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向南》顾若樱

9、Chapter 9

　　宾利开进地库稳当地停在了单元楼进口，看着一直跟在后面的出租车消失，李淮不安地开口：“老板，季小姐应该是没法进来。”司机很早之前就通知顾向南后面有车跟着，顾向南知道后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一路上一直盯着后视镜看，看的李淮心里发毛。

　　顾向南没有回应，脸色不算好地从车背储物格中拿出一份文件：“尹小姐，顾氏旗下新款手机的代言。”尹霜浅笑着接过合同：“多谢顾总。”
　　“尹小姐是专业的演员，别让我失望”顾向南冷冷的开口。“顾总放心，这点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多谢顾总赏识。”尹霜从包里拿出笔利落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将合同递了过去。只是扮演个女友的角色就拿下人人挤破头争抢的代言，这笔买卖是亏是盈尹霜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看得太清楚了，欲言又止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上了楼，她并没有立场，作为旁观者，似乎只能看着痛苦发生……

　　尹霜走后，李淮正准备通知司机回星河湾，顾向南在后座开口：“去十号楼。今天我住这，明天早上再过来接我。”李淮并不知道老板在这还有房产，但是作为一个专业的助手他不能质疑上司的任何决定：“好的老板。”

　　顾向南自己上了十号楼，电梯停在了二十七层，这就是他五年前买的婚房，房号1027正好对应季晚的生日，是当年特地选的。顾向南的手心里握着这枚钥匙，他没有任何动作，感应灯也自动熄灭，只能在黑暗中窥见一明一暗的火光，顾向南在门口徘徊了好久最终踩灭烟头捡起来仍掉才插入钥匙，缓缓地开了门。

　　“咔嚓”一声，门开了，暖黄色的灯自动亮起，房子有段时间没人打理了，灰扑扑的，但是不难看出整套房子都是季晚喜欢的风格，米白色带着暖调。顾向南忽而想起当时准备这套房子的时候，都是按照季晚的喜好来的。
　　季晚曾经说顾向南经常工作到很晚回来，自己每天在家等他，就不喜欢房子冰冰冷冷灰蒙蒙的，所以她格外偏爱米白的装饰加上暖光的灯，温馨又整洁。她喜欢呆在厨房里研究菜谱，所以厨房空间很大，连冰箱都准备了两个。她喜欢晚上在阳台上吹风，喜欢帝都的夜景，顾向南就叫人把所有窗户设计成落地窗，连阳台都是镂空设计……

　　顾向南当时很忙,但还是一点点挤着时间布置这套房子，处处的设计他都参与其中，一点一滴都昭示着当年的爱意。可惜最终季晚也没有看到这精心准备的一切，顾向南等来的只不过是退还的那枚钥匙。

　　房子原本每个月都有人来打扫，是当时顾向南特地找的会做岚城家乡菜的阿姨。季晚的妈妈是岚城人，她还在的时候经常给季晚做家乡菜，顾向南那时候总是听季晚一脸怀念的说起。由于一直没人住进来，那位阿姨就每个月来打扫，顾向南每年都在支付着她的工资，可是就在他回国前，那位阿姨就因病回家了。房子就一直没人料理了。

　　顾向南走了进去，环顾着四周，五年前，他也曾站在这个位置满怀希望的畅想着他和季晚在这结婚生子，白头到老，可是所有都没有实现，戛然而止……

　　他一时恼怒快步走过去拿起墙边高尔夫球杆，一个漂亮利落的挥杆想用力砸碎这一切，但是却忽然停了动作，他没有勇气砸碎这一切，他还是怀着一丝的期待，期待着也许有天女主人会走进这所精心准备的房子，他就像溺水的人，靠着这一块浮萍的以支撑。他一直在等，等他的生命里还会不会有光照进来……

　　最后顾向南关了所有的灯，一向爱干净的他躺在了宽大的沙发上，腾起的阵阵灰尘也毫不在意，他疲惫的按着眉心，手上的蓝宝石腕表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熠熠的光。堂堂的顾大总裁就这样在灰尘扑扑的房子里睡了一晚上。

　　季晚回去后胃痛难忍，但她硬是忍着不吃药，疼着疼着就昏睡了过去。第二天也是不在状态，黑眼圈很明显的挂在脸上，整个人显得特别单薄又憔悴。季晚联系了尹霜的助理想还衣服，结果对方表示让季晚直接送到月景华府去。季晚心里很抵触那个地方，但是这次不得不去。她到月景华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打算还了衣服就走。但是尹霜却很热情地邀请她进来坐一会。季晚没法推拖只能进了门。

　　季晚注意到房子是黑白的装潢，是顾向南喜欢的风格，室内不算整洁，却处处透着生活的痕迹。男士的拖鞋，男士腕表，情侣款的水杯，情侣款抱枕，成双成对的手工艺品……
　　季晚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到了五年前那件“礼物“的原貌，而现在时光荏苒，物是人非，这里俨然已经有了女主人……

　　季晚的手一点点的在变凉，她像是被定格在这一样，一步也不敢往前了，她甚至都不敢去看更多，生怕哪一个恩爱的细节直接将她撕碎。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地打量着尹霜。她很好奇也很羡慕陪在顾向南身边的这个女人，尹霜一身的家居服，披着头发素面朝天却也不失风韵，妩媚中透着性感，是成熟女人的风格，很令人着迷。季晚轻轻叹了口气，他那么优秀高不可攀，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尹霜笑意盈盈地看着季晚：“季小姐让我一见如故，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是么，尹小姐说笑了，我前段时间才回国，应该是第一次见你。”季晚的声音哑哑的，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这样啊，我还很好奇，季小姐有喜欢的人吗？”尹霜笑着问道，还有意无意的撩了下头发，季晚一眼就看到了脖颈下被遮住的吻痕，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显眼。那几个吻痕就像锋利的刀，一下刺进了季晚的心里，鲜血满地。季晚的呼吸一滞，感觉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样，冷的发颤。

　　“季小姐？你还好吗？”尹霜见她没有回答，“哦，我没事，应该是昨晚没睡好，我……我要走了，杂志社还有事呢，就不打扰尹小姐了，还是感谢你昨天借给我的衣服。”季晚真的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想立马离开这里离这个房子这个女人都远远的。

　　结果尹霜一把拉住季晚的手，眼里有着犹豫和决绝：“季小姐，你真的觉得你看清自己的心了吗？”季晚听的云里雾里的，她觉得尹霜是知道了她前女友的身份想来示威。季晚语气坚决：“尹小姐，我和顾向南早就结束了，请你放心。”

　　尹霜就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季晚落荒而逃的背影。她低低地笑了：“季晚，你从没看清过。”她流泪了，自嘲地将泪抹去，却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怎么也抹不干净。曾几何时，也有个男人将她宠上了天，那年满城的烟火只为她一人绽放，可是风光总是一时的，就像那烟火总是转瞬即逝。他们的最后一面是在男人的婚礼上，那口口声声承诺的一辈子像灰烬般一吹就无影无踪。山盟海誓成为了她一生的枷锁。她眼睁睁看着爱人另娶他人，儿孙满堂。然后自己夜夜笙歌，日渐堕落，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再也找不到梦中的人……

　　“我只是，不想你像我一样的下场……”尹霜关上了门，低低地说道。

　　一连一周顾向南都没有任何动作，季晚等来的却是顾氏集团同意采访的消息。她犹豫再三还是给顾向南发了消息：顾总，我们收到同意采访的消息了，那那三件事是不是可以作废了？”

　　紧接着李淮就打来了电话：“季小姐，请您立刻来顾总这边，他烧的很严重，具体地址我等下发您手机上。”“欸！喂！我又不是医生！”季晚莫名其妙地就被叫去，心里有点恼火。

　　“季小姐，顾总说您答应他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你要随叫随到，做他的生活助理，这是顾总家的地址。”季晚收到短信后就打车去了星河湾。寸土寸金的地段，依山傍水，环境和治安在帝都都是顶级的，顾向南住在其中一栋的顶楼大平层里。

　　季晚一进门就看见李淮早早地等在了门口，“季小姐，老板刚吃过药已经睡下了，最近就麻烦你照顾下他，老板昨天说让你来做他的生活助理，如果您拒绝的话就取消采访。”季晚被握住短板只能好声好气的应下。李淮交代完就离开了。他当然不会说是听见老板睡梦中喊季小姐的名字才想到找她来的。

　　季晚放下包就开始准备病号餐，是她以前很拿手的——青菜牛肉粥。等粥熬的差不多了她才轻手轻脚的去了顾向南的房间，男人似乎睡得不安稳，睡梦中还皱着眉，季晚看着他的睡颜，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不经意间就抬手抚了抚他皱起的眉眼，发现他睡得很熟就有点贪心地又碰了碰了下他浓密的睫毛，接着是高挺的鼻梁，然后轻轻触了下他因病有些黯淡的唇。季晚无意识的占着便宜，突然地，顾向南睁开了眼，察觉到季晚的动作，眼底黑的像打翻的墨一般。

　　季晚的手还没来的及收回，瞬间愣住了。顾向南抬手握住她触碰在他唇上的手，轻蔑地一笑：“哼，你在干什么？”
　　“啊，你不是叫我来做你的助理吗？”季晚一下如梦初醒直接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红晕，急忙岔开话题：“我刚才是在看你退烧没，我，我去看看我煮的粥好没。”说完便跑走了。

　　顾向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薄唇，上面似乎还从残存着季晚指尖的温度，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茉莉香水的味道，令他心安，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弯出了些许弧度。过了一会，季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牛肉粥递到他面前时，他又黑着个脸，但是这碗粥是让他动容的，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补了上去一样。让他想起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次过劳住院，季晚给他煮了一周的青菜牛肉粥。

　　季晚发现顾向南喝粥的时候手都在抖，以为他是病重没力气，可是她绝对不会想到堂堂顾总竟然会因为一碗粥而激动的手抖。

　　喝完粥的顾向南一脸淡漠，俨然就是个冷血资本家：“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声，MG杂志社于今天上午九点已经被我收购了，你的所有职位变动我都有权干涉。”季晚一脸震惊又有些气愤：“你为什么要收购？你们顾氏也不缺这一个杂志社吧？”

　　“哦对了，还有就是如果你不乖乖做我的助理的话，秦衍的朋友失去的就不是这一个小杂志社这么简单的了。”顾向南说话的时候带着三分凉薄五分讥讽，提及秦衍，让季晚想发作的情绪收了回来，她不能再拖累秦衍了，这工作当初也是秦衍帮的忙。

　　察觉到季晚为了秦衍的隐忍，顾向南瞬间黑脸：“既然这么勉强那你走吧！不就是一个公司么，秦衍也不舍得你来做这些工作吧！”
　　季晚沉默了许久：“顾总既然想报复我，我都承受，但是你别动我身边的人。”
　　“哼，好一个身边的人，你出去吧！”这个房间都要被顾向南周遭的冷气冻住了。

　　季晚出去了就开始煮鸡汤，但她心不在焉的想着和顾向南的关系。没意识到煮开的鸡汤，结果汤一瞬间全溢了出来，扑灭了煤气，季晚吓了一跳还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碗，滚烫的汤烫到了她的脚背，还混杂着些许碎瓷屑，立马出了血，但季晚仿佛像没看到伤口一样，直接蹲下想处理玻璃碎片。

　　顾向南早在她煮汤的时候就站在了房门口，看见季晚受伤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但是他被季晚的反应吓到了，原来那个那么怕疼爱哭的女孩都被被烫成那样还若无其事的收拾。顾向南一时间的怔愣，他真的不敢想这么多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是来不及多想，他快步走过去拦腰一抱，稳稳地将季晚抱起，季晚被吓到，但是很快被他身上的薄荷味所安抚，顾向南走到沙发上将她放下。她刚坐下还想起身，顾向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动，我去拿药箱。”

　　顾向南用生理盐水小心翼翼的给季晚清洁，他轻轻地拖着她的脚，冰凉的手和季晚被烫红的脚鲜明对比，季晚被弄得有点痒想躲开自己擦，但是顾向南威胁她还想走路的话就别乱动。季晚无奈地看着他用手沾着药膏温柔地上着药，生怕弄疼了她。季晚看着心里不好受，苦涩的中药味道在两人间蔓延。顾向南突然抬眼问：“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处理伤口？”“我……我真觉得没多严重。”

　　“这还不严重？这都红了！”顾向南责备的语气带着焦急，像极了以前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人。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怔住了，顾向南轻咳了一下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默默的将季晚的伤口涂好药就走开了。

　　后来顾向南叫李淮送季晚回去，让她伤口没好之前先别上班，还叫了医生定期去检查，美其名曰：“现在季晚是他的助理，所有的一切他都要管。”霸道又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