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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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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很轻,但落在顾思义心里却很有分量。顾思义有点被惊到。
俞新竹说完这句话,空气又沉了下来,只留有文身机“嗡嗡”的低鸣。
顾思义张了张嘴,还是将“在看你。”这三个字吞了回去,她用自由的右手挠了下脑袋,轻轻清了下嗓子说:“在想你...你怎么打两份工啊,又是调酒师又是文身师的。”顾思义觉得俞新竹长得像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还是海外留学过的那种,但顾思义想想俞新竹的审美,又抖了抖脑袋,放弃了这个念头。
俞新竹抬头伸展了下肩颈,说:“调酒是为了生活,文身是梦想。我十六岁就出来打工了干过前台、端过盘子、发过传单...”
顾思义听她略清冷的声线讲着过去的漂泊就像在听一首娓娓道来的诗歌,格外动听,可能当初自己没有拒绝加微信也有这把嗓子的原因吧。
“不过还是在清吧里当调酒师最稳定,我21岁就拿着之前攒的积蓄来了这家店学习文身,慢慢的有了自己的风格和客源,永哥就直接把店交给我打理了。但是你也看到了,这家文身店的业绩很一般,不够我生活,所以我就白天在文身店,晚上去《Be Here Now》上班。”
顾思义无法想象这些生活的重担压着她是何等的痛苦,她可是被催找一份普通坐在办公室工作都受不了的人。
她融入不了这个社会。
“那你昨晚这么晚还没睡,都三点还...”
“在赶另外一个客人的稿啊”她笑得有点狡黠,“你是在关心我吗?”
顾思义被她的直白震住了,心里过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好像确实在关心。
她确实想关心一个只靠自己,在这个吃人的城市里活下去的女孩子。她也没有被磨平自己的鲜明,她也会偷偷耍帅,偷偷为自己的想象暗自鼓励或者神伤。
俞新竹总是被另一抹红色吸引视线,是挨着这次文身部位的上端,在手腕处同样的暗红的“die in the past”她在想: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呢,她的一切都在呐喊身心的痛苦,像随时都会被雨打落在沟渠的落叶,但同时这些痕迹仿佛都在默默地说“救救我吧...”俞新竹没读过那么多书,她不知道自己的解读对不对,她也不敢试错。
这次隔着薄帘的变成了顾思义,没有轻盈曼妙的舞动,没有婉转悠扬的歌声,她只是坐着,只是坐着。俞新竹想掀开这帘子,但不知道主人是否愿意。
俞新竹再次在沉默的氛围里开口“你好像,很享受文身的过程。”
但实际上顾思义没有展现出任何表情,她在心里想:“又是猜的吗?”
“是的,又是猜的。”俞新竹在心里说。
“还挺享受的,不过我不是那种癖好啊,我只是享受疼痛带来的感受。”文身机像刀一样,每次刺过手臂,那瞬间的刺痛和溢出的血珠可以震慑她朽木枯株的灵魂,似乎身处糜烂潮湿的沼泽地中,犹有一块可以垫脚的小石。
大概半个小时,文完了。
顾思义很满意这个效果,是用点刺的技法文的,狭长的血红夹杂着少许暗色的颗粒样点缀着,疤痕底下还牵引出几点血滴,如果将手臂竖起,就仿佛是新鲜出炉的刀痕在滴血。而且和上面的“die in the past”相得益彰。
俞新竹看着她摆弄着自己的手臂,偷偷地拍照,嘴角的笑意很明显。两人认识了两天,这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这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欣喜,像孩子收到一份满意的生日礼物,急急地向朋友炫耀。
“你对胶布过敏吗?”俞新竹问。
“过敏。”
“那我就不给你封起来了,涂一点凡士林,你回去洗澡小心点,还要忌嘴,你记住别喝酒哦。”
啊,本想今晚去俞新竹那再奖励自己一杯长岛冰茶,顾思义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俞新竹好笑地看着顾思义变来变去的表情,还真好猜啊,这个小孩。
又过了几日。她好像被俞新竹注入了镇定剂,自从文了这个文身,她一夜好梦,没有烦人的课堂,没有穷追不舍的黑影,没有竖在面前,怎么也爬不过去的高山。她甚至梦到过和俞新竹一起吃了顿饭,不过是意大利面,梦里她也不爱吃米饭。
但是镇定剂也有失效的时候,她已经连续三晚失眠了,连被梦席卷的资格都没有。上次见到俞新竹还是七天前,她想起梦里那顿饭,就挺想真约上一顿的。
下午四点半,她料想俞新竹还在文身店,她洗了一把脸,将憔悴的脸沾湿,又拿出一只口红浅浅描摹着自己的嘴唇,显得气色好看一点。
到达文身店的时候刚好五点整,门敞着,里面烟雾缭绕,只听得见文身机嗡嗡的声音。她走进去,一个瘦弱又面带凶色的男人伏坐在顾思义曾坐着的位置,他打着赤膊,俞新竹正伏在男人的背部文着。是个满背的大工程。
俞新竹留意到她了,示意她坐在沙发上,手上并没有停下。顾思义坐下就点开了手机刷微博。
直到五点半,顾思义已经将手机各个软件都刷了一遍,想着自己要不走吧,只是一场梦,而且人家这么忙。她刚想站起身,
俞新竹突然说:“今天就到这里吧,陈哥。”陈哥有点莫名:“昨天不是文到6点半,我还挨得住啊。”“我累了,明天继续吧。”陈哥只好站起身收拾着自己的衣物,起身离开。
俞新竹收拾好文身工具,拉下一次性手套走到顾思义面前说:“找我吃饭吗?”
这下莫名的情绪到了顾思义的脸上:“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吃饭?”
“你刚文过身,短期内不会再文吧,你现在还在忌口期,也不能喝酒,而且,现在是饭点。”小俞同学智商又被点满了,她心里又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不过表面并没有显现其他表情。
好有逻辑的一顿分析,顾思义还以为自己的心事彻底在这个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的暴露了。
俞新竹其实也不太明白,虽然浸淫社会多年,但不曾和了解顾思义一样,知晓他人的所思所想,顾思义就像将自己的心事写在纸上悄悄藏在自己身后,但只要俞新竹稍稍努力去够,就能拿到这张答案。“想吃什么?”
“意大利面!”顾思义回答的很殷切,又因为答得太快感觉太主动而偷偷红了耳尖。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