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茉莉》黎冬季

11、第 11 章

　　两人慢慢往海边走。

　　海浪“啪啪”地拍到岸边，伴随着一阵阵的冷风，吹的头发在空中乱飞。

　　余茉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这里的空气。

　　“太阳出来了。”宋怀川说了一句。

　　沙滩上的人都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宋怀川也不例外，点开视频举着录日出过程。

　　余茉放下手，往四周环顾一圈后，呆呆地望着太阳的方向。

　　“你不拍照吗？”宋怀川瞥了一眼挂在余茉胸前的相机问。
　　“不，我更喜欢用眼睛看。”

　　宋怀川点点头，继续录着他的视频。
　　这是他第一次跑大老远来看日出，说实话，太阳的升起落下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人一生中不知道要看多少次。
　　可现在，宋怀川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生活的精彩，就是在于体验平淡中的不同。
　　以往他从来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海边，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

　　而现在，他和余茉来到了这里，一起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余茉……
　　人呢？

　　太阳已经完全露出了面貌，宋怀川关掉视频，刚刚站在他旁边的余茉不见了。

　　“宋老板！”
　　宋怀川闻声转头，取景器里映着他的剪影，余茉按下了快门。
　　“你什么时候跑到那去的？”

　　“先别问这些，你转过去，我给你拍几张背影。”

　　“……哦”宋怀川听话照做。

　　噼里啪啦一顿拍完，余茉小跑过去。
　　“好看吗？”宋怀川问。
　　“好看。”余茉说。

　　宋怀川以为余茉会像那天在咖啡店碰到的那样，指导他摆几个动作，结果等了半天，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不用摆点什么动作吗？”

　　“不用，很帅。”余茉收起了相机。
　　……好吧。

　　沙滩上还有很多人举着相机拍照，宋怀川不禁有些疑惑：“你说你更喜欢用眼睛看？”

　　“嗯？”余茉低着头翻看刚刚给宋怀川拍的照片，没有听清。

　　“你为什么不拍日出？”宋怀川换了个说法问。
　　“我拍过很多次了，以前经常来。”说完，余茉继续低着头看照片。

　　宋怀川还想说点什么，结果眼睛一转看见一个女生站到了余茉身边。

　　“你好……”一个女生走过来先是冲宋怀川示意了下，然后才问余茉：“可以帮我拍几张照片吗？”
　　余茉抬起头看了眼女生，她穿着一条露背的红裙，鼻头红红的，估计冻的不轻，毕竟这会儿大家都为了保暖穿着羽绒服。

　　余茉看向宋怀川，像是在询问意见。
　　宋怀川冲她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刚才想问的也就一并咽回了肚子里。

　　“好，怎么称呼？”余茉转头问女生。
　　女生肉眼可见地愣了一瞬，估计是没有见过帮人拍照还要问名字的。
　　看见女生的表情，余茉也突然间反应过来，摆摆手：“不好意思，习惯了。”
　　“没事儿，叫我小夏吧。”
　　“嗯，小夏。”

　　海滩上有家咖啡店，宋怀川去里面点了三杯拿铁，坐在外面看她们拍照。

　　余茉这次用的相机和上次碰到的不一样，个头要小一点，大概是为了方便。

　　女生站在正对着阳光的位置，在余茉的指引下一会儿撩起裙摆，一会儿向前向后走。

　　从宋怀川这个角度看去，他可以看到逆光举着相机拍摄的余茉。
　　都说人在专业领域会闪闪发光，宋怀川此时此刻有了切实感受。

　　“谢谢。”小夏拎着裙摆，掸了掸脚下的沙子。
　　“小事，”余茉说着，把照片调出来给她看：“看看怎么样。”
　　小夏走过来看照片，成果出乎意料的不错。

　　“你是专业摄影师吗？”小夏震惊的看着余茉。
　　余茉点点头，掏出手机开始导照片：“稍等一下，我把照片导出来给你发过去。”
　　“好，”小夏也拿出手机，“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可以……”话没说完，余茉的眼前出现了一杯咖啡。
　　宋怀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把买来的咖啡分给两人，小夏道了声谢。
　　“你刚刚去哪了？”咖啡是热的，余茉将手覆在杯子上取暖，刚才拍照手一直在外面吹冷风，这会儿都快冻的没知觉了。
　　“那儿，”宋怀川往咖啡店一指，“我一直坐那看你们拍照呢。”
　　“嗯。”余茉应。

　　照片传好后，余茉和小夏加了联系方式把照片给她发过去便道了别。

　　“饿了吗，要不要去吃饭？”宋怀川问。
　　余茉把相机挂在肩上，喝着咖啡想了想，比起饥饿感，她现在的困感貌似更占主导。
　　所以。

　　“我想睡觉。”余茉说。
　　“……”宋怀川突然就想打个哈欠。

　　两人在车上凑合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宋怀川感觉自己一直在晃。

　　为什么会晃？

　　宋怀川看向正在抓着他胳膊来回摇的余茉。

　　“怎么了？”
　　“我饿了。”余茉说。

　　宋怀川把椅背调起来使劲眨了眨眼。
　　确定自己清醒之后，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干嘛？”余茉问。
　　宋怀川扭扭头，手撑着车门框说：“吃饭啊。”

　　余茉拉着宋怀川去了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馆，以前她来这儿的时候经常会吃。
　　她自己选了个烧茄子，剩下的点菜权依旧交给宋怀川。

　　和服务员定好菜之后，宋怀川看见余茉又开始摆弄相机，忍不住把今天未说出口的问题问了：“你以前看日出，是和……沈周一起？”
　　他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提那位“前男友”，至少在字面上避免这个关系。

　　余茉抿起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知道，关于上一段感情，她早晚都要讲，这样才对双方都负责。
　　但是她并不想现在就全盘告知，这个时机还不对。

　　可是宋怀川很明显还挺在意这事儿的，不然也不会再三旁敲侧击。

　　余茉放下相机和宋怀川对视，语气里满是认真：“我刚当上专业摄影师那会儿，为了练技术，去了很多地方，都是他陪我一起的。”
　　宋怀川也看着余茉，认真听她讲。
　　“……”
　　空间凝固了一分钟，除了周遭的喧闹，二人皆未出声。

　　“没了？”宋怀川本来以为讲的是开始，谁知道是结束。
　　“没了。”余茉点点头，“你还想知道什么吗？”

　　宋怀川想了想，倒也真没客气地放弃询问，不过也没再继续沈周这个事儿，而是转移了视角：“你当初是怎么想要接触摄影的？”
　　“问得好，”余茉打了个响指，“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开始的了。”
　　“嗯？”

　　“我就记得，每次看见阳光时，我都会用手比成一个方块，让画面定格在里面。”余茉靠在椅背上，努力回想着以前，“直到我看见了一群拿着相机拍照的大爷。”
　　“大爷？”
　　“对，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好奇心，上去就问能不能借我拍两张，那大爷直接就答应了，架起相机就开始找角度。”
　　“是想看看自己在相机里什么样子吗？”宋怀川问。
　　余茉笑起来，“你也没发现问题对吗？”
　　“……什么问题？”

　　“我是说借我拍两张，拿着相机自己拍，不是让他拍我。”余茉解释。
　　“……哦。”
　　余茉笑够了，接着说：“然后我就愣住了，那大爷看我半天没站到镜头里也愣住了，后来大爷明白过来，把相机给我，告诉我快门在哪我就直接拍了。”
　　“大爷人还挺好。”
　　“是很好，要是放到现在，才不会有人随随便便把相机给别人的，更何况是一个摸都没摸过的人。”
　　“那看样子，你是真的对‘拍’感兴趣，而不是拍的内容？毕竟一般人看见相机都会想拍出来什么样，而不是好奇怎么拍。”

　　“这很难具体定义，”余茉眉头拧起来，“或许你说的对吧，反正自那以后我就求家里给我买了台相机瞎拍，记录生活。”
　　“是你手里这台吗？”宋怀川问。
　　“不是，”余茉说，“这是我自己买的，最早那台坏掉了，我就放家里做纪念了。”
　　“嗯。”

　　“这是刚开始接触摄影的时候，”余茉接着说：“后来我是希望可以把生活中看到的风景和故事记录下来，这样等老了再来看，会有特别不一样的感觉。”
　　“故事怎么记录？”
　　“就是人啊，比如坐在胡同里的老爷爷老奶奶，拎着一箱东西的失业者，还有一边抹眼泪一边奔跑的学生，都是故事。”

　　宋怀川看着余茉，感觉她的语气里面充满感慨。

　　想必这就是她爱上摄影的原因吧。

　　“吃饭吧。”宋怀川给余茉夹了一块茄子。
　　“好。”

　　吃完饭，余茉开着车导航去另一片海滩。
　　宋怀川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儿，杵着沙子写字。

　　“你的字儿还挺好看。”
　　余茉对着地上的四个大字拍了张照。

　　万事如意。

　　然后又给正转头看自己的宋怀川拍了一张。

　　相机里的宋怀川和平时看着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因为定格住了，再加上滤镜的修饰，显得更“清楚”了些。
　　余茉咂咂嘴，感叹道：小伙儿真帅。

　　“傻笑什么呢？”宋怀川站起来。
　　“没事。”余茉摇摇头。
　　“话说你会拍自己吗？”
　　“不会，”余茉回答的很迅速，“我也不希望进入别人的镜头。”
　　“为什么？”
　　“不自在吧，”余茉也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如果你不经意拍到我，而且把我拍的很漂亮，我会很高兴，但反之，我会很生气。”

　　小姑娘还有偶像包袱。
　　宋怀川心想。

　　“你说你要记录一切，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啊，”余茉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看着宋怀川，眼里闪着光，“我不用的，因为我就在我记录的世界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