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忆/十一》余落生希

11、意外的车祸

　　宋寓看着走来的张故怀，欲哭无泪，“苍天啊，为什么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啊！长的丑就不配拥有好运吗？”
　　宋寓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对峙着，张故怀早已将获取的酬劳折好，就差临门一脚。
　　他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忽感腰侧的口袋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
　　拿出一瞧，是张惹人喜爱的纸币。
　　宋寓当然知晓它的来历，追上张故怀便要还给他，“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本来就是你——”
　　张故怀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工作是你给我介绍的，这是我的回谢礼。”
　　宋寓清楚张故怀的性子，没再推脱，反手勾上他的脖子，“行。今天晚上去撸串，我请客！”
　　张故怀笑了笑，算是应下。
　　宋寓脑筋转了转，觉着还是要多加努力才行，便不叨扰张故怀，屁颠屁颠地拿起抹布收拾残局去了。
　　不再被宋寓骚扰张故怀，这才有间隙把手中的托盘放下。
　　“砰！”
　　响彻地摔门声一时让张故怀措手不及，托盘也伴随着坠落在地。
　　店里的人无一不循声望去。
　　宋寓更是惊愣在原地。
　　他很是不解，刚才还好好的母女俩，这才过多大会，聊了什么闹成这样。
　　店门外的两人，一前一后，一怒一急，越走越远。
　　而刚才摆放好的拿铁和香草冰淇淋，全部洒在了桌面上，流了满地。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淡淡的香草味，同时还掺杂股浓郁的苦味。
　　咖啡馆里瞬间变的香气四溢。
　　“我靠，这什么情况？”
　　张故怀不语，目光如清早一样，紧随着她的身影。
　　“残临！残临！爸爸妈妈实在是不想让你受委屈才那么做的，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们吗？”
　　刘残临不予理会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但绿色的灯光在眼前不断闪烁，直至变红，她这才停滞不前。
　　她被阻拦在原地，眼前是不断涌动的车流，身后是逐渐逼近的母亲，两侧是增动的生人。
　　她早已无路可走。
　　肖若华喘着气，看到她停下立马抓住她的衣袖，生怕她逃走。
　　“残临，除了那件事外，你就真的不再考虑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吗？如果你不想在呆在内地，那我们就去国外，想去哪就去哪，以你为主，好吗？”
　　肖若华态度极其诚恳。
　　刘残临依旧冷着脸，“我在这很好，不劳你们废心。对于离开这件事，我想我还没和你说清楚。”
　　她转头看向肖若华，“奶奶在哪，我就在哪。就算她不在我身边了，我也绝对不会跟你们走。”
　　马路对面的灯光又再次闪烁，直到绿色定格在眼前。
　　刘残临迈步朝前，肖若华不愿放弃，小跑到她的前方，转过身来。
　　刘残临因此也不得不放慢脚步。
　　肖若华背对着前方，自然看不到路况，脚踝险些歪住。
　　“残临，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妈妈向你保证……”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入刘残临耳中，不知为何，却越来越混杂。
　　一阵强烈地鸣笛声，彻底掩盖住她接下去的话。
　　刘残临和肖若华不约而同地向右侧看去时，一辆极速前行的汽车，正飞速朝肖若华的位置撞去。
　　俩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黑色的车轱辘因为摩擦在沥青路上，留下一段曲折的印记。
　　可以看出车上的人也拼力想要控制，这失控的局面，但挣扎后却只是徒劳。
　　巨大地冲击力，在接触到人的身体时，已经挽回不住。
　　肖若华在危机时刻却被一股大力，推移到了人行道上。
　　可见她是多么拼命。
　　肖若华反应过来后，身上也只不过多出了几处擦伤，破了点皮。
　　而刘残临因为冲击力，被撞飞了两三米远，最终身体被重重砸在沥青路上。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疼痛感席卷全身，她五官拧巴在一起，痛苦至极。
　　刘残临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想止住大腿外侧处因刮伤而撕裂的伤口。
　　那里不断往外涌出鲜红的血液，它顺着腿部的曲线滴落，一滴滴砸在地上。浑浊的聚成一滩，染红了地面，也晕染了她眼中的清明。
　　狰狞的伤口让周遭的群众纷纷探去，心下只觉得触目惊心。
　　肖若华脸色苍白双唇颤动，早已没了红润的色泽衬托她满身的华贵。
　　她没到刘残临会替她挡下，被推开的那一瞬，肖若华自己都不敢相信。
　　如果是她接下了那一击，无论是身体年龄早以不如曾经那样体健，那她的状况只怕会比刘残临更惨。
　　心有余悸的同时，她也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肖若华不断摸索着腰间，这才想起提包被她落在了咖啡店里，而需要的手机也在里面。
　　肖若华向周边围观的群众求助，只是打一通电话而已，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现场的人却无一人应答。
　　他们置若罔闻，却又高举手机打开拍摄。
　　刘残只觉得可笑，但现场被他们围堵着，摄像头对准她，这让她感到压抑和深深的无力。
　　她此刻像观赏区的动物一样，没有羞耻和尊严。
　　刘残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也愈发的苍白难看。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从前被人围堵在巷子里，那般无助和委屈。
　　眼前昏沉的发黑，大脑像不再让她受到外界的干扰，而关闭掉全身的感官。
　　下一秒，她便瘫倒在了马路上。
　　肖若华正准备拨开重围去拿手机，却被一道向她迎面走来的身影劝退。
　　张故怀冲向前端，先把早上拿来的外套覆盖在她身上。
　　随后打横抱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刘残临，动作极其轻柔，像在保护一件易碎品那般小心。
　　转侧过身，他抬眼扫过那辆汽车的驾驶位上，只有一个空落落的座椅，司机已经肇事逃逸了。
　　他不满“啧”了声，眉头紧蹙。
　　经过肖若华身边，他搁下一句话，后者就急忙跟着他朝咖啡店奔去。
　　“店里的员工已经叫过救护车，把她先安置在店里的员工休息室，简单处理一下伤口，等救护车赶到再送往医院。”
　　*
　　中豫县人民医院。
　　白色被褥里，刘残临睫毛微动，深棕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刘玉蕴的面容。
　　奶奶的眼睛好红啊……
　　“临，你终于醒了，吓死奶奶了。”
　　刘残临咧开嘴角，想要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但喉咙里干的发痛，脑袋也隐隐的胀痛。身体的不适让她剧烈地咳嗽了几下。
　　刘玉蕴递去一杯温水，“好了好了，现在开始少说话运动，有事就叫我。”
　　她点点头接过，一口饮尽。
　　刘玉蕴看着刘残临，心里的酸痛蔓延开来。那个血淋淋的画面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她当时正在准备午饭，是刘残临爱吃的糖醋鱼。
　　但那一通电话却打破了这场平静。
　　刘玉蕴都忘了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医院的。
　　她看着刘残临身上的衣物染上斑驳的红色，双手无力的垂直着，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支离破碎地被推进手术室。
　　刘玉蕴心中祈祷上苍，她从未这样虔诚的相信神的存在。
　　即使对自己也从未如此。
　　眼睛则一直紧盯着手术门上的灯光。
　　那光亮晃的她眼睛生疼，但她也不肯眨一下。
　　而肖若华也明白刘残临如今的惨状，跟她也有推脱不了干系。她“扑通”跪倒在刘玉蕴身侧，恳求她的谅解。
　　“妈，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您约残临出来的。我只是太想让她回到我们身边，我没想过会这样。”
　　肖若华哽咽地说：“而且您不是也默许了吗？我只是太着急了……太着急了。”
　　要是刘玉蕴平时顾及着孙女，会给他们一些颜面，那现在就不同了。
　　“是。我默许你们让残临回到你们身边，那是因为我这个老婆子没多少活头了！我死了她总要有人照料的。”
　　“但我还没死！你们不用这么急着把她带走！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临要是一直不愿意跟着你们，那你们也放弃吧。我相信，就算我不在了，她也一样能照顾好自己。”
　　“所以你们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们了。”
　　刘玉蕴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肖若华一眼，而陈霁决也只是靠着墙边站着，并未开口解释一句。
　　他缓慢上前扶起肖若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陈霁决回头看向刘玉蕴佝偻的背影。
　　“母亲多加注意身体。”
　　刘玉蕴仍旧没有回应。
　　最后那条狰狞的裂口被缝了十一针，她也如刘玉蕴所期望的那样，平安无事。
　　“对了奶奶！”刘残临才发觉窗外的世界蒙上了一层黑布，“现在都什么时间了？”
　　“这是你出事故的第二天夜晚。你昨天下午就出了手术室，却昏迷了整整一天，现在才醒。”
　　刘玉蕴脸上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我去叫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伤口，顺便给你买点东西垫垫肚子，乖乖躺着啊。”
　　“知道了奶奶。”
　　门扉被打开，合紧。
　　刘残临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她挪动了头部，目光涣散地盯着窗外的夜幕。
　　感受到伤口传来的阵阵痛感，她突然有些恍惚。
　　为什么在那么危机的关头，会下意识地推开肖若华？
　　我不应该是恨她的吗？
　　现下，她自己也搞不懂当时的想法了。
　　“这么做，对我来说到底值不值呢……”
　　刘残临细小地呢喃声在宽敞的病房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应她的也只是同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