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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范进中举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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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阳光穿透明净的玻璃窗,慷慨激昂地给教室桌椅渡了层镜面。
一片温馨向荣,暖洋洋的景象。
气温不冷不热,一件薄长袖刚刚好,在太阳底下晒着甚至还有些热。
角落里的中年男人眼神涣散,顶着满身阳光又把身上的羽绒服紧了紧,打着哆嗦的嘴就没合上过,隔几秒钟就飘出几字。
“天爷啊!救命啊!!”
短短两字好似耗费所有力气,哭腔间的冤屈比孟姜女还深厚,导致让人分不清这人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
还是二者皆有。
“能不能闭嘴!”
屋里最高的肌肉男终于忍不住眼一瞪,板寸下的国字脸横肉紧绷。
中年男人置若罔闻,仍求爷爷告奶奶的。
肌肉男挥着两胳膊就大步流星往角落走,停在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男人。
中年男人眼前一抹黑,回神循着黑裤子视线往上移,白色无袖背心两侧露出硕大的腱子肉,臂上左青龙右白虎,正目光如炬望向自己。
“啊!”中年人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他命怎么这么苦啊!!
卖的好好的烤红薯,突然撞鬼被拉到这里不说,还遇到这么个张飞混子,一拳下来就要他半条命!
想着,肌肉男手刚挥起,他泪已直落两行。
“……”
痛感并未抵达,中年人颤巍巍掀开眼,肌肉男瞧着他也莫名其妙。
停在半空的手不轻不重落在他肩膀,“喂,大哥,别嚎了,安静点,都烦着呢,谁不想出去,嗷有什么用,要是这鬼地方真有鬼,那也是被你吵醒的。”
男人委屈地擦干眼泪,勉强恢复了一点五十岁男孩该有的理智。
教室恢复安静,只听到窗户外风吹树叶乱颤,沙沙作响,偶尔刮过玻璃发出“嘶”一声。
听声音,树就挨着窗,树枝向玻璃伸展。
然,窗外满目刺眼的白,没有树,没有楼房,没有土地,光芒铺天盖地,照耀着整个教室。
比起手机上显示的晚上十点多,墙上电子钟上的上午九点二十五更容易让人信服。
手机没有信号,地图定位跟羊癫疯一样上下抽搐。
突然,学校广播闪电一样劈空而来,好在众人已被吓过三次,面无波澜。
里头传来温柔知性的女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深夜情感电台,内容一字没变。
“欢迎大家来到理想国新世界,让我们先来做一个小游戏吧。”
做你个大头鬼。
屋里十一个人无一不垂头丧气,他们一睁眼就来到这个鬼地方,门窗通通锁死,用桌子的铁腿砸窗户,桌子烂了,窗户更亮了。
一番了解下来,无锡烤红薯大叔,佳木斯出租车大姐,杭州美甲小妹,长沙拳击手肌肉男,南京大一学生……
天南地北十一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身为地球人,他们同时被绑架的概率不亚于撞鬼。
倒是那个大学生说的听起来挺像回事。
“运用最先进分子高速运动及空间结构形态转换技术对所有载体进行精确定位控制,从而达到人体虚实结合的最终效果。”
此时,最受众人瞩目的权威发言人孔繁,正两条腿跨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座位,两手指若有所思地比八附在下巴上。
众人焦灼的目光全部聚焦在那颗睿智的后脑勺上。
终于,东北大姐忍不住了,颠颠跑过去。
“孩砸,你发现什么了包?”
孔繁高深莫测地扭头,“大姐,你别担心,再等等吧。”
“孩砸,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孔繁嘻嘻,“暂时还没。”
“……”全村的希望大厦塌方了。
孔繁扭过头,继续正视前方。
其实他还真想到了一点,就是眼前这个他视奸了半小时的男人。
在这期间,他将这个男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观察了个遍,得出一个结论——
这哥真是个巧夺天工的建模。
帅的不像人,淡定的也不像人。
谁家好人莫名被关在一个地图上都没有的地方两小时,还能百无聊赖地翻看漫画书。
不亚于阎王要你到面前来,你说“别急,我先掏个耳屎。”
阳光正好勾勒出解昀挺拔的鼻梁,浓长的睫羽,薄唇,还有分明的下颚。
要不是周遭人反应太恐惧,孔繁还以为这哥在拍校园偶像剧呢。
总之,面容俊酷,举止潇洒,浑然天成的强者气质。
根据多年辗转各大小说的经验,以及没脸没皮的蠢萌大学生活,孔繁得出一个伟大的结论——
这哥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大佬身后的金狗腿!
可惜,到目前为止,这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个人盯着你看半小时,不说破口大骂,怨烦地看两眼回个礼才是正常表现。
这哥呢,心情好像还行,看到好笑的地方就笑两下。
孔繁猜测这哥可能在国外做明星的,还是那种资深的大明星,把他当摄像机呢。
你拍你的,我玩我的。
“叮噔叮噔叮噔,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广播又响了,这次终于不再是游戏邀约。
九点二十八分。
众人抬头的瞬间黑板上凭空浮现出两段话——
同学们,请在正式上课铃声响起前在座位上安静坐好,一旦坐下不可更改。
认真听老师讲课,正确回答问题,回答错误的同学……
看到最后一个字,众人瞳孔瞬间放大,尸体都冰了,反复确认,是了。
回答错误者,死。
孔繁再看身后,那哥终于抬起了头,神情总算跟个正常人一样,露出一丝凝重。
同时,他也才注意到那哥黑棕色的眼睛有着远超于外表的沧桑,压迫感与随和并存。
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有人问:“意思就是如果我们在铃响后站着或者说话就会死吗?”
“不然你还能跟它赌吗?”
“那下次铃儿什么时候打啊?”大姐急坏了,扒拉着手边的椅子背就想坐下。
这里距离毕业时间最短的孔繁立马说:“应该是两分钟后,九点半。”
众人一听更慌了,两分钟后就要接受制裁,都供不应求似的抢着就近的椅子一屁股占上去。
但发现大家都坐下且教室仍有许多空位的时候,有人慢慢意识到有问题。
“什么叫一旦坐下不可更改啊?”
孔繁勇于提问自己的疑问,目光时不时转向解昀。
他跟解昀本来就坐在椅子上,所以刚才大家抢椅子的时候,他两都没动。
解昀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答案没有。
“难道有些椅子下面有炸弹……”美甲小妹范范弱弱开口。
此话一出,大家脸又斑驳了,纷纷跪到地上探头去找,肌肉男阿秦单手把椅子举过头顶,又接二连三举起没人坐的椅子。
“或者桌肚里……”
大家又把头伸进桌肚里翻找。
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阿秦摇摇头,“应该不是炸弹。”
短短几个动作已经过去一分钟。
电子钟没有秒数,何况没人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九点半打铃,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但显然这次大家想法都比较统一,舍弃了就近的椅子,前两排和最后两排没安全感,都团团坐在了正中间。
孔繁见解昀还是没动,犹豫要不要也坐到中间去。
毕竟他压根不认识这哥,万一小说里的都是骗人的呢,万一看漫画书纯属是死前最后的消遣呢。
孔繁前脚刚迈出,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低沉而疏离。
“每张桌肚里东西都不一样,可能对应了不同的身份。”
一语道破,众人齐刷刷往后看,解昀一人独坐最后一排,丝毫没有被孤立的恐惧感。
“有道理,但我们怎么知道这桌子的主人是好是坏?”阿秦认真问。
“靠运气咯。”解昀也认真答。
看规则,选座位并不会直接关系到死亡,所以解昀干脆一坐到底,他只是运气差,又不是差到死。
孔繁知道自己这大腿抱对了,为了方便自己更好借助这金大腿,他选择了解昀右边的位置坐下。
脑袋凑过去,“哥,我叫孔繁,我脑子很灵光,行动也很利索,你选我做你的狗腿子准不会错。”
解昀一哂,“我刚才的话也只是猜测,给时间任何人都能想得出来,你不用觉得我很牛逼。”
“才不是呢哥,哥我跟你说实话,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
解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孔繁也不懂,但闭嘴。
众人悉悉索索开始翻桌肚里的东西,不外乎都是学生的书本,试卷,文具等。
几个胆大的似乎想的一样,火急火燎到别的桌肚里翻出一堆又一堆试卷。
“妈蛋,没一个成绩好的!”黄毛气急败坏把试卷往地上一摔。
“哎呀妈呀,孩砸,时间快到了,还是快点坐下吧!”
“老子有表!”
黄毛刚准备在翻的空位里挑一个成绩最好的坐下,就瞥见一旁的范范正掏出一张九十五分的卷子。
他刚找的里头最高的不过才八十七。
还剩最后十几秒钟,黄毛当机立断,手上一点没留情,扯着范范的长发和衣服轻易就把人甩到一旁,自己一屁股坐稳。
“你他妈干嘛呢!”阿秦“嘭”一声拍得桌子直震。
“干哈呢!干哈呢!不是我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埋汰呢!”
范范所剩时间无几,立马坐下掉头说:“没事没事,我随便坐,时间要到了大家都别起身别说话啊!”
黄毛不屑一顾,嘴里还念念有词:“妈的,这样靠运气还不如椅子下面绑个炸弹来的实在。”
“真不是个东西!”孔繁也忍不住骂道,随即转头跟解昀吐槽,“哥,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好歹也是法治社会,就算这地方是弱肉强食,它也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吧!”
“他犯法了吗?”解昀神色淡然。
孔繁一愣,“没。”
“法治不了这种人,但这里可以。”
“???”孔繁没听懂。
解昀再次将食指放在唇前,冲前面一扬下巴。
孔繁刚要说你已经让我闭过嘴了,耳边就炸起一道惊雷。
“噔噔噔噔噔噔噔……”
急促暴跳的铃声骤然响彻教室,夺命索一样勒住快蔫死的众人,猛地拽出魂。
孔繁做了个震惊中又带有敬佩的表情,在自己位置上坐好,心里暗道:这哥莫非属秒表的!牛逼!
然后看着解昀修长的手指敲了两下腕上的机械表。
靠谱!更牛逼了!
铃声来的突然,停的也突然,教室安静的诡异。
没人敢说话,你看我我看你。
倏然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长空,“啊啊啊!!!”
解昀立马看过去,眉头紧皱。
只见卖红薯的中年男人颤抖着从椅子上滑落,倏然从脚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放进搅拌机的芝麻迅速碾为粉末,自己还未来得及看什么情况,整个脸已然成灰。
地上的一滩粉末是男人唯一存在过的证明。
众人捂紧嘴惊恐地朝男人生前最后看向的方位望去。
窗帘微微露出一道缝,明亮的玻璃上有一小片雾,朦朦胧胧映出后面纸白色一张脸,孤零零悬挂在半空中,深陷的眼窝上两只眼像缝上去的黑线,血红的嘴唇似笑非笑,缓缓露出两排黑细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