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补习班》舴艋粥

3、范进中举3

　　黄毛跟中年男人的死法不同，是硬生生被女人拔断脖子，头落地的一瞬间才全部化为粉末。

　　女人手上，指甲里，还在不停滴血。
　　没人为黄毛的死而高兴，因为他们很可能马上也是这个下场，甚至更糟……

　　孔繁想到了一开始解昀说的话，“法治不了这种人但这里可以。”
　　丛林法则，黄毛也只是鼠兔之上豺狼之下的狐狸。

　　女人顿了下，回魂般龇牙咧嘴注视众人，“有没有人想主动回答的？没有我就点了。”
　　“啪嗒。”

　　东北大姐僵硬地扭过头，是她的笔，掉桌子下面去了。
　　“别喊俺别喊俺……”她心里默念，“大宝才刚上初中，他不能没有妈……”
　　双眼紧闭，手不自觉也紧紧合十，“别喊俺别喊俺……”

　　周遭安静了好几秒，女人都没说话，大姐缓缓睁开双眼。
　　近在咫尺的是一张诡白微笑的大脸，正直直与她对视。
　　几秒钟，两人都没有呼吸……

　　“就请你……”
　　“老师。”

　　女人慢慢扳直身体，再次望向最后排角落。
　　“又什么事？”
　　解昀放下手，站起身，“我想回答。”
　　“你先等等，让她先来。”女人以为解昀又是捣蛋，冲大姐点头示意她起来回答。

　　“十天。”
　　“……”
　　全班人都错愕地看着解昀，心想完蛋了，大姐痛哭流涕，都忘了上课不能说话这回事，直喊：“孩砸，你咋这么虎呐！大姐就算是死也不能拖累你啊！孩砸！”

　　解昀不顾众人，见女人看向自己便接着说：“因为张三是法定继承人，如果是遗嘱继承人，白皮书上第七十九页，遗嘱继承法律效力优先于法定继承，所以张三没有继承权。”

　　“……”
　　空气再次安静，众人却是截然不同的状态。

　　以为是政治题，实则是数学题，以为是数学题，实则是脑筋急转弯。
　　莽夫不是真莽夫，小丑却是真小丑。

　　女人嘴角上扬，露出两排黑齿，却不似方才般阴鸷，甚至有些温暖，“很好，请坐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任何时候想学习都不晚，最后一百天，一天进步一分还能进步一百分，谁都有可能创造奇迹。”

　　“噔噔噔噔噔，下课时间到了，老师您们辛苦了。”
　　与此同时，黑板上倏然凭空浮现出一句话——
　　主动回答问题，获得奖励：高考成绩+20分。

　　高考？莫非这游戏真要持续一百天以后？

　　女人微微一笑，“好我们这节课就上到这，下课休息会儿吧。”
　　高跟鞋声飘出教室，没等变弱便戛然而止。
　　众人也顾不上想这楼到底是什么个邪楼，经过一节课多灾多难，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就是幸福的。

　　九个人一下子把以解昀为中心的一方角落围得水泄不通。
　　铺天盖地全是“你怎么想到的？”“你真牛逼！”“谢谢你啊！”这种话，大姐就差给解昀磕一个了。

　　解昀自认为是颗无缝的蛋，当然他也不是说别人都是苍蝇。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抱有太多感激信任，把他当成定海神针救世主一样。

　　“不是我想的。”解昀看着孔繁，“是李芳，调课和十天都是他想的，我只是个帮忙传话的。”

　　额头挂满黑线的李芳：“……”
　　“哥我都说了我叫孔繁！孔繁森的孔繁！”
　　解昀看着气急败坏的小孩只觉得吵闹，点点头敷衍过去。

　　大家其实也不是真的在乎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只要那个人在这个房间里，是他们中间的一员，并且愿意帮助他们就够了。
　　孔繁把做马仔的担当都刻在脸上，一声不吭抗下了所有的夸奖与感激。

　　解昀继续埋头翻漫画书，他看得很快，看似聚精会神，其实你现在让他说这几页具体都讲了什么，他能七七八八说出个大概就不错了。

　　他只是想让自己去沉浸在一件事情当中，不让自己歇下来，哪怕是片刻，他的思绪都会立刻飘荡到一片漆黑无垠的荒地，头痛欲裂乃至牵动全身。

　　解昀抬手看表，余光瞥到人堆里有一颗脑袋时不时朝他这儿转。
　　他扭头假装看孔繁，余光注意到那是个高瘦的男人，长袖长裤，看着五六十岁，长相很普通大众，没什么特殊标志，不严肃也不亲切，在马路上见一面，眨个眼就能忘得一干二净的那种。

　　但解昀记忆力很好，他想起来这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坐着，不像阿秦一样在教室里走动，以至于所有人都误以为阿秦是这里最高的。

　　解昀有时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机警，本能告诉他，这个男人在故意隐形。
　　可能是个毒瘤。

　　“欸！你们快看！”
　　有人喊了一声，手指向黑板，只见黑板上的字变成了——
　　同学们请做好心理准备，站好最后一班岗！

　　墙上的倒计时也从一百变成了零一。

　　解昀是一分钟前发现的，那个时候他看了眼表又看了眼钟，距此刻的时间差都相同，换句话说，时间是准的，只不过环境条件变了。
　　所以在上课铃声响前大家是安全的。

　　至于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呢？

　　解昀趁众人转头的时候凑过去对孔繁说：“让他们在十点二十前回座位坐好，跟上节课一样别讲话。”
　　孔繁一字不落地转述，大家立马照做，二十年来第一次高光时刻，孔繁可以现编一万字获奖感言。

　　“噔噔噔噔噔噔噔！！”惊雷再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家都战战兢兢往窗帘外看，有的眯着眼，有的挡着脸，就怕又出现个什么脏东西。
　　什么都没有。

　　脚踩恨天高的女人又回来了，众人竟油然生出一丝亲切感。
　　仿佛下一句就要问“吃了吗？”

　　女人走到讲台上，摊开手里的小笔记本，清了清嗓。
　　孔繁对这个场景很熟悉，这是要开始长篇大论的节奏。
　　“大家头都抬一抬，我们来放松放松，交流交流，明天就要高考了，紧不紧张？”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点点头。
　　女人接着说：“三年的艰苦奋斗都是为了明天的高考，三天之后你们将迎来崭新的人生，激不激动？”
　　继续点头。
　　“说话，光点头有什么用。”女人眉眼弯弯，红唇绽放。

　　莫不是有诈？

　　孔繁又对解昀使用了唇语：“钓鱼执法？”
　　解昀没理，转而看着女人无甚表情地说：“激动。”
　　孔繁：“！！！”

　　“哎，想当初我也跟你们一样啊，很激动……”女人一大长段话讲完，解昀仍然完好无损地坐在座位上。

　　看来是真的可以讲话，可以但不建议，万一有什么后患，众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选择闭嘴。

　　“不是，哥，你虎啊！万一不能讲话呢，那不就完蛋了！”孔繁低声质问。
　　“没有万一，现在我更加确定这里的规则是绝对的，没规定就是可以。”
　　孔繁小声嘟囔：“那你还让我别讲话。”

　　“逗你有问题吗？”
　　孔繁：“……”委屈小狗。

　　解昀唇角勾笑，果然还是逗大学生好玩，清澈又愚蠢。

　　“欸，哥，你有梨涡欸！”孔繁上一秒不嘻嘻下一秒笑嘻嘻，要戳解昀脸，手却瞬间被抓住丢开。
　　解昀迅速收起嘴角，冲前面一扬头，老气横秋，“好好听课。”

　　女人滔滔不绝地讲，每一分钟都显得尤为漫长，窗外阳光软绵绵照在每个人身上，像窝在被子里一样温暖舒服。
　　“不要紧张……就跳过……答题卡……”
　　耳朵里的话语像老旧的磁带断断续续，越来越不清晰。

　　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不就是现在的高考动员吗？！
　　解昀拿起圆规就在自己左掌心划了一道，迅速泛出血痕。

　　朦朦胧胧的视线随之逐渐变清晰，这才看到一旁的孔繁已然趴倒在桌子上，呼吸声均匀，恐怕已经睡的不省人事。
　　包括前排的，所有人，无一不脑袋垂落，一动不动。
　　而在他们身上趴着的，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残缺不全的淡青色鬼魂！

　　但这些鬼的动作很古怪，比起吃人和杀人，更像是在欺负人，比如孔繁身上的这只无腿鬼，张开双臂铆足劲，两巴掌铙钹一样重拍孔繁脑壳。

　　孔繁只皱了下眉，仍在酣睡。

　　鬼魂恼羞成怒，左一下右一下狂扇孔繁耳光。
　　看得解昀都不知道要不要阻止。

　　鬼魂应该是扇累了，停下来才发现旁边竟然还坐着个大活人，“！！！”
　　“%#*^$&‘*#%^’……”他转身就朝身后米汤洗芋头似的说了一坨鬼话，下一秒，所有鬼都飞到最后排角落，将解昀给团团围住。

　　解昀忍着性子听鬼在耳边乱叫，他们像在传递什么线索，可惜语言不通，解昀一个字也没听懂。

　　只是，所有鬼看向窗外的眼神无一不流露出惊恐怨恨，肢体语言充分告诉解昀，窗外有个不好惹的东西，而他们扇巴掌的举动似乎是对教室里人的保护。

　　最后，鬼魂们竟声泪俱下跪在解昀面前，求青天大老爷似的，惊天动地。

　　解昀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不确定，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一切都跟在窗外偷窥的那东西有关。

　　这些鬼魂大概是力量有所封印，解昀只用了五成力，孔繁就捂着嘴巴子嗷嗷惊跳起来。
　　“我操！谁打我！”
　　“那个女人在催眠，快把他们都喊起来，不然就会死。”
　　“！！！”

　　孔繁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也顾不得教室拥挤的鬼群，毅然决然拔起身，扬起手一人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充分体现了作为中华民族儿女的责任与担当。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九个人挨个苏醒，孔繁在众人发火之前及时解释成功躲过回击。

　　刹那间，鬼魂全部消失了。

　　孔繁甩甩红肿的手回到座位，只听解昀突然来了一句：“我要睡觉了，不要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