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么么梨

5、第 5 章

　　唐晓躺在床上，大字摊开看向天花板。

　　她在给崔彤打视频。

　　“豁，心情很好？”崔彤揶揄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有吗？”
　　“你去照照镜子。”
　　唐晓浅浅地给她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抱着抱枕，小脚翘起晃动着。
　　“要不了解你，还以为你是恋爱了呢。”
　　唐晓嗤了声，“这边养人，吃好喝好能不开心。”
　　“谁昨天还一副死人样。一天没见，这笑都快咧到耳后了。”
　　唐晓难得被崔彤的话逗笑。

　　“高建明今天来找我了。”
　　唐晓顿了顿，笑容止住：“他找你做什么？”
　　“想打听你去哪了，还跑去你工作室问你情况。”
　　“那你和他说了吗？”
　　“怎么可能。”崔彤道，“你不是在躲他吗。”
　　唐晓手无意识地摩挲被子，“那就行，别让他来烦我。”
　　“你想清楚了吗？还打算和他复合吗？”
　　唐晓不说话。

　　这个问题，她这些天一直避免去面对。
　　这对她来说无异是团毛线，越纠越乱。

　　“我不知道，没想好。”

　　“唐晓！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打算给他机会啊？”崔彤声音大了起来。
　　唐晓不知在想什么。

　　她对这八年长跑的破碎，感到的是一种愤愤，更多是一种不甘。
　　越想越乱。
　　她闭上了眼。

　　“唐晓，你说话啊。”
　　她轻轻地嗯了声，然后又不说话了。

　　崔彤见她状态不对，就也不逼她了。
　　“我觉得，你听我一句劝，你配得上更好的。”

　　崔彤声音变缓和许多。

　　“旁观者清，你在这段感情中你没发现你一直在付出吗？高建明一直在吸你血，他托你的关系才进了剧组，你好给他引荐这么多导演，但你看他拍了这么多年戏，有一点进步吗？”
　　“他对你有感激之情吗？他就是习惯了你对他好，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觉得这是他的魅力，反而来满足他的虚荣心。”
　　“你说他和那个叫许什么的女演员搞暧昧，我一点也不意外，这男的就是抱大腿惯了，现在在找另外的大腿抱。”

　　崔彤的话声声刺耳。
　　唐晓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应。

　　“不知道你在工作上这么清醒的一个人，在感情里怎么这么糊涂！”

　　唐晓就静静地听着。

　　“好了好了，不说了，每次都忍不住。”崔彤见她一直不说话，也强忍住话头，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缓很多。

　　“崔彤，我分手的事还没和我爸妈说呢。”唐晓轻轻道。

　　她不想说。
　　她知道说了这些，她将面临什么。

　　崔彤虽和唐晓认识时间长，但鲜少见她提及父母，只知道她有个弟弟。她只是知道唐晓和家里人关系不太近，有时过年也不回去，住她家里，或者是加班。

　　“你先想清楚再说吧。高建明那边我就帮你顶一下。”

　　唐晓说了句好。

　　挂了电话。

　　她感觉自己再次置身那片密林里，刚刚才瞥到一点光芒，又不见了。
　　她像是一只小鹿，迷失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再也走不出去了。

　　早晨起来，唐晓发现自己脸上隐约带着湿意。
　　开了水龙头的水，发现来水了，她洗了把脸，照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脸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眼皮下，是微黑的眼圈。

　　她刷完牙，回屋里打开手机，丁淼发来了一张海边日出照。
　　她看了下发的时间，是在六点。

　　唐晓回复：[你早起去看日出了？]

　　丁淼那边很快回复：[嗯，你看过海边日出吗？]

　　唐晓：[来这还没看过]

　　丁淼发来了个笑脸表情：[明天给你拍小视频]

　　唐晓：[别，你别特意起来]

　　丁淼：[没事，反正我也要早起]

　　唐晓：[哦]

　　她见聊天页面上方显示对方在输入中，半晌发来：[姐姐吃早餐了吗？]

　　唐晓回：[还没，刚起]

　　丁淼：[哦，那你快去吃，我等下去你那接你]

　　唐晓昨天答应了上他潜水课，他有一节是在上午。

　　唐晓回复：[OK]

　　下楼晃到了附近早餐店吃完了早餐，走回去刚好遇到了前来接她的丁淼。

　　她鲜少注意他的穿着，这回留意到了。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浅蓝色短袖衬衫，她鲜少见他穿这么亮而浅的颜色，裤子是一件不过膝的四分卡其色短裤。整个人明亮又不抢眼，清爽而柔和。
　　这通身的浅色衬托着他原本的那点干净的少年气变得更是突出。

　　唐晓多看了他两眼。

　　“姐姐，你收拾好了吗？”他停车，长腿放在地上，是一双没有牌子但是刷得很干净的白色球鞋。

　　“还没呢，你等我一下。”
　　“好。”

　　唐晓进屋去，前台的那经常刷手机的小姑娘起身，第一次见她抬头起来，目光偷偷直瞅门口路边。

　　唐晓是见识过丁淼的异性缘的。
　　这弟弟虽然平常低调，不像别的男生一样花里花俏，但总有女生时不时偷偷看他。

　　她想起了以前，在海市拍戏，剧组里那个女演员。

　　还有经常听丁婷说，丁淼在学校很受欢迎，高年级的低年级都都爱凑窗头看他。
　　但他本人却基本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忽然有些好奇，丁淼是不是单身的状态。

　　去收拾了潜水用的一些洗具和衣服，唐晓拎着袋子出去。
　　跨上车，她揶揄问道：“你今天怎么打扮这么好看？”

　　对面有车来，丁淼险些分神，他刹了车，等车过他重新启动。
　　“有吗？”他低声问。

　　“嗯，平常没见你穿这身，是去约会吗？”唐晓轻轻笑了笑。
　　“没有。”少年否认。

　　“哦。”唐晓又是一笑，不言语，她知道丁淼脸皮薄，是不会认的，也没追问了。

　　“你有女朋友了吗？”她好奇问。
　　丁淼摇头。

　　“干嘛不谈恋爱。”

　　丁淼发觉，怎么今天车骑起来这么费劲。

　　“没遇到合适的。”他只能这么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姐姐帮你留意看看。”

　　前面的人不说话，只是在骑车。

　　唐晓就当他不好意思，又追问：“是喜欢温柔可爱的还是霸气冷酷的，对年龄有要求吗？”

　　她得问仔细了才好帮他物色。

　　不过她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下自己朋友圈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要是在岛上工作的话，估计得异地了，我朋友都是京市那边的。”

　　少年还是没说话。

　　“我到时候把你微信推给她们看看。”

　　唐晓还在那说着。

　　“姐姐。”

　　唐晓回过神来，“嗯？”

　　“你别给我介绍了。”

　　“怎么了？”她颇为意外，不过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现在年轻人可能不喜欢这种亲友介绍。

　　“你可以先聊聊看，没事，处朋友也行。”

　　丁淼沉默了几秒，说道：“我不太想谈恋爱现在。”

　　唐晓这才停住话头。
　　她是没想到丁淼这么果决、态度鲜明地拒绝她。
　　在她心目中，这男孩一直都挺柔和的，对很多事基本上都是顺着别人意居多。

　　“嗯，知道了。”她只好说。

　　不知为何，这一路好像气氛变得有点凝滞。
　　唐晓兴致缺缺，丁淼骑车也不爱说话，到了目的地。

　　丁淼和前台的Miko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她进里头了。
　　两人换完衣服，往外头走，丁淼借了店里的船，带着她就去了一处潜点。

　　船上，唐晓在努力回忆着潜水步骤，丁淼开着船，回头见她的表情，轻轻地笑了笑。
　　“你之前学到哪了？怎么这么紧张。”

　　“考过了AOW。”唐晓顿了顿，“不过我好久没下水了，有些生疏。”

　　“那没事，很快能捡起来的，不用太紧张。”
　　丁淼在安抚她。

　　趁着开船的间隙，他和她捋了下大致的流程和动作，唐晓边听边尝试回忆。

　　“可以吗？”他看向她。

　　唐晓看向远处，但还是点了点头。

　　丁淼停好船，坐在她身旁。
　　戴上面镜，看向她，在等她调整好心态。

　　见她把面镜带好，已经准备就绪了，他就轻声喊着三声，随着最后一声，唐晓闭上了眼，全凭一股勇气，轻轻地倒向后头的大海。

　　随着一声嘭的入水声，两人遁入蓝色的世界。

　　耳畔仿佛消了音。
　　唐晓在适应失重的感觉。

　　她轻轻地吐气，气泡密密麻麻地往上跑去。

　　肩膀轻轻地被拍了下，回头丁淼游在她的身侧，用手势比划了下询问她怎么样。
　　她含着呼吸器，比了个OK的手势。

　　刚入水，还没完全适应水下的状态，她的身上还是紧绷的。丁淼在原地等她调整状态，待她开始一点点渐入佳境，往深处游动时，丁淼和她打手势，说让她跟着他下潜。

　　期间丁淼时不时回头看她，见她状态无异，就转头回去，带着她缓缓地游弋在这片海底世界里。

　　他仰着头，不知被上头的什么景致吸引，半晌，他用手指指了指上头，示意唐晓往上看。

　　唐晓一仰头，就瞬间被震撼到了。

　　水面上的阳光透过海面，散射进来，形成了奇妙的丁达尔效应。
　　如梦似幻。

　　她好像触碰到了海底世界的魅力一角。

　　接下来，海底的景致也让她觉得倍感新奇。

　　藏在海葵下的小丑鱼探头看着他们，两眼球黑溜溜的，带着好奇。
　　因为很近，还能清晰地看到它身上的纹路细节，还有饱满艳丽的色泽。

　　唐晓就这么和这只小丑鱼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这泡泡一冒出来，貌似这小丑鱼就被吓到了，一眨眼地功夫蹿走了。

　　唐晓觉得好好玩。

　　丁淼见她喜欢，就带着她去找各种海底生物。

　　唐晓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在水下，人类和水中生物天然有种亲近感。不像是在陆地上，任何一点靠近都会引发它的警觉，人与动物会严格把手一个安全的距离。

　　不像在水下，好像人与动物能打破安全距离，近距离地享受亲密。

　　他们上浮上去，在船上，她摘掉了面镜，脸上潮湿一片，唐晓用自带的毛巾擦了擦脸。

　　丁淼眼眸湿润显得更是黑亮，看着她一副有些开心的神态，也低头扬起了笑。

　　“好玩吗？”

　　唐晓点头，嘴角勾起来，“还不错。”

　　“下次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有一处沉船的地方，那边珊瑚苗长成了，很好看，下次我们就去那边。”

　　唐晓又轻轻地嗯了声。

　　好像一切顺其自然，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不过，之前是凭着考证来了，这次纯粹是来玩，体验感更棒了，她彻底了爱上了在水下的感觉。

　　唐晓中午和丁淼在外头吃了饭回去，躺在床上，还是想着在水下的感觉。

　　好像是像那床柔软的棉被，能温柔地包容着，什么东西都能轻轻地被抚平。
　　大海拥有这样的魔力。

　　昨晚没睡好，一夜梦魇。很快她就在一片宁静中入睡。
　　起来已经四点了，唐晓收到了丁淼的消息。

　　[姐姐，你晚饭来我这吃吗？]

　　她想了想，发去：[我们出去吃吗？]

　　[你想出去吃吗？或是在店里都行，刚好店里搞聚餐，过来一起吃也行]

　　她发去：[会有海鲜大餐吗？]
　　她发去一个？的小人表情包。

　　过了半分钟，丁淼发来了一张图。

　　是一个泡沫箱子里，装着好几只大鱼。

　　[新鲜打上来的]

　　唐晓发去了个三个感叹号。
　　半晌，她又恢复了冷静，她和老板又不熟。

　　[我去蹭吃可以吗？]

　　丁淼秒回：[我和顺哥关系挺好的，你来吃没事]
　　[我们也吃不完]

　　唐晓：[那好，几点开始]

　　丁淼：[七点，我到时候去接你]

　　唐晓比了个OK。
　　她本想关掉手机，发现丁淼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丁淼：[姐姐，你现在在忙吗？]

　　唐晓：[没，刚睡醒]

　　丁淼：[你想过来吗？]

　　唐晓：[我骑个单车去吧，反正还早]

　　丁淼：[我去接你，没事]

　　唐晓发觉，这个弟弟好像很乐意当工具人接送她。
　　她也没这么反感。
　　唐晓一向不是扭捏的人，就应了下来。

　　她去照镜子。
　　发现好像面目柔和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在水下泡久的缘故，还是睡饱的缘故。

　　她凑近去看自己，对视上了镜子里的眼睛。
　　唐晓忽然记起丁淼那晚说的话。

　　“你觉得我哪里最好看？”
　　“眼睛。”

　　她仔仔细细地再次打量了自己的眼睛。
　　这次，是以全新的目光去看的。

　　不再评判，不再审视。
　　不带任何态度。

　　镜子里，那双眼睛微微上扬，眯起来像是一只小猫，带了一丝午觉起来的慵懒。

　　好像......确实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