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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缔结良缘,辞旧迎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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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大碍的。”谢今恃露出完好无损的指尖,嘴角挂着浅笑。
尉迟汀眉头微微蹙起,阿恃越是笑,她心里越是不安。
屏息凝神了会,她呼出一口长气,白雾弥散又迅速消散。
阿恃说过的,担忧害怕要告诉她。
“你是不是忧心朱延蕴的事?”尉迟汀抿嘴,唇绷成一条细线。
“没有啊。”谢今恃脱口而出。
闪躲的视线,交织的十指。
不会撒谎的人撒谎时,脸上写满了撒谎二字。
“不、我,”她懊恼地闭上眼,张唇哑然无声。
——不能欺骗师姐。
下唇颤抖几回,她闪躲似地撇开脸,缓缓点头。
温柔的掌心恰到好处托起谢今恃的面颊,尉迟汀身体靠近。
承托的手转为挑起谢今恃的下巴,她低下头,用暧昧的鼻音说:
“你觉得朱延蕴遇到麻烦了,想帮他。”
谢今恃被迫抬头,从喉咙挤出断断续续的沙哑嗯声。
远离武陵,她时常梦见元良峰,幽暗逼仄的小房间里,每一位曾向她挥舞拳头之人,吐露的咒骂、侮辱。
她没有角色,没有资格,心中自无丝毫怨恨。
理应,对朱延蕴别无二致。
尉迟汀瞧见她紧闭的眼眸,探头脸蹭了蹭她的,细语如春风:
“道听途说不可信,我们去音召确认情况属实与否吧。”
谢今恃愣住,眉头紧锁,呼吸逐渐急促。
“那之后呢?”她捉住尉迟汀垂落的衣摆。
“我们知道真相后,怎么帮助朱延蕴?”
尉迟汀仍亲昵依偎在她身上:“如果流言不是真的最好不过,若是真的,我们竭尽所能帮他。”
“那……”谢今恃微张着唇,只觉胸腔起伏愈发的快,有什么要蹦出来了。
“那我们帮了他,帮了所有因我不幸的人之后呢,成神、死去、或是没有任何变化永远活在世间。”
她表情逐渐凝重,垂头看向地面。有些语无伦次,言语丢失紧密性。
“无论哪一种我都不想要,师姐。我不想和师姐分开,我不想找寻师姐的转世,不记得我的师姐不是师姐。”
她像是忽然情绪爆发,虎口死死掐住尉迟汀的手臂,禁锢住尉迟汀纵声哭泣。
尉迟汀斜目,余光瞥见谢今恃靠在她肩头。
她承着阿恃的泪水,阿恃的悲泣。
“我会更努力,做的更好。”语调平缓坚定,恰如雨中灯。
过了好一会儿,尉迟汀感受手臂上的力道松了许多。
她从谢今恃五指中脱身,反将人拥入怀中。掌心轻轻的,富有节奏拍打在谢今恃瘦弱的背板。
谢今恃擤了擤鼻子,摊在尉迟汀身前,呼吸不复哽咽。
发丝垂落,掩住她的憔悴面容。
没有走后山的道路;没有答应与玉同修;没有被利益吞噬本心。
可惜,一切她都追悔莫及。
“我们还去音召吗?”尉迟汀的轻语来的及时,将她从自我审判的殿堂打捞出来。
师姐总是令她安心,她乏力点头,动作微弱到唯有与她肢体接触的尉迟汀能知晓。
一波三折,错过午饭时间。
尉迟汀抱着谢今恃回东厢卧房,叮嘱她好生休息,她折回灶台收拾残局。
再次小心推开卧房门,谢今恃头倚靠枕头酣睡无梦。
尉迟汀褪去靴履,在床铺最外侧打坐修行。
午后,尉迟汀修行结束,睁开朦胧的眼,谢今恃未醒,姿势也没变化。
太多事情掺杂,乱如麻,斩不断,阿恃大抵是真的累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她推门而出,外面虽亮堂许多,却不见余阳。
院中雪融化,屋檐滴落水珠,潮湿寒冷。
尉迟汀直奔灶屋,将竹篮剩余的菜肉处理好,准备晚膳。
谢今恃醒来,手拍拍外侧,空无一人,尚有余温。
穿好外衣、鞋袜,她走在通往正厅的甬道。偏头,甬道屋檐之外,烟囱里的滚滚白烟直涌。
她不自觉加快步伐,灶屋里尉迟汀听见脚步声,与她隔门相视一笑。
谢今恃端盘子,盛饭,两人坐在餐桌盘,她往口中扒了一口又一口大米饭。
尉迟汀往她碗里加菜,她不敢抬头,半个脸埋在碗中。
白日里的她实在是,叫人无地自容。
她迅速瞅一眼尉迟汀,师姐倒是泰然自若。
谢今恃囫囵吞下碗里的饭菜,筷子连同瓷碗整整齐齐拍在桌面,她站起身,撇脚地说:“我吃完了。”
尉迟汀仰目看她,夹菜的手悬在空中,慢半拍点头。
“我先去洗漱。”她逃也似地走出正厅。
脚步落在甬道木地板,传来砰砰响声。
尉迟汀去洗漱时,谢今恃早已钻进被窝。
她今夜不修行,掀开小片被角,与谢今恃并肩躺下。
“阿恃。”
烛光熄灭,今日无月,床帐伸手不见五指。
睡了整个下午,谢今恃如何也睡不着,听见呼唤,她仍是应了。
“嗯。”
“我想。”尉迟汀已侧过身体,手心攀上谢今的肩。
谢今恃躯体僵硬,她原以为自个要死了,才会与师姐行夫妻之事。
亡者为重,做任性些的事也没什么。
但在她的观念里,那些事本该放在洞房花烛夜。
拜堂成亲后,挑开新娘的红盖头,佳偶相拥倒在新床。
“我们把婚期定下吧。”谢今恃激动坐起身。
一侧的尉迟汀显然满头雾水,她跟着坐起来,点燃残烛。
昏昏烛光倾撒在谢今恃洋溢欢喜的表情上,她轻声细语诉说着:“虽同为女子,可我们本就不需要别人祝福。”
“但你的出身与我不同,”她变得担忧,手捧上尉迟汀的脸,“师姐的父亲……”
万人围观的处决场,谢今恃第一次见到尉迟汀的父亲。
她很少提及出身,谢今恃知晓她是修仙望族族长之女,上有一位兄长。
“没事的,”尉迟汀覆上谢今恃到手,眉目间柔情肆意。
谢今恃露齿笑,眼尾上挑。
“我明日拿生辰八字让人算一算婚期。”
尉迟汀启唇:“那今晚、”
“师姐累了,睡吧。”谢今恃打断尉迟汀,扶着她躺下。
她双手捏住被沿,往上拖遮住口鼻,目光哀怨。
谢今恃手一挥,烛光熄灭,什么都看不见。
她整夜失眠,怕惊扰尉迟汀休息,不敢翻身,殊不知对方与她一般。
尉迟汀闭上眼,脑海便浮现阿恃说要与她结婚的画面。
啊。
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她小心翼翼呼出一口。
天光初现,谢今恃撑起手肘在尉迟汀脸上留下一吻。
一鼓作气下床穿戴衣物,出去洗漱。
清醒的尉迟汀察觉她的每个动作,等卧房门轻轻合上,她方起身。
里侧的被褥堆积褶皱,看见和谢今恃有关的事,她的身心就像被蜜糖灌满。
伸手抚平床单的波纹,叠好被单,她不紧不慢下床。
洗漱完,她推开正厅的门。
正厅正对着外院大门,她在屋中坐立难安,时不时来回踱步。
街旁,小摊旁插着根随风飘扬的旗帜,三命通会四字赫然在目。
“算婚期。”谢今恃在摊前设下的木椅就坐。
算命先生见有生意,毫不含糊,递笔予她:“生辰八字。”
谢今恃细致落笔,她生于前朝晚期,距今近九十年,尉迟汀更是有两百年岁数。
笔尖停顿,她犯了难,抬头看算命先生:“缺了年份能算吗?”
“无碍。”算命先生神情淡然,真像是天下尽在掌握。
她的生辰八月初二,师姐是正月二十三。
谢今恃细致写下,将笔与银钱一同奉上。
只见算命先生衣袖拂过,银钱收入囊中,再揽袖提笔。
他眼神在生辰八字和白纸上来回变化,琢磨许久,右手拇指不断在指节跳转,才郑重其事写下五月初七。
“我观两位命相,五月初七必有大事发生。吉凶未卜,把婚事安在此日,冲冲喜气。”
算命先生咂咂嘴,把纸条推出。
谢今恃双手紧捏着纸条,“多谢先生。”
推开听世居院门,尉迟汀步履如飞迎上前。
谢今恃举手,在尉迟汀双目前展开纸条。
“从韶州回来,我们便在这里成婚。”
尉迟汀目不转睛盯住跃然纸上的五月初七,重重点头:“好。”
除夕夜里,听世居装上红灯笼,大门两侧贴上春联。
两人携手在街头漫步,行人喜色浓郁,预备辞旧迎新。
唐二小姐与朱延蕴的婚事引得满城风雨。
街头、酒馆,不用刻意打听事情也能了解一二。
婚期定在二月十五,出春节不久,唐二小姐便要匆匆赶去韶州音召。
仓促行婚,仓促决定了新娘的余生。
十五上元节,谢今恃与尉迟汀赏花灯,观夜景。
女子在河边疾行,踩到滑石险些落水,尉迟汀眼疾手快揽过女子的腰,将人捎回岸上。
“多谢姑娘相救。”唐荨拍拍沾了水的衣摆,朝尉迟汀恭恭敬敬鞠躬一拜。
“无妨。”尉迟汀风轻云淡挥手,转身寻落在后面的谢今恃。
她牵过谢今恃的手,面含笑意解释方才的事情。
身侧又路过一位衣着朴实些的丫鬟气喘吁吁追上前,口中唤着:“二小姐!二小姐!”
还没打理完衣摆的唐荨,挑起眉目急忙往前方走去,还不忘呵斥:“你不要跟过来。”
丫鬟碎布小跑至唐荨前面,双手合十,微微屈膝,拦住小姐去路:
“小姐明日就要出发了,夫人寻不到小姐要着急的。”
“嫣然你也知道,我再没法逛上元节的京城。”唐荨极为激烈地说。
“夫人说了,我会陪小姐同去韶州,”名叫嫣然的丫鬟不退半步,“况且、况且小姐以前不是钟情朱掌门吗?”
后半句话,她说的小声。
但尉迟汀谢今恃是修行中人,感知胜于常人,听的一清二楚。
唐二小姐?谢今恃心中惊疑。
两人站在路边围观这场戏剧。
唐荨羞了脸,伸手捂住嫣然的嘴。
子时四刻,日历交接,通天烟花震天响,漆黑夜幕开出朵朵绚烂烟花。
烟花爆竹掩盖唐荨的声音,大抵是恳求的话。
只见她拉着嫣然的手左右摇晃,嫣然神色动容,两人并肩走远。
十六清晨,尉迟汀谢今恃收拾行囊,打理完听世居落好门锁。
与此同时,唐府也在张罗二小姐出嫁的行囊。
两波人在城门外遇上,层出不穷的人跟在马车后头,可越过城门,看热闹的人散去。
荒芜古道,除去行色匆匆的行人。
只剩一辆马车,两匹马,一位车夫,一位丫鬟,以及轿中坐着的新娘,再无旁的。
京城唐家,音召门派,无论是权势或财力,都不至于让新娘如此寒颤的出嫁。
其中缘由,尉迟、谢两人不明。
不过一不做,二不休。
两人索性跟随送亲队伍,顺路为其保驾护航。
韶州地处南方,从京城一路南下,跋山涉水,近两千里路。
尉迟汀御剑,载谢今恃,二人飞至高空,地上的人注意不到她们。
马车行路缓慢,烟波剑不紧不慢追随其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