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约] 魔鬼弥撒》君子兰蔻

39、我爱你

　　世人皆知，天国的百合花是金黄金黄的，不是金钱的颜色，而是某些咕叽咕叽噼里啪啦的不可名状的黄色。

　　用纯洁的小天使们的话来说，羞羞，不要看。

　　越禁忌越兴奋，到达顶点时，呼吸都恨不得吐出七彩的云雾。

　　在这方面眼睛受到的刺激往往最大，你感到一股热流从眼睑滑落，咸泪落进嘴巴里，本来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可是你完全不想哭。

　　不对劲啊，既然不想哭，那为什么会流眼泪？

　　你闭紧双眼，眼睛仍然不受控制，流泪不止，清如泉水。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我的力气，站着的力气，没有了。

　　怎么回事！

　　你半跪在地上，左手撑膝，另一只手尝试握紧拳头，手指，动弹不了。

　　"是你搞的鬼？你要干什么，别碰我！″你张大嘴巴就想咬他伸过来的手指。

　　"别动，″贝利亚捡起地上的空酒杯，在你瘫倒在地上的时候抓起你的头发，逼你与你与他对视。

　　杯子的边缘很冷，贴在你脸上，淡红色的眼睛里流出的泪水都顺着杯子内壁聚在杯底，清亮的眼泪越聚越多，颜色愈深红，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杯醇香如蜂蜜的葡萄酒。

　　力量变成眼泪，眼泪变成葡萄酒。

　　你喝的酒全都用眼泪还回去了，而且很明显，你是血亏的一方。

　　"贝利亚，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终于不再流泪，力气也几乎耗尽了。干裂的嘴唇轻喘出热气，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右眼的视线，你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贝利亚松开你的头发，把那杯葡萄酒放在桌上。

　　好奇怪，口好渴。你困乏地抬眼:"给我水。″

　　魔王用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你，你觉得非常不舒服，而且你现在的样子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贝利亚点燃一支烟斗，小巧的像音符一样的烟斗燃烧痉挛草的烟丝，浓白的雾从口里吐出来逐渐枯黄，"呼—— 路西，和它们慢慢玩。″他用手指蘸了些红葡萄酒涂在你干裂的红唇上。

　　魔王寝殿的门外悄无声息，一双锋利的肉爪抓着门框，墨绿色的狼眼睛一双两双，粗长厚实的雪灰色毛发连成一个狼群。

　　寒意袭遍骨髓，你此时仿佛是一头羔羊。

　　"你想怎样？"你咬牙抓住贝利亚的脚踝，质问道:"贝利亚，你想要狼把我咬死，你不会得逞！"

　　贝利亚听后脸上的笑容愈深，他捏捏你的鼻子，竟然带着一点怜惜又有些宠溺地说道: "路西啊，你说你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天使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难道伟大的耶和华陛下就没有教过你要以最大的恶去揣测我们这些恶魔？这么单纯，可是会被玩坏的。小路西。″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戒备地看着他，身为天使，你当然知道要小心恶魔，但是，你疏忽了。

　　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让你忘乎所以，骄傲的炽天使长路西法无所顾忌地在地狱里行走，鲁莽使你喝下曾经的兄弟给你的酒，他要害你，你把自己送进了他给你挖的陷阱里，狼群会把你吃掉。

　　贝利亚冷眼旁观道:"好好享受吧，光明的晨星，路西法！″

　　柜台上的烛火隐隐灼灼，他的影子越来越幽长，只留下经久不衰的怨恨和恶意弥漫在空气中。

　　魔王寝殿的大门缓缓关上。狼围着你，其中的头狼低头用鼻子嗅了嗅你衣服上的味道，不知是什么刺激了它，它突然暴起咬住你的腹部。"啊啊啊啊！！！″

　　殿外，昏夜的长廊尽头站着一个魔王，他把惨叫当作音乐，墨黑的瞳孔里印着今晚的血色月亮，"走开！"你拼命拍打殿门，嘶哑的叫声伴随衣服被扯成破布的撕裂声: "别碰我！！滚——啊！！！！滚啊啊啊啊！！！″

　　"堵住他的嘴。″贝利亚吐出一口舒畅的烟雾，右手食指和拇指握住的烟斗发出细微亮光。

　　今晚的夜色很美，花也很香。魔王的花园和天堂一样，也有弥撒花，只是地狱里的弥撒花没有叶子，红而妖冶绝望，吸引来的都是被爱人伤透心的鬼。

　　他的花丝像过去的不堪和不舍，到达彼岸时，总有些抛弃了又后悔的思念。彼岸花，叶子和花永远不相见。贝利亚，哥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凌厉的惨叫声被狼的爪子切割成碎片。"救……″你双腿的血肉被撕咬的血块干涸，反抗逐渐微弱，驱赶狼群的手变得僵硬冰冷。"唔，不要…不要进来……″

　　到后来，你绻缩成一团，如同躺在棺椁里，枕在黑色的永夜里，绝望麻木地瞪大眼睛，黯淡无光的晨星。

　　看哪！曾经为多少可怜人遮挡风雨的后背现在被多少只温热肥粗的魔狼舌头舔舐，他的肚子都大了，谁说不是呢，他下贱地不像画里的路西菲尔，他要被玩坏了。

　　没有人来救你，没有人记得你，你就像一个堕天使，失去一切力量被神抛下地狱，任凭你曾经看不起的地狱生物侮辱取乐。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能自暴自弃。

　　路西法，你是一只可以杀死狼群的羊！

　　站起来！站起来啊！

　　你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直往前爬，狼群不满你还想挣扎，集体嚎仰天长叫，金色的羔羊打翻了葡萄酒。

　　顺着桌角流下的甜酒被你喝进嘴里，那是你遗忘的勇气，美丽和尊严。

　　现在，你可以去报仇了。

　　第九狱，浓重的红雾弥漫在亚尔河上，不辨日夜。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路西。"路西。″花园里的魔王陛下在地狱的弥撒花之中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创世纪刚开始那几天，神创造出了天地，日月星辰和路西。

　　我看见神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具体摘了多少我也数不清了，只知道神要造出另一个撒拉弗，比我更好，有了他神会彻底忘记我。

　　我不想让它存在，可是神好喜欢他。

　　父神，为什么他叫路西，我却只能叫贝利亚？

　　"哥哥，哥哥！″那个小屁孩儿又来了。我回过头，满脸的血把他吓了一跳。没办法，我喜欢吃活物的肉，一口一口咬下它们的肉，看他们挣扎惨死的样子，这可能就是神不喜欢我的另一个原因。

　　他看着我手里没有头的青蛙，转身就跑了。胆小鬼。

　　我在比逊河边待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那个小屁孩儿屁颠屁颠的飞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是洗干净甚至烤熟的青蛙，"哥哥吃。″他说。

　　我面无表情的接过篮子，然后把他踹下河，水花溅的很高。

　　"滚开，你离我远点！不然我弄死你。″

　　"哥哥？″他爬上岸，全身都湿透了，软的像只小雏鸟，那么一点儿大，你一只手就能捏死他。可是他偏偏叫你哥哥，星辰一样的眼睛里一点怨恨都没有，靠，神这几天拼死拼活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玩意儿？这是造出了一个自己出来吗！

　　不对，祂自己都不可能这个样子，这样的让人想欺负，把他的小脸揉肿，打他屁股，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把他欺负哭我就觉得很痛快！

　　后来我确实是这样做了，拿羽毛挠他的脚心，用藤条绑住他当鱼饵钓鱼，在这过程中，那个叫路西的小小天使也配合我。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太无聊了，只能粘着我。

　　神把我们两个天使都扔在伊甸园，祂要接着创世。

　　在之后的几天里，神造出了鸟兽昆虫，花草树木，甚至还有人。

　　亚当和莉莉丝是除了我和路西以外最像神的物种，他们也是第6天的造物，到了第七天，神就要回天上休息了。

　　祂找到这里，对我们说:"过来。″

　　我把翅膀藏起来，尽量不让神看到，走过去。路西直接飞到祂的怀里，像对我一样对神撒娇道:"我没玩够，我还要在下面玩几天。″

　　至高的神怜惜地亲吻他，之后就答应了。

　　我看的真切，我的主与父今天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那个金发小天使，仿佛那不仅是一个造物，而是衪真正的孩子。

　　"父神对你好吗？″

　　"很好啊，路西最喜欢父神了。″

　　"那我呢？我对你不好，你也喜欢我吗？″

　　"喜欢，你是路西的哥哥。而且你没有想害我，路西能感觉出来，父神没有很喜欢哥哥，哥哥不高兴，所以才拿路西撒气。″他用小手给你擦眼泪:" 别难过，父神不喜欢你，路西喜欢你，路西陪你在下面再玩几天。今天还钓鱼，你把路西绑起来抓鱼，抓到的鱼都给你吃。但是要吃烤熟的，吃带血的肉不好。″

　　"哥哥，哥哥，你怎么又在发呆？有没有听路西说话？″

　　"我在听。″我哑着声音，小心地把他搂进我怀里，生怕他突然就要回天上。天上那么多天使，到时候他还会想起我吗？

　　"路西，我们去抓鱼，去摘果子，去做什么都好。没错，我们两个一起去，做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只要有路西。

　　可是他不可能一辈子在下面，我也一样，上了天堂，他果然逐渐忘记我，去和其他天使交朋友。他太受欢迎了，所有创世天使都围着他，宠着他。

　　我远远的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当力天使长的副官时，我也曾尝试过在伊甸夜找与他相似的天使，结果当然是没有。

　　从此，我的生活一团糟。

　　路西菲尔在这个时侯晋升炽天使长，在加冕典礼上，我看着所有半神规格的神圣器物，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 神迟早会把他彻底占有！

　　怎么能这么荒唐，伟大的天神造出了一个引诱让他自己犯错的造物。

　　路西会受伤害，我无比确信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在此之后，我想尽办法暗地里告诉路西菲尔远离神，不要凑过去，可是我崩溃的发现他竟然喜欢神，还妄图在神的上面？

　　疯了，那是耶和华，神，万神之神万主之主，他绝对会死的很惨。

　　怎么会爱上神？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宁愿爱上那个没有结果的神，也不愿意看看我。

　　我爱你，路西。

　　伊甸园再也没有那两个抓鱼的小天使，过了不久，连贝利亚这个名字都从圣灵册上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