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即来，方可再来》丸月酒岁

2、小蛇

　　说实在的，姜莱心中对姜女士怀有一份难以言喻的眷恋。
　　虽非生母，姜莱亦未曾亲历过那份血浓于水的母爱，而在石溪镇中，亦难寻那般亲密无间的母女之情。

　　然而，经年累月的相伴，早已将这份关系升华至超越寻常的境界。
　　对于姜莱而言，即便这份情感不同于世间常见的母女之爱，但在她心底，姜夫人已然化作一缕难以割舍的情愫。
　　这是一份深植于心的复杂情感，既非纯粹的血缘亲情，亦非简单的友谊，却比任何一种情感都要来得更为深邃和宝贵。

　　当她沉入梦乡之时，一阵轻微的触感犹如初春的细雨，轻轻掠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痒意，仿佛是夜风中最温柔的低语。

　　“我的孩子……”

　　耳畔突然响起女人的啜泣声，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姜莱在半梦半醒间，试图分辨这声音的来源，但一切又都那么模糊不清。

　　“呼—呼—呼”，

　　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叫声划破夜的寂静，将她从梦中彻底唤醒。
　　姜莱睁开双眼，月光如洗，银辉洒落，映出不远处树枝上静静栖息的一只猫头鹰，它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绿光。

　　她缓缓坐起身，拾起脚边的一枚小石子，轻轻掷向那沉默的影子。
　　随着石子破空的声响，猫头鹰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振翅飞入了黑暗的山林之中。

　　姜莱用手背轻轻揉了揉眼睛，缓步走入屋内，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

　　“小莱，小莱？醒了吗？”

　　“嗯……我起来了，胡姨。”
　　姜莱从朦胧中醒来，推开门，眼睛还未来得及完全睁开，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胡姨立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篮子，篮子里装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和几碟小菜，香气扑鼻。

　　“我和你胡大哥要回家乡去看看，这是给你留下的吃的，记得放在冰窖里。这几天你就去老黄家搭个伙吧，虽说他手艺不如我，但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姜莱接过篮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点头道
　　“谢谢胡姨，你们路上小心些。”

　　“别忘了，别出石溪镇，最近外头不太平，拐子多得很。还有，没事别往山里跑。”
　　胡姨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知道了，胡姨，我会注意的。你们早点回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姜莱挽着胡姨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脸上带着一抹调皮的笑容。

　　石溪镇，这地方好得让人舍不得离开，她怎么会出去呢。
　　不过，说到不去山里，

　　姜莱早就想进山里去看看了。

　　镇上的人都去过，连小孩都能进山采蘑菇、拾柴火。她心里清楚，自己一直没能成行，多半是因为姜女士的担心，怕她摔了、碰了，到时候谁也担待不起。

　　如今，胡姨和胡大哥回了老家，这些日子再没有人能管住她。
　　姜莱望着那条通往山林的小径，心中涌起了久违的激动。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终于可以踏进那片神秘的土地，去探寻那些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故事。

　　“我吃好了，黄爷爷！谢谢您的招待！”

　　“吃好了，小莱？那你去玩吧，晚上再过来吃饭啊！”
　　黄爷爷慈祥地笑道。

　　姜莱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进山之后能否按时回来吃晚饭，要是赶不上，大家肯定又要为找不到她而着急。

　　“晚上我不过来吃了，黄爷爷。今天我要在家学习，姜女士给我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家里还有吃的，您放心吧。”

　　“这样啊，那好吧，那你就好好学吧。明天过来，爷爷给你煮面条。”

　　告别了黄爷爷，姜莱回到家中，换上了轻便的衣服。

　　趁着正午的阳光，姜莱悄无声息地向山林走去。

　　夏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踏入山林，四周立时变得凉爽，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草的清新气息，随着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令人心旷神怡。

　　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姜莱轻手轻脚地向前行进。
　　她不时停下脚步，细细观察路旁的草木，偶尔可见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或是听到树梢间传来的清脆鸟鸣，这一切都让她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

　　走了约一刻钟，姜莱来到了一处小溪边。
　　溪水清澈见底，流水潺潺，几朵野花点缀在岸边，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她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脱下鞋履，将双脚浸入那清凉的溪水中，顿感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起，直透心脾，令她精神为之一振。

　　轻微的扑腾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打破了四周清闲。

　　姜莱起身提起鞋子，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层层密集的枝叶，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只曾在夜晚打扰她清梦的猫头鹰正站在一棵矮树上，锐利的爪子紧紧抓住了一条紫色的小蛇。

　　小蛇拼命地扭动着身子，试图从猫头鹰的铁爪中挣脱，但显然徒劳无功。
　　猫头鹰的双眼紧盯着猎物，似乎在权衡着下一步的行动。

　　“嘿！你这家伙，不是一次两次吵我睡觉了吧？以前也是你，在宅子顶上叫个不停，这次你别想吃得好。”
　　姜莱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但又不失俏皮。

　　猫头鹰转过头来，用那双幽绿的眼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立即松开爪子。

　　姜莱继续靠近，抬手做出一副要揍它的样子。

　　猫头鹰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显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松开了爪子。

　　猫头鹰振翅飞向附近的树枝，停在那里，依旧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姜莱，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过分。

　　姜莱笑了笑，摇了摇头。

　　“看什么看，你以后别再吵我睡觉了。不过，来还是可以来，但闭上嘴。”

　　姜莱弯腰将小蛇从地上捡起，放在手心里。小蛇显然受到了惊吓，尾部还有一道沁血的抓痕。

　　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小蛇的身体，轻声说道
　　“别怕，我罩着你。”

　　捡起一根空心的枯木枝，在灌丛上掰下一块青苔放了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小蛇放入其中。
　　沿着来时的小径，姜莱缓缓走回家。

　　她握着那根枯木枝，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你想走就偷偷溜走吧，我不会去抓你的。如果我回屋你还在里面的话，那以后我就管你吃喝一辈子。”

　　回到老宅后，她将枯木放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退后几步观察着动静。

　　小蛇缓缓探出脑袋，四处张望，最终慢慢爬出枯木，开始了它的自由活动。

　　接下来的几日里，姜莱每日都细心照料小蛇，为它喂食、换水，还在院子里寻了一处适宜的地方，营造了一个接近自然的栖息之所。

　　待小蛇完全恢复了活力，姜莱终究决定让它回归自然。
　　她携着枯木来到山林之中，轻柔地将它放置于地。
　　“你走吧，山林可比我的院子宽广多了。”

　　等了许久，那小蛇却迟迟没有动静。

　　姜莱轻轻举起那段枯木，置于面前，透过斑驳的光影向内望去。

　　在微弱的光线下，一条拥有紫色鳞片的小蛇静静地蜷缩在枯木之中，细小的身躯泛着点点光泽。
　　它缓缓抬起头来，用那双碧绿的眸子注视着姜莱，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

　　“小莱！我们回来啦！你看，我路过城里时，瞧见这条裙子，觉得它与你颇为相宜，快去穿给胡姨瞧瞧！”

　　“胡姨您回来啦！”
　　姜莱含笑上前，

　　“好，我这就去试给您看。”
　　姜莱接过胡姨手中那条色泽淡雅、绣工精细的裙子，转身如风，轻盈地步入内室。

　　“哎呀！这怎么有条蛇？还是条……”
　　胡姨正端详着厅中的景致，忽见地上蜿蜒游走的一条小蛇，不由惊呼出声。

　　“胡姨，您不要怕，那是我养的小蛇，很是温驯。
　　姜莱闻声急急走出，生怕胡姨误会将蛇打杀。
　　那蛇身细长，鳞片如锦，色泽斑斓，竟似通灵一般，缠绕在姜莱的手腕上，更添了几分妖娆之气。

　　“小莱啊，你这又是从何处得来此等奇物？”胡姨见状，心下稍安，面上却带着几分嗔怪，又不乏爱怜之意。”

　　“你真好看，胡姨。”姜莱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魂都快被勾走了似的。

　　“我的傻小莱啊，你是不是从不照镜子的呀。”
　　胡姨挑了挑眉，温柔地说道，一边将姜莱的衣领提起，仔细地一一扣好。
　　“你呀，尽会说些讨人喜欢的话。”

　　姜莱并非不知自己的容貌，她知道自己的确生得美，但这份美丽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在石溪镇，人人都有各自的美，

　　无论是男是女，无论老少，皆有其独到之处，没有不入眼的。

　　“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此次进城购了不少好物，你晚间过来尝尝！”

　　“好啊。”姜莱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待胡姨的身影渐行渐远，姜莱回到屋内，换上了平日里进山所穿的衣物。
　　这几日来，她每日都要携着小蛇前往山林之中，似乎与它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

　　她心中暗自思量，这小蛇定是有灵性之物。
　　每逢入山之时，姜莱便将它置于初遇之地，看着它缓缓蜿蜒离去，而后自己深入林间，或攀树、或涉水、或采摘野果，乐在其中。
　　待到归途，那条紫色的小蛇总会准时出现在原地等候，仿佛与她有着不解之缘，每一次都是这般。

　　“今天不带你了，因为我下山后要直接去胡姨家玩。”姜莱蹲在小蛇面前，手指轻轻点在它的头上说道。
　　在她转身挽裤脚的间隙，小蛇神不知鬼不觉的幽幽钻进了她背着的小挎包里。
　　包里装的是她刚刚换下的长裙，还残留着余温。
　　姜莱想着下山后换上这件胡姨买的裙子去她家里，她一定会开心。

　　“呼-呼-呼”
　　今天幸好没带小蛇来，姜莱进山后看着在她头顶盘旋的猫头鹰。来到熟悉的小溪边坐下，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张开手臂向身后柔软的草地上倒下去。

　　姜莱喜欢在山里呆着。
　　那是一种享受，一种整个世界都在她脚下的感受。

　　在她差点睡着的恍惚间，湿热的气息从手心传来，

　　“嘶！”
　　小蛇不知何时在她腰间盘旋直立着上身，朝向湿热传来的方向发出警告声

　　一只漂亮的火狐静静地端坐在她的臂膀旁，它的皮毛浓密而光滑，呈现出鲜艳的红棕色，在阳光下，似乎闪耀着金色的光泽。

　　小蛇不停的发出嘶嘶的声音，身上的鳞片开始颤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发起进攻。

　　火狐撇了小蛇一眼，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姜莱的手心，扭头跑掉了。

　　“真漂亮啊。”
　　姜莱轻声叹道，目送火狐消失在灌木丛中。

　　小蛇从姜莱的腰间爬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偷偷摸摸的”
　　姜莱扳开包口朝里探头，可怎么都没见着它。

　　姜莱无奈地耸耸肩，起身向山下走去。其实小蛇回到山林或是在古宅生活，对她来说都一样。
　　她希望的是小蛇自己开心就好。

　　到胡姨家时她已经在山脚换好了裙子。

　　“叩叩”

　　来开门的却不是胡姨，而是一个没见过的漂亮少年。

　　“你是小莱吧？我叫胡苟，是胡姨的侄子。”
　　眼前的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清雅之气。
　　他脸庞精致小巧，五官如刀刻般分明，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挑，透出几分狡黠与灵动。
　　小麦色的肌肤与乌黑的发丝相映成趣，尽显东方之美。

　　说话间，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心生好感，这样的少年，真个是让人过目不忘。

　　“你与胡姨一样好看！”姜莱轻声赞叹，眼中满是真诚与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