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么么梨

4、第 4 章

　　唐晓敲上：[住的地没水了，洗不了澡]

　　她发去，关上了门，和走廊对面的一对旅客对视。小孩在哭闹，哭声声嘶力竭的，旁边女人呵斥她小点声，小孩反而哭声更大了。

　　那中年男人一边抽烟一边皱眉打电话。
　　“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我拖家带口从京市来，小孩也一整天没洗澡了，脏兮兮的，你这和我们说晚上没水，也搞不定......”

　　走廊充斥着抱怨的话语和小孩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是个炸药桶，炸得人心烦躁。

　　唐晓低头，快步走过。

　　走到门口，发现手机来了一条消息，她脚步止住。

　　丁淼：[姐姐，我这可以洗澡，你来吗？]
　　过了几秒后，他又发来：[你来的话，我过去接你]

　　唐晓站定在门口，指尖摸索着屏幕，半晌回复：[好]

　　刚发去下一秒，电话就打进来了。
　　唐晓接起来，放在耳边，“喂。”
　　“姐姐，是我。你在那等我十分钟，我赶过去现在。”
　　院里头吹拂而来一阵凉风，刚刚那团燥火好像没烧得这么旺了。
　　耳边是院里头沙沙的树叶声，她轻轻地说了句好。
　　“你别急，我等你。”

　　刚刚那对旅客进屋了，唐晓穿过走廊，刷上房卡关上房门。

　　把衣服洗具都收好，提着袋子去外头时丁淼还没来，她就站在门口抽了支烟等他，烟毕，刚好等来了远处那一点的车灯。

　　那团温和的光逐渐放大，照亮门前的黑暗。

　　“姐姐，你等很久了吗？”丁淼停下车，问道。
　　“还好，我也刚出来不久。”唐晓接过丁淼给的头盔戴好，跨坐上车。丁淼顺手把她手里的袋子拿过挂在车上，让她坐稳才往前骑。

　　夜风清凉，就这么灌入她的脸。
　　唐晓身体轻轻地贴在丁淼肩膀上，注意力全放在路上稍纵即逝的夜景里，没注意到前面少年的身体有点紧绷。

　　她的手抓在了后头，虽然如此，路过一些颠簸的路段，她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轻轻晃动，似有若无地碰触到前面的后背。

　　这一路很安静。
　　唐晓没过多地说话，仅是看着路边的风景。

　　车停在了海岸边的一家潜店外。
　　唐晓下车后，随着丁淼进去。

　　前台没人，他们径直穿过绕进了后头走廊。唐晓打量店里装潢，好奇问：“你怎么住这？”
　　丁淼把门打开，支开身让她先进，“我平常在这兼职当教练。”
　　唐晓哦了声，进屋后，她环顾了下四周，这就是一间小单间，家具不多，不过很整洁。

　　丁淼指了指一处，“卫生间在那。”唐晓点了点头，开门进去洗了个手。

　　洗手池上面的东西不多，只有一款洗面奶和香皂。
　　丁淼站在卫生间门口，和她简单说明了一下热水器使用步骤，就把门带上了。

　　屋里狭小，充斥着哗哗的洗澡声，门上的毛玻璃若隐若现那一处身影。

　　如雾化般氤氲，笼在他的心头。
　　丁淼站起身，走动起来，有些难捱的局促。

　　唐晓沐浴在热水里，隔着水声隐约听到外头的声音。

　　“姐姐，我先出去了，你洗完澡喊我。”

　　她回了声“好”。

　　丁淼轻轻地将门合上。
　　前台处，潜店老板刘顺带着自家女儿嘟嘟散步回来，嘟嘟一见到丁淼就撒开了刘顺的手，直接飞奔过去，抱着丁淼的腿。
　　“小丁，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没见着你？”
　　这小姑娘才六岁，仰起的小脸蛋上眼睛黑溜溜的，闪着狡黠的光。

　　“哟，我家这姑娘啊，查岗来着，天天问十遍八遍小丁去哪了。”刘顺哭笑不得，叉腰看向他。
　　丁淼低头摸了摸嘟嘟头顶上用很多彩色发圈扎上的小揪揪，说道：“刚有事出去了。”

　　“那你能陪我画画吗？”嘟嘟问。
　　刘顺和丁淼对视了两秒，眼神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说，你自己看着办，我搞不定她。

　　丁淼笑：“行。”
　　嘟嘟笑了，“小丁陪我画画喽。”

　　刘顺无奈：“果然，有了小丁就忘了我这个当爸的。”

　　他们在前台聊着天，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女声。

　　“丁淼——”

　　刘顺止住话头，循声往后瞧。

　　丁淼回头，唐晓裹着头巾，带着一身刚热完澡的潮气出来。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T，短裤，露出纤细白皙的双腿，女人面容潮湿，带着刚洗完热水澡的红润。

　　唐晓洗完澡出来给丁淼发了信息，见他没回，自己找了一下吹风机，没找着就出来找丁淼，没想到撞见了他在前台和别人说话。

　　旁边的中年男人顿了顿，颇感意外地看向她，再看向丁淼，“这是？”

　　丁淼解释：“我朋友。”
　　他跟过去，问唐晓：“怎么了？”

　　唐晓道：“我忘带吹风机了，你屋里有吗？”
　　丁淼点头，“有，我找给你。”

　　丁淼就跟着唐晓回去了，嘟嘟看向刘顺，“这姐姐是谁呀？”
　　刘顺颇为八卦地看着两人背影，笑了笑，“等下他出来你再问问他。”

　　丁淼把平常少用的吹风机拿来，他放在了抽屉里，唐晓对着镜子在擦着头发。
　　女人歪着头，湿润的长发披散肩头，短袖薄薄的面料被湿发润湿，贴在身上，勾勒她纤薄肩膀的轮廓。

　　他颇为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唐晓接过吹风机，插了电在那对着镜子一点点吹着头发。

　　狭小房间里，吹风机的声音鼓动空气，响彻在室内。

　　丁淼把房门敞着，随着吹风机的关闭，房间再次回归安静，前台处嘟嘟的声音隐约透过走廊传来。

　　唐晓对上了少年的眼。
　　“呼，洗完澡舒服多了。”她轻声道，她在想，那套换洗的衣服是不是要在这洗了算了。

　　丁淼顺手地把吹风机拿起将电线盘上，推放在抽屉里。
　　“姐姐，你那边有说什么时候来水吗？”
　　“说是明天。”
　　“那你把衣服也在这洗了吧，我这阳台有洗衣机。”

　　唐晓想了想，点了头，说了声好。
　　她把屋里的衣服都丢进了洗衣机里，倒进了洗衣液，点了启动，就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

　　这边临近大海，宁静的海面微微荡漾，依稀可见远处的灯塔。
　　海风拂过，她闭上了眼。

　　旁边有人进来，丁淼在她旁边，也倚着阳台，往外看。
　　两人无言地看了一会儿海。

　　“我以前梦想就是想有个靠海的房子，最好是打开窗就是海。”唐晓轻声道。

　　少年趴在交叠的胳膊上，头歪着，静静地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去，唐晓的侧脸白皙，轮廓清晰，像是飘着淡淡的雾水。
　　像是山水画般，朦胧而宁静。

　　他看得入神了。

　　唐晓见身旁的人没说话，回过头。
　　对上了那双眼眸。

　　像一只趴扶在地上的小狗，眼眸闪着无辜的水意。

　　她被这目光带着，语气不自觉温柔起来，“想什么呢？”

　　丁淼把下巴搁在胳膊处，藏着嘴角那点勾起的弧度，别过视线看向远处，“没什么，发呆而已。”

　　“这么多年没见，你感觉我是不是变化很大？”唐晓转个身，倚靠在阳台，侧头问他。
　　丁淼仔仔细细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莹润的脸，淡而耐看，像夜幕上的白月，只是从前饱满的脸颊变得有些棱角而已，多了几分冷意。

　　“没有。”他摇头，“姐姐你一直都挺好看的。”

　　少年的夸赞热切，听得唐晓低头轻笑了一声。

　　印象里，这弟弟话平常说得不多，而且也不像其他男孩一样总爱说漂亮话，难得的夸奖小小地取悦了她。

　　唐晓就当是他的安慰话好了。

　　“那你觉得我哪里好看？”她又给他出了道难题，她想看看他怎么乘她意，回答。

　　少年的目光从眉眼、落到鼻尖、再到嘴唇，下巴，认真地道：“哪里都好看。”

　　唐晓这下笑得更是大声了，“好好好，我不为难你了，能让你这么夸我才不容易了。”

　　她感觉是在欺负他。

　　“我说的是实话。”丁淼小声补充。

　　“是吗？”唐晓歪头看他，眼里闪着愉悦的光，“那我当你说真的了，你觉得我哪里好看？”

　　见少年要张口说话，她又立马补充道：“不许说哪里都好看。”

　　寻思了一会儿，丁淼说道：“眼睛。”

　　少年的眼眸认真且带着一股热意看向她。

　　空气中带着一丝海洋的潮热，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萌动。

　　唐晓顿住了，很快她掩饰住了自己的愣怔，看向旁边的洗衣机，“快好了，还有两分钟。”

　　丁淼别过眼，底下传来一声小女孩清亮的叫唤。

　　“小丁！”

　　他顿了顿，往下头看去，院子里嘟嘟坐在摇晃椅上，朝他招手。

　　“你什么时候陪我画画呀？”

　　丁淼准备要说什么，旁边传来了唐晓的声音，“这小女孩是谁呀？”

　　丁淼回道：“店里老板的女儿。”

　　唐晓想起了刚刚在前台见到了那个中年男人，反应过来哦了声。

　　“你快下来！”

　　唐晓手交叉抱胸，一副随意倚靠阳台的姿态。
　　她轻轻揶揄道：“你怎么这么招小女生喜欢？”

　　丁淼被她这调侃整得摸了摸后颈，脸颊发烫。

　　“去吧，我自己在这等衣服洗好。”

　　丁淼看了下她的神色，点了下头，“好，你有什么事喊我。”

　　“嗯。”

　　丁淼下了楼，坐在前台看手机的刘顺见他就马上露出一副很八卦的神情，“朋友怎么跑你这洗澡了？”
　　丁淼颇为不自在，“她那没水了。”
　　刘顺哦了声，扭头看向院子里跑来的嘟嘟，皱眉道：“你慢点，等下跑摔哭了我不抱你起来啊。”

　　丁淼就被嘟嘟牵着去院里头小石凳上画画了。
　　但是他这次心不在焉，偶尔就抬头去看那一处阳台。

　　隐约能看到女人的身形。

　　丁淼收回目光，落在嘟嘟的画纸上。

　　“哥哥，你看谁啊？”
　　丁淼不理会她，“认真画画。”
　　嘟嘟小脑袋一趴，眼睛都快沾到了画纸上，他轻轻地把她的头推远，“靠太近容易近视，嘟嘟。”

　　他听见刘顺在和唐晓说话的声音，回过头去看门口，唐晓正好走出来，他们隔空对视上了。

　　“走了吗？”他起身来。
　　唐晓点头，“嗯，你不用载我了，我自己扫一辆共享单车回去。”
　　丁淼道：“我骑你回去，没事。”
　　唐晓正打算要说什么，他低头就轻轻拍了拍嘟嘟的小脑袋，“我先送姐姐，你先画。”
　　嘟嘟嘴巴嘟得老高，“我不要。”
　　“乖。”他轻轻地和她说了句话，嘟嘟点头，说了句好。

　　丁淼走来，去拿车，“走。”
　　唐晓惊讶，坐上车的时候问他：“你怎么搞定这小姑娘的？”
　　丁淼轻轻笑了笑，“我就和她说，让她认真画，等下回来我给她买冰淇淋。”
　　唐晓啊了声，“这就哄好了？”
　　丁淼笑出声，低低道：“嗯。”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小孩总喜欢围着你了。以前在海市也是这样。”
　　“为什么？”
　　“你懂得怎么和他们相处。”
　　唐晓顿了顿，道：“我这人呢，一见到小孩就烦。他们不讲理，也搞不定。”
　　“找到诀窍就行。”

　　后头女人安静了几秒，隔着风声轻轻传来，犹如耳语：“那得很有爱才行。”

　　唐晓没有这个能力，爱对她来说，是很难的课题。
　　从她经营了八年感情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能看得出。

　　丁淼没听到这句话。

　　到了门口，唐晓下了车，丁淼接过她的头盔，看向她，问道：“姐姐，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唐晓想了想，摇头。

　　“我明天刚好有潜水课，你要不要来一起？”

　　丁淼眼眸里闪着期待，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