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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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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的是什么?玩具吗?”男人的目光落在里奥推进来的小车上。
“是复健工具。”
里奥停下脚步,把车稳稳停在床边,从上面拿起一颗橡胶球,在手里捏了捏,脸上还是那副认真到近乎呆板的表情,好像没听出男人的嘲讽。
男人盯着那颗球,微微扬起眉毛。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真正的复健室,而不是在这间病房里玩这些无聊的……幼儿玩具。”
“您的骨折尚未愈合,现在过多的移动只会恢复得更慢。我们需要在病房里先做基础训练,等能站稳了,再去复健室做更高强度的训练。”
男人眯了眯眼,似乎不太信任他的说法,但也没有继续反驳,只是抬起左手,微微晃了晃。
“那么,这只手呢?被你们绑了那么久,你的‘基础训练’能让我重新用它吗?”
明明是你自己的原因,医院才不得不绑着的,现在倒先抱怨起我们来了,真是个恶劣的家伙。里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先试着握住它,用力挤压五秒,然后放松,重复五次,感受一下手部的力度。”
男人没有接过里奥递来的橡胶球,他的目光从球上滑到里奥的脸上,那副认真的神情像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务,而不是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取笑他的病人。
他嗤笑一声:“这就是你们阿根廷所谓的医疗水准?”
“这是所有康复训练的第一步,如果您觉得不够,可以试试更困难的动作,但前提是您的手腕可能废掉。”里奥忍不住说出口。
解除束缚带已经好多天了,男人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上已经看不出束缚带的痕迹,沉默了一秒,他最终还是接过了橡胶球。
握住,慢慢用力,指尖刚一收紧,手腕便传来一阵刺痛。
“疼就稍微缓一下,不要太逞强。”
“你觉得我会怕疼?”
男人冷笑了一声,继续完成了剩下的练习,尽管动作不算流畅,但他没有发出任何抱怨。
男人对这些小把戏还是不屑一顾的态度:“这样能证明什么?我是不是该期待你夸我‘真棒’?”
“如果您做得好,我可以夸您。”
男人微微一怔,这听起来像是自己在请求小护士的夸奖,真是离谱,虽然听起来像,但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等到手腕练习告一段落,里奥又拿起一根弹力带,蹲在床边,开始细心地绑在男人的脚踝上。
“接下来是腿部训练,您试着缓慢抬起右腿,但别用力过猛,膝盖的位置不能绷太紧。左腿也要稍微活动一下,避免久坐造成血液不循环。”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我抬一条打着石膏的腿?听起来像是在挑战我的耐心。”
“石膏没包裹到膝盖,上半部分还是可以活动的。”
里奥解释得很认真,甚至还俯下身轻轻拍了一下男人膝盖外侧,示意动作范围。
“就抬这么高就可以。”
男人低头看着里奥的手靠近自己的腿,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到膝盖外侧,那种微妙的温度透过病号服传递过来,让他猛地僵住了。
触碰的力度轻得像羽毛,却让他的神经陡然绷紧。
这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军营里的那些“警示案例”。
那些被认定为“异常”的人,无论地位如何,都无一例外地落得悲惨下场,小白脸的同性恋者,或是被羞辱驱逐,或是在隐秘的角落里被“教育”得不成人形。他很清楚,自己绝不该有任何动摇。
“别碰我!”
里奥愣住了,立刻直起身子,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般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
男人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却莫名有些别扭,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对方只是个认真到有些笨拙的小护士罢了,甚至连刚才的触碰都没有带任何别的意味。可是……
“帮忙的方式多得很,下次动脑子。”
说完后,他立刻低头抬起那条受伤的腿,假装全神贯注于复健练习,而不是思考那双手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就在男人微微闭上眼,专心致志地完成动作时,病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睁开眼睛,抬头看去,见到里奥正准备离开病房。
“去哪儿?”
我的康复训练还没做完呢,难道生气了?
“我去帮忙给另一位病人做检查,可能会耽搁一会儿,您先自己练习,我一会儿就回来,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按铃。”
“哦……”男人低下头,眼睛依然盯着自己僵硬的腿部,心底却莫名升起了一丝不快。
他不是自己的私人护士吗?为什么还要被指派服侍别人,明明是他专属的,为什么要去管别人?这不公平。
里奥离开不久,门被再次推开,一道陌生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男人警觉地抬头,目光迅速扫过对方的穿着。
来人身材修长,穿着熨得笔挺的深色西装,领口松了一颗扣子,戴着一顶帽子,帽檐遮住了眉眼,他没有佩戴任何标志性的徽章或符号,显然是刻意低调。
陌生人关上门,转身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削瘦却精悍的脸,他站在门口,带着一种介于冷漠与友好的微笑。
“托马斯·穆勒阁下,打扰了您的休息时间,我很抱歉。”
熟悉的德意志口音,男人瞳孔微微一缩。
“看来你是来错地方了,我的名字是Mr.T。”
“穆勒先生,没有哪个帝国拥护者不知道您的名字,我叫格哈德·魏斯,政府的代表,准确来说,是代表一些对您十分感兴趣的人。”
魏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后微微前倾。
“我曾经在柏林见过您一次,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
“魏斯?”男人微微挑眉,冷笑一声,“我记得你的名字,党卫军经济管理办公室的‘勤务员’,你的主要任务是确保所有账目干净,一只善于隐藏的蠹虫。”
魏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您记得很准确,不过,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现在呢?”
魏斯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放在桌上。
“阿根廷政府希望与您合作,他们知道您的能力,也知道您可以为他们带来什么。”
男人冷笑一声:“合作?我还以为我是个病人。”
“的确,您是病人,但也是一个拥有巨大价值的人,阿根廷需要您——更确切地说,您的头脑,这也是他们将您转移到这里的原因,整个过程,阿根廷方面全程配合,他们对您非常期待,甚至安排了顶级的医疗资源。”
男人微微挑眉:“具体点,他们想让我做什么?”
“他们想利用您的情报经验,建立一个隐秘的网络,专注于苏联势力和左翼分子,您会得到资源、自由以及一群听命于您的手下。”
“而你呢?”男人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你又在这场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阿根廷政府的信使,还是某个私心满满的投机者?”
“我也是您的助手之一。”
“助手?”男人嘲弄地重复了一遍,“你倒是挺直接的。”
“没必要拐弯抹角,我们都知道这里的规则,您需要资源、掩护和自由行动的空间,而阿根廷政府需要您的专业能力,这是一场合作,我只是确保这场合作顺利进行的人。”
男人的眼神一暗,低声嗤笑了一下,意味难明。
片刻后,他似乎觉得这个话题乏味,语气转淡:“你们怎么确定,我会答应你们的条件?”
魏斯推了推眼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们不确定,但您应该很清楚,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了。阿根廷是个复杂的地方,他们欢迎德国人,但不是所有德国人,如果您不想彻底被遗忘在这个异乡的病房里,就需要做出选择。”
“还有其他人牵涉其中吗?”男人的语气依然平淡,却让魏斯一时没能立刻接话。
魏斯眉梢轻挑,似乎在揣摩这句话的含义:“其他人?”
“医院里有多少人知道我的身份,比如那个男护士,也是你们的人吗?”男人终于把视线从窗外移回,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我总觉得他是个麻烦的人,会不会惹上不该惹的事?”
魏斯笑了笑:“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执行他的工作而已。况且,如果他真的成了问题——”
魏斯顿了顿,表情变得更为冷酷:“政府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男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答案满意,却没再追问下去。
“很好,魏斯。我会试试你能做些什么。”
今天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这位前党卫军军官没有直接表态,但进展可喜。
魏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希望您能尽快恢复,穆勒先生,阿根廷正在等待您的决定。”
魏斯在里奥回来之前正好离开,显然里奥是被刻意支走的。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时,男人没有抬眼,只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橡胶球,手指的力度稍显不均匀,像是在泄愤。
“回来了?”他语气淡淡,却有意拖长了尾音。
里奥走到床边,将几卷病例放在旁边的小推车上,脸上挂着一贯的认真表情:“刚才有急事。”
“我知道,你不是已经特意打过招呼了吗?‘先生,我临时有事,稍后回来。’”
他模仿了一下里奥的语气。
“真是够尽责的,小护士。”
男人把腿上的弹力带随手扔回小推车上,低头掸了掸毯子上的褶皱。
“不过说到底,你是我的私人护士,这么重要的角色居然也能随便被叫走,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您担心我被别人拉去干别的活儿吗?”
“谁担心你!我只是希望训练可以按时进行,好让我赶紧康复,别让不相干的人打扰,你应该清楚谁才是你的优先级,毕竟,等着你回来这种事,挺浪费时间的!”
男人低下头,不再看里奥,手却下意识地握了握之前用过的橡胶球,捏紧、松开、捏紧、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