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清一执

3、他的照片

　　我已经盯着他的对话框一整天了，一整天我都在想有什么照片可以拍给他作为回复，好在他的训练时间很长，给我很久的考虑时间。想着想着，我又忍不住笑自己，是不是太过在意这件事了。

　　路边的花因为冬天有些蔫巴，只剩下一些发黄的叶子，那只总是在路边打盹的小猫今天也没有来，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安静的停滞。

　　我发愁地看着训练的大家，旭学长忽然扣了一个很重的球，球从我身边堪堪擦过去，引起一阵惊呼，当然主要是旭学长自己。我连忙对着撑着膝盖连连鞠躬的他说没关系，是我没注意到有球飞过来。

　　换了个更远的位置坐下，我忽然意识到排球馆里的训练才是我心中这个冬天里唯一有生气的地方。

　　趁着中场休息，我忽然举起手机，“大家看镜头！”

　　镜头里菅原学长一左一右搂着大地学长和旭学长，西谷学长更是忍不住做起他那个后空翻绝技，一旁的仁花抿嘴笑着，冲着镜头挥了挥手。

　　我点开对话框，把照片传了过去。

　　“大家也在努力训练噢”

　　训练结束以后，仁花凑到了我旁边来，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刚刚的照片可以发我一份吗？我想用来找一找灵感！”

　　她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好呀，没问题～”

　　仁花经常为球队制作海报，据说她的海报帮球队拉到了赞助。平时总是丧丧的仁花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格外生动。

　　“话说，怎么忽然想到拍照片呀？啊！我不是说不可以拍的意思，只是觉得平时也没有看到你拍。”

　　仁花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怕打破什么安静的东西，最后一句话更像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似的补上

　　“啊…我传给…传给他。”

　　她点了点头，动作细微得像怕自己也惊动了什么。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藏着许多想说的话，却又紧紧抿住，像是生怕问得太多会让我退缩。脸上浮起一抹微红，不知是因为暖气，还是因为她忍住了想八卦的冲动。

　　“自从那天以后我们是偶尔在聊天啦，只不过他训练很忙，所以真的是非常非常‘偶尔’！”

　　我抬起头，假装轻松地笑了笑，甚至刻意加重了语气，想让这份毫不遮掩的期待变得不那么明显。

　　我主动交代了，仁花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我的手背，说了一些什么‘纯爱’啊‘校园恋爱’啊之类的话。我心猿意马地听不进去，因为我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新的通知。

　　“嗯。”

　　仅仅一个字。像清晨落在窗台上的露水，轻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但却凉凉地渗入了我的心里。我盯着屏幕，看着那个短短的字，心里仿佛有很多情绪在翻涌，却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失落。

　　我决心把他抛在脑后，专注于我的寒假作业。我和仁花在我的公寓里开着暖气喝着热巧克力，仁花在专心画画，我专心攻克着日语，手机被我锁屏扔在了抽屉里。

　　窗外的雨声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是无声的安慰。屋内的暖气蒸腾着一股淡淡的热巧克力香气，连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仁花埋头画画，我翻开日语书，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复杂的文法上。

　　手机再次振动了一声，然后又是两声。我知道有人在找我，晚饭时分，或许是新的消息。但我没有动。暖黄色的灯光下，我翻过一页书，笔尖在纸上轻轻地画了个圈，声音微不可闻。

　　仁花在晚饭后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暖气轻轻运转的声音，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我洗了个热水澡，泡在浴缸里，水蒸气朦胧了视线，模糊了灯光，也模糊了心绪。

　　晚饭时的那几条消息，会是他发的吗？

　　我看向放在一旁的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开了屏幕。果然，是他。一张照片，简简单单的晚餐，鸡胸肉、蔬菜、粗粮，还有一杯牛奶，摆得一丝不苟。

　　图片后面附了一句，“这是集训营的晚餐。”

　　可能是泡得有点久，我感觉有些目眩，用凉毛巾擦了擦脸，我回复了一条。

　　“看上去很健康，应该是营养师搭配的。”

　　没有语气词，没有表情包，也没有刻意去添加更多情绪。那条信息发出去的一瞬间，我便合上了手机，没有多想他会怎么回应，也不再期待他是否会察觉到我语气中的不同。

　　水慢慢冷了下来，我起身披上浴巾，拉开窗帘。雨还在下，冷冷的，像从天空中渗出的细线，缠绕着整个世界。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刚刚那条信息和我的心情一样平淡，淡得像窗外看不清的雨景。

　　应该是没有发现不同的，我也不再纠结，只是理所当然地和他继续着这种简短而疏离的“照片沟通”模式。当然他发的照片比较多，我更多的就是肯定照片的内容。

　　“加练”— 配图是和白天看上去没什么不同的体育馆

　　“宿舍门口是这样的”—配图就是方方正正的一个宿舍楼，窗户整齐得像田字格。

　　每一张照片都像是他眼中的世界，干净而克制，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我习惯性地回复几句，几乎是对内容的机械肯定：“很整齐啊。”“你们好认真。”

　　……

　　今天的雨也仍然下个不停，

　　临近训练尾声，今天我们几乎没说什么话，我原以为，他终于对这样的对话感到厌倦了，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再和我分享的欲望。

　　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忽然跳进了对话框。

　　这是照片里第一次出现人物，照片里的影山穿着常服，站在体育馆某处光线柔和的角落里。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看上去是不太情愿，却被旁边那个染着金发、笑容张扬的男生用胳膊半搂着，强行拉近了距离。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站在一起却出奇地有趣。

　　照片下附了一行文字：“我和宫侑学长。”

　　我愣了一下，正在思索着如何回复时，又一条消息紧随而至。

　　“我和小飞雄谁更好看。”这句话是宫侑发来的，语气轻松得像在玩某种无伤大雅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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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屏幕上的光影忽然暗了下去，伴随着我的视线转向窗外，雨声变得更为清晰。

　　宫侑的下一条消息出现在另一个对话框中：
　　“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家楼下～”附上的，是一张他自己的自拍。

　　粉色的无袖卫衣配上了黑框墨镜，还故意朝着镜头wink了一下，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这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宫侑啊！

　　没错，臭屁的宫侑选手就和那些无良小报猜测的一样，每天都会给女朋友发送至少五张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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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从记忆中重叠到现实，那时，我还在盯着影山的照片发呆。

　　我愣了一下，指尖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宫侑的风格一如既往地张扬，他甚至还紧跟着又发来一条消息：“谁更好看？回答错了可不行噢～”

　　我盯着照片，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影山身上。他站得笔直，肩膀微微抬起，像是在抵抗这份强迫的亲近，但又没有完全拒绝。这种别扭的模样……竟然有点可爱。

　　我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思索了几秒，最终还是敲下几个字。

　　“各有各的好看吧。”尾随其后的是一个轻松的表情包，像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

　　宫侑会怎么回复呢？或者……影山会不会抢过手机，看一眼我发的这条消息？

　　可屏幕再也没有亮起。我轻叹一口气，把手机放回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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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铃响起的瞬间，我的目光从屏幕移向门口，时间重新汇聚到同一刻。

　　“阿侑。”

　　我低声念出那个名字，他却已经站在门外，笑得像外面的雨从来没落下过一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