手，不过是紫色仙籍，他年轻时因恰逢圣地不收人，错过了入学年龄，只能扼腕叹息一辈子。
　　宗务堂林执事为牧婉办好手续，继而恢复南弘丹阁五阶炼丹师身份，让他在圣地养好暗伤，择日随圣地远洋船队东出古海寻宝。两人谢恩不迭。
　　凉亭内。
　　“唉……”
　　白岚轻呷了口茶，牧婉双腮凝荔的绯红，盛满了她眼眸，一点点地驱散眸中冷色，一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明媚春日。

　　犹记得那一日，车轮滚滚自东而来，碾碎一路尚未消融的冰雪……
　　她孤身拜入圣地。
　　彼时。
　　宗务堂执事也是穿着一袭宽大灰袍，须发皆白，板着脸让她以大道起誓，决不叛宗，必要时为圣地牺牲。如今，万朝来贺之际，白岚重游故地，忽勾起伤春思愁，忍不住感叹道：“流光如箭，任尔宫深之花总有谢，天下无不散筵席……”

　　“嘿，果茶到姐姐嘴里也能喝出苦酸味来？”白尘笑接过话，倾身一凑，伸手夺过白岚手中茶盏。
　　盏中碧绿茶汤微微荡漾，尽数落入少年唇齿间，不剩一滴，白岚立时腮连耳红，挑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来，嗔了他一眼，“小流氓，你自己杯里的不好好喝，硬要抢来得才好喝？”
　　“哼～”
　　白尘理直气壮哼了一声，咂了咂嘴，吐辞生香，“横竖甚茶我都腻惯了，不过让姐姐酸嘴开过光的，还没领略过是何滋味，就是稀罕上了！”说到“稀罕”两个字上，续上茶水，转了茶盏，便就着盏沿那片微深水渍就喝了起来。
　　白岚见状嗤的一声笑了，以袖掩了掩唇，“瞧你这点出息，张嘴就会厮来胡说。”一面笑，一面瞟了一眼小手握紧茶盏的洛清月。
　　洛清月坐在白尘左手边，嘴中灵荔还未咽下，腮帮鼓鼓，气哼哼说道：“哥哥这是甚子话？莫不是还怪我好心沏的茶腻你嘴不成？”
　　说着说着，洛清月眸中盈满水雾，睫羽一颤，滚下一串清珠。
　　吧嗒！
　　有泪珠砸进盏中，漾起茶漪。
　　师妹一哭。
　　白尘登时慌了神，一时又想不出慰辞，不觉脸红舌结，“没，没，师妹最甜了。”洛清月抬起头，仰盯着白尘的眼睛，眸子里透着委屈，撇了撇小嘴道：“好喝？月儿才不信，除非哥哥把这杯茶喝了。”说着，打掉白尘手，一面将手中兑添几滴泪的茶盏凑至他唇边。
　　白尘垂眸看了眼眸光幽怨的妹妹，又看向白岚，欲征求姐姐意见。然，白岚却低了头喝茶，霭霭茶雾氤笼玉颜，只当没看见。
　　“哥哥……”
　　洛清月声线发了湿，
　　盏再凑，眸中碎光晃荡，盈蓄起的水汽红了眼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白尘心一软，张开薄唇，咕咚饮了几大口。
　　洛清月看着哥哥喉头滚了几番，抿唇一笑，将手中茶盏搁回桌上，凑近他脸吐问，“甜吗？”
　　少女笑颜明媚。
　　白尘呼吸微滞，忍不住捏了捏她脸蛋，滑腻柔软的触感传来，他笑道：“甜，不过没月儿妹妹甜。”
　　听了哄，洛清月眨了眨水眸，咯咯娇笑起来，“月儿既然这么甜，那哥哥为何还要喝茶？怕是胡乱哄我的罢？”说着，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胸口，一脸娇嗔。
　　“啧……”
　　白尘刮了刮少女琼鼻，轻笑出声，“这糖梨果茶反倒把你喝聪明了？”
　　“不行，改日我得让南宫师姨把灵药峰的梨树全砍了，换栽悟道茶。”
　　“哼，想挺美。”
　　“宗审要段流程，我们去万兽峰看看小红吧？”
　　……
　　亭坐煎聊。
　　一线斜阳淡入苍迤竹林，在白岚的指尖处反绽青芒，衬着她如月纤指愈发莹润漂亮，岁月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