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名为伊邪那岐大神》伊尔万斯

15、第 15 章

　　【1999年 7月2日上午8：00】

　　今天起床的时间略迟了一点，都怪昨晚有人在捣乱。厨房和客厅被烧得一塌糊涂，幸好火势蔓延到不可挽回之前酝酿许久的暴雨落下，他的房间幸免于火灾。
　　吉良吉影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上班的路上顺便给保险公司和装修公司打电话：意外火灾烧毁了大半个吉良宅，要建筑公司来预估重修的费用，然后再得和保险公司扯皮。流程下来没有两三个月都没法回到日常生活。

　　明明有一大堆事情，吉良吉影却心情良好，他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八点二十三分。现在也正是学生上课的时间，经过昨天运河日的假期，葡萄丘的中学生们看起来都一副神色颓靡的样子，有两个路过的女学生在讨论昨天的暴雨和没有看成的烟花大会。

　　“不过说起来很奇怪，虽然烟花大会取消了，但昨天半夜我还是听见了烟花声音，结衣酱你有听到吗？”

　　“咦~昨晚吗？我只听见了下雨的声音噢。”

　　吉良吉影面带微笑走过。又一个中学生急急忙忙冲过马路，撞在他的腿上。吉良吉影非常耐心且友善地把他扶起来，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矢安宫重清，葡萄丘中学的学生，拥有名为收成者的替身能力，大家都叫他胖重。

　　胖重抬起头，在看到吉良吉影的面孔时，他惊慌失措，失声大喊：“你是吉良吉影，你是昨天晚上那个杀人魔！”

　　“真巧啊，胖重。”吉良吉影说，并把掉到地上的制服包捡起来，然后递给他，和颜悦色，“拿着吧，你不是要上学吗？”

　　他表现得他们好像是朋友，平静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非常，非常不妙的事情。
　　胖重原本想从他手上接过书包，但想起了什么，手紧紧藏在背后，不接过他的任何东西。他离开上学路线，径直越过吉良吉影跑向岸边宅。

　　一路上跌跌撞撞，许多学生对他侧目而视，胖重抵达岸边宅后狂轰滥炸按下门铃一百次，没人出来，他让收成者进去找西塞莉，结果房间没有人，只有岸边露伴在工作室。

　　“西塞莉？她昨晚根本没回家。”岸边露伴靠在门边，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是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

　　“是、是杀人魔，我们昨天找到了镇子上的杀人魔！”

　　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昨天他对西塞莉发动天堂之门，在第二页的脸上看见了【我会杀掉吉良吉影】这一行字，那时她不肯解释，难道说这个吉良吉影就是就是杀人魔的名字？难道说她昨天就是叫上胖重去围剿杀人魔？
　　胖重一脸着急地在解释，说话有些前后颠倒、语无伦次，不过没关系，对岸边露伴来说，最便捷的理解方式肯定是阅读。

　　“天堂之——”

　　岸边露伴挥笔召唤出替身，但手还没抬起来，他就听到了钢笔掉落的声音。他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握着钢笔的掉到地上，然后才是剧痛袭来，身体皲裂，他遭遇到了杀手皇后的致命攻击。他震惊且不可置信地望向胖重，在临终前最后一眼，看见了寄宿在胖重左眼内的邪恶替身——

　　“胖重，去找空条承太郎先生求助！！”

　　留下最后这一句话后，岸边露伴被炸成碎片，不留一点痕迹。

　　“露伴老师！露伴老师！”

　　胖重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所措，最终也被寄宿在眼睛里的杀手皇后由内到外炸死。
　　吉良吉影一半身影从绿化带的树后冒出，平静地观赏这一场闹剧，然后正了正自己的领带，继续往龟友百货走去。

　　如他所料，脑子不好使的胖重和喜欢乱指挥的岸边露伴，马上就会把这个消息带给杜王町里的所有潜在敌人。

　　杀手皇后第三炸弹
　　败者食尘。

　　而任何知道吉良吉影真正身份的人，都会死于杀手皇后的炸弹之下。

　　【1999年 7月2日上午8：00】

　　胖重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杀人魔在镇子里大摇大摆的行走，无论他告诉谁杀人魔的事情，对方就会被炸弹炸死，他也会死，然后一切重头再来。岸边露伴是这样，东方仗助和虹村亿泰也是这样，他已经重复了噩梦三四次，依旧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时间一直在回溯，死的人越来越多，胖重胆怯了，他开始惶惶不安，守口如瓶，但对方依旧会在曾经死去的时间死去。这是噩梦吧，这一定只是醒不来的噩梦吧？理解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不能……

　　事情已经完全不在胖重可理解的范围内了。

　　再一次，他在杜王町火车站广场撞见了在上班路上的吉良吉影。对方看起来很意外，面上也依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和颜悦色。可能是因为胖重的脸色太过糟糕，以至于让吉良吉影洞悉一切。他满意地笑了笑，说：“看你这个样子，这应该已经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重启了吧？只要潜在的威胁都死光，那我就可以解除替身，也把你送上路了，胖重。”

　　“你到底做了什么？！”胖重想要提高声音掩盖住恐惧，“发生了什么，我搞不清楚啊！”

　　“你不需要搞清楚，胖重。”吉良吉影伸手，替他捡起了制服包，面带笑容，“你只需要替我杀掉铃木西塞莉就好。她死了吗？”

　　“……大姐大？”

　　“没见过她吗？真是可惜，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只要出现在【杀手皇后-第三炸弹-败者食尘】的范围里，就会立刻被炸弹炸死。”

　　“……”

　　胖重诡异的沉默显然让吉良吉影有些奇怪，他抬起眼一看，恰好对上胖重的眼睛。因为长期不自信和过度内向，他的眼睛窄而小，看上去总有一种飘忽的无神，但此刻竟然直勾勾和吉良吉影对视。他惊慌失措的笨拙神色缓缓褪去，眼神坚定起来。

　　胖重率先开口：“我想起来了，昨天夜晚，我们即将把你烧死，暴雨还没有落下之前，你陷入了绝望，并且向我和大姐大求饶，说想要多少钱都可以给我们。”

　　吉良吉影也开始回忆。

　　“是啊，在那个绝望的时刻，幽灵老爹把弓箭丢过来，让我带着弓箭快点逃走。我的手意外被箭头划伤，就在那时，我真正的力量觉醒了。你？铃木西塞莉？无论是谁，在我的杀手皇后面前都不足一提，胖重，你已经在替我消灭了很多敌人了。等所有打扰到我的人死去，我就会解除替身能力，让他们彻底离开人世——到时，我依旧能过上和往常一样的生活。”

　　书包的拉链打开，东西散落一地，露出钱包的一角。吉良吉影替他捡起书包和钱包，打开一看，引入眼帘的就是矢安宫家的全家福。他仔细观赏了一会，喉咙里发出阴沉而粘腻的声音：“胖重，你妈妈的手也挺好看的啊。”

　　胖重尖叫一声，从他手中抢回钱包，然后连书包带课本往他脸上砸。

　　“我从小就被人骂是笨蛋，但是就算是像我这样的人，也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大姐大说得没错，你该死，你的老爹也该死！”他大喊大叫，完全豁出去，“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是现在，我只想杀了你，我要取走你的性命！！收成者！”

　　“无用之举！我的杀手皇后就在你身上，只要我想，一秒钟内你就会被炸死！”

　　“就算我死，我也不允许你再伤害杜王町里的人！我不允许你伤害我妈妈，大姐大，和我的朋友们！吉良吉影，看招吧！”

　　在这种关键时刻，胖重竟然没有崩溃，而是坚定了要杀死吉良吉影的决心！吉良吉影太小看他的意志力，在给他施加压力的时候误而将他激怒！

　　虫状替身收成者一拥而上，而杀手皇后还在胖重身上，无法迎战，只能解除败者食尘的效果了吗？

　　吉良吉影狼狈地往人群中跑，躲避收成者的追击，忽然有人伸脚绊了他一跤。他往前踉跄两步，勉强稳住了身子。然后，后腰处传来冷冷的触感，他很熟悉。
　　铃木西塞莉命运般的枪口对准他的肾，在背后笑了两声：“怎么这么着急，吉良先生，身后是有鬼在追你吗？”

　　见鬼的铃木西塞莉！
　　现在一定要把杀手皇后叫回来防御了，铃木西塞莉绝对会对他下狠手的。

　　“吉良吉影，找到你了！”

　　胖重的声音也从前面传来，吉良吉影瞬间陷入了被前后包夹的焦灼危机。他抬起手，刚想召回杀手皇后，但顿了顿，手又放下来。

　　……不。
　　不需要结束败者食尘了。

　　西塞莉看见了胖重，抬手打招呼：“胖重，早，原来你也追上吉良吉影了啊？”

　　胖重看见大姐大，先是松一口气——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然后他几乎在瞬间回忆起吉良吉影的诡异能力，立刻闭上眼睛，并且大喊：“大姐大，不要看我，不要被我看到！不然你会被炸死的！”

　　可惜为时已晚，铃木西塞莉已经知道了吉良吉影的身份，败者食尘启动！

　　西塞莉若有所思：“因果系吗，把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全都杀掉……你是有多胆怯。”

　　“闭嘴，西塞莉，你马上就要死了！”吉良吉影大喊，“在你死后我就会解除败者食尘，让你在现实中彻底死去。我已经想好了，其他人根本无足轻重，重要的是你，你一定要死！”

　　她枪口对准的不是致命的位置，就算吃一枪也不会立刻死亡。吉良吉影已经做好了西塞莉会开枪的准备，可她竟然没有。

　　“其实这把枪不是这样用的，”她说，“也多亏了你，在那天晚上你的弓箭忽然射出，伤到了我，让我想起来除了【义经】外，其实我体内还存在着另外一份力量。”

　　“什么？！”

　　铃木西塞莉竟然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她想干什么，她要做什么？

　　在杀手皇后能力下，她逐渐崩溃的脸竟然露出一个堪称癫狂的笑容。扳机扣下，蓝色的闪电贯穿了她的太阳穴。

　　“来吧，【伊邪那歧-大神】！数万真言！”

　　伴随着神的名字出现，她身上涌现出剧烈的白光，一个庞大的身影在光中浮现。伊邪那歧大神出现的那一刻，光束瞬间膨胀，毁灭性的力量悬在半空，即将落下。

　　这股力量很危险，不能被碰触到！吉良吉影四处观望，想要躲开她的攻击，可是从视线尽头再到视线尽头，根本看不到攻击范围之外的地方。整个中央火车站，整个杜王町，整座城市都在白光笼罩范围之内。

　　……无法防御、无法逃避，这是接近灭世般的天灾。

　　铃木西塞莉在用整个城市的覆灭为要挟，逼迫他发动败者食尘，重启这一切。

　　【1999年 7月2日上午8：00】

　　杜王町中央火车站，吉良吉影再次和胖重相遇。胖重不小心撞在他腿上，摔倒在地，书包掉到一边。胖重揉着脑袋，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他眼睛都没抬，就说：“吉良先生，请替我捡一下书包，谢谢。”

　　吉良吉影的手顿住了。

　　不对劲，胖重的态度，很不对劲。是他在这场无休止的轮回中疯掉了吗？还是说他们想到了什么杀招？但是败者食尘还在正常启动当中，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

　　他试探般地指责：“胖重，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竟然还那么冷静？”

　　“因为胖重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他的工作，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命运般的，西塞莉出现在他身后，用那一把没有子弹的枪对准吉良吉影的后脑勺。这次，她进入了杀手皇后的视线，败者食尘却没有发动。

　　“西、西塞莉！是你，你干了什么？！”吉良吉影大喊，“杀手皇后，快把她杀掉！为什么不动手？”

　　白色的人形替身依旧寄宿在胖重眼中，面无表情，没有动弹。

　　“不让它攻击我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西塞莉笑了笑，“我被【赦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绝无可能！”

　　“因为我会拉着整个世界陪葬，我一死，我的替身【伊邪那歧-大神】就会毁灭世界。”

　　她的话让吉良吉影感到眩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要你还想过上平静的生活，只要你还想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你永远就杀不了我。”她摆了摆枪口，笑得比反派还要反派，“现在，我要道德绑架你了。你是想要你自己一个人死，还是想和整个世界一起死？”

　　“……”

　　“啊，不好意思。如果我想杀你的话，你根本没得选。”西塞莉耸肩，“我太恨小镇杀人魔了，你要怪就怪足立透去吧。”

　　杀手皇后所传递的消息和她的无误，她说的话是真的。在如此绝对的力量面前，败者食尘的重启只不过是玩笑般的闹剧。

　　吉良吉影已经无话可说了。

　　毁灭世界的力量……吗。
　　他自认为是个正常人，而正常人对上疯子，向来没有胜算。

　　年龄三十三岁，犯罪时间长达十五年之久的杀人魔，此刻终于走投无路。不过，很奇妙的，在经历如此之多的铤而走险和搏命抗争之后，他坦然接受自己将死的命运。人是无法抵抗洪流的，正如人无法抵抗命运。十五年后，命运站在了另外一边。

　　此刻他心里没有绝望，也没有憎恨。
　　没有胖重，没有杜王町，甚至没有在意即将迟到的上班时间。

　　他心里只有铃木西塞莉而已。

　　吉良吉影转过身，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正式认输。但他依旧面带笑容，面孔瘦削而又充满邪恶的魔力。他贪婪地注视着她的手，自己在人世最后看见的一双手。

　　“死前我还能有遗言吗？”

　　“你想说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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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田宅紧挨着吉良宅建立。山田光子和吉良家当邻居当了有七十二年，吉良吉影是她看着长大的，父母早逝的可怜孩子。就在上个星期，她才给吉良吉影介绍了自家远房表妹的女儿，想让孤苦伶仃的有钱单身汉组个家庭。

　　但就在7月1日的那场暴雨过后，第二天一早，她路过吉良宅时，发现那座历史久远的宅邸已经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吉良家的独子，吉良吉影也死于昨晚那一场没有被暴雨熄灭的大火，被人发现时，他尸体焦黑，面容尽毁，神色平静，而灵魂早已堕入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