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行》我是雪松

9、莲安回府

　　莲安晕过去后，身上开始出现大片黑色类似尸斑的印记，她的皮肤变得像浸了水的纸一样，薄而透明，似乎轻轻碰一下都会碎掉，但好在这只是错觉，她的皮肤呈现病态感，将皮肤下的黑淤衬得格外清楚。

　　猪娘帮着李槐把江莲安从地上抱到她的床上后。

　　猪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愧疚又痛苦，跪在地上哭了好久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面对江莲安的受伤。

　　“谢谢你们救了我，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死了......”猪娘抽噎着，“如今这位小娘子晕了过去，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了......”

　　“我......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自己死在侍郎的手里......”

　　猪娘这么说着，李槐的心里也不好受，他试图施法治疗江莲安，但半个时辰过后，仍旧没效果。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李槐坐到了江莲安的身边，从莲安晕过去后，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她起伏不明显的脸颊，感受她微弱的生息。

　　李槐深知不能再拖下去了，便让猪娘帮自己把莲安放在自己背上。

　　他要带她回江府，然后......让她的家人亲手杀了自己。

　　猪娘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便提出要一起去，李槐拒绝了，“你就待在这里吧。”

　　侍郎已入魔，恐怕会报复猪娘，到时候他已经......李槐便召唤出灵符，贴在了猪娘的身上。

　　他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亏欠，那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帮莲安照顾那四个小女孩，让她们去私塾学习，知晓书中道理，见更多的人，见更广的天地，做一个善良勇敢的人。”

　　李槐临走时，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帮我问问藏胭阁的人，想要自由的......就拿这些钱赎她们吧。”

　　猪娘被李槐的宽容大度感动到了，她感激的眼神看着李槐：“请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那四个小姑娘的，让她们成为像你一样善良勇敢的人。”

　　李槐摇摇头，纠正她：“善良勇敢的不是我，是江莲安。”

　　......

　　江府陷入了死水一般的寂静，当寒风从江府没关的大门口灌进春院里时，刮过了一群失落低沉的家丁。

　　尽管外面很冷，尽管已入深夜，家丁们仍呆呆地坐在大门前，他们失焦的双眼无神地盯着江府大门口打开的一道缝隙，他们多么期待下一秒，失踪的小姐就能蹦蹦跳跳地推开门，然后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江夫人因担忧莲安安危，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她痴痴地抬起头看着房梁，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玄英蹲在一旁，为江夫人熏香。这是清心长老亲手为江夫人做的溟山树熏香，溟山树长在秋溟山灵气聚集之地，摘取其树叶研磨成粉，点燃后熏香有安抚宽慰灵魂之效。

　　江夫人喃喃：“岁岁......”

　　玄英将香盒的盖子盖上，走到江夫人的床边坐了下来，她安抚江夫人：“夫人，清心长老说过小姐马上就会平安回来了。”

　　江夫人：“岁岁......”

　　玄英望着香盒里飘出来祥云状烟雾，暗暗祈求道：小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李槐背着江莲安，远远的就看见江府大门口并未关上，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便加快了步伐走向江府。

　　有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江府大门口，有一个眼尖的家丁看见了，急忙高喊：“小姐！小姐回来了！”

　　其他昏昏欲睡的家丁被他说的话吓到，顷刻间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有人询问：“真的假的？”

　　他们没说两句，李槐便背着莲安推开江府的大门了，随着“吱嘎”一声，静谧的江府犹如被小石头划过的水面，石头在水面掀起来的涟漪，就是江府燥热的声音。

　　空气凝滞了一秒，在大门口坐着的所有家丁们也呆滞了一秒。那一秒，像有从梦境中醒来一半，明明很短，但就是有那么长，那么难以置信。

　　他们不敢相信！小姐真的回来了！

　　“小姐！小姐！”

　　“小姐！”

　　所有家丁都飞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他们跑上前拉住李槐的手，把他和莲安围了起来。

　　“就是你救的小姐吗？”

　　“你就是清心长老说的那个人吗？”

　　“小姐小姐，快醒醒。”

　　其中一个家丁发现趴在李槐背上的江莲安一动不动，有点担心，“小姐？”

　　李槐看见他们如此开心，顿时愧疚地无法抬起头来看他们，跟他们对视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

　　有个腿快的家丁赶紧跑去告诉大家，他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小姐！小姐回来了！”

　　正在春院庭院惆怅的西陆和西旻听见有人在大声喊叫，赶紧闭上了嘴巴想要听清楚些。

　　“小姐......小姐回来了！”

　　西旻和西陆同时说出来这一句话，她们激动得尖叫“啊啊啊啊啊！”

　　接着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西旻反应过来：“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告诉夫人呀！”

　　西旻拔起腿就跑，西陆使出了浑身力气都追不上她：“西旻等等我......咱们一起......”

　　那个腿快的家丁先一步到了秋院，他一脚踹开了江夫人的房门，但因为走得太急没看清路，被门槛拦了一脚的他“呀呀呀”一声倒了下去。

　　摔了个狗吃屎的家丁，尽管头上被擦破了皮流了血，但仍旧抬起头笑得很开心，他说：“小姐回来了！”

　　玄英：“什么？！”

　　玄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她走过去把家丁扶了起来，话未语泪先流，她哽咽道：“你说什么？”

　　家丁也哭了：“小姐！是小姐回来了！”

　　玄英赶紧跑到江夫人的床上，把已经失了神的夫人叫醒，“夫人！夫人！快醒醒！小姐！小姐回来了！”

　　虽然玄英很激动，但她依旧有分寸的轻拍江夫人的后背。可是江夫人还是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里，没有回过神。

　　一不做二不休！玄英朝江夫人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江夫人皱起眉头，“嘶”了一声，但她看见是玄英，就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失神。

　　玄英继续掐江夫人的胳膊，这下可把江夫人给掐急眼了，“你干什么啊玄英？”

　　江夫人有点疑惑，轻轻拍开了玄英掐住自己胳膊的手。

　　玄英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她大声说道：“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就回来了......”江夫人撇了她一眼，“这有什么......”

　　等等！

　　江夫人的瞳孔突然放大，无神的眼睛里也突然有了光，她瞬间就像有了灵魂一般，她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整个人都在床上兴奋的抖，“什么......什么？”

　　玄英握住江夫人冰冷的手，再一次真切的说道：“小姐回来了。”

　　这时，西旻也到了，西陆跟在她的身后气喘吁吁的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

　　从春院到秋院，这么长的距离，硬生生在一分钟里跑了过来。西旻身体不支，倒在了地上，喘着大粗气。

　　“呼呼呼......”

　　西陆跟在后面大喊：“小姐回来了！”

　　江夫人这才意识到是真的！她赶紧从床上站了起来，但因为腿软没站稳，在床边哆哆嗦嗦了几下然后从床沿边一脚滑了下去。

　　“哎呦！”江夫人后背的里衣被掀开了一半，她一屁股从床上滑了下去。

　　但好在玄英反应及时，虽然没有及时拉住江夫人，但她伸出双手垫在了江夫人的屁股下，没让她摔到坚硬的地上。

　　玄英：“嘶......”

　　西旻西陆赶忙去扶江夫人，她一把老骨头了，这么一摔是非常吃力的，但一想到莲安回来了，她又扬起嘴角开心地笑了起来，重复道：“是莲安！是莲安回来了！”

　　西陆西旻边扶起江夫人，边笑着回应她：“是小姐回来了！”

　　......

　　闻君和栖山从夏院赶来，跟在江夫人房门口的家丁交代道，“麻烦江夫人跟我们去夏院一趟。”

　　闻言，江夫人便明白江莲安先到了她师父那。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健步如飞来到夏院的客房门外，江夫人先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眼神在清心长老客房内四处寻找江莲安的身影，却只看到坐在拔步床边的清心长老和跪在他面前的一陌生红衣男子。

　　那红衣男子看见江夫人来了，急忙站起身走向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江夫人的身前，“江夫人，莲安为了保护我身中煞气，如今昏迷不醒......是我害了她，您要杀要剐请便。”

　　李槐拿出一把弯刀放在手心，眼神真诚而坚定地望着江夫人，他的眼尾染上红色，眼底是说不尽的疲惫和痛苦。

　　江夫人看着那人二话不说就朝自己下跪吓了一跳，“你是......？”

　　李槐：“在下李槐，是我从屠戮山带走了江莲安，也是由于我的疏忽让她一个人回江府而后遭遇意外。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他坚定地说道：“请您杀了我。”

　　江夫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她赶紧伸出手去扶地上的李槐，“你这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

　　江夫人：“清心长老说过，莲安被一人从屠戮山带走后会遭遇意外，但应该不伤及性命的。”

　　李槐有点奇怪，为何清心长老和江夫人所言一致，“江夫人......”

　　清心长老打断了李槐的疑问，“小伙子，我刚才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凡所有事皆有定数。”

　　你一个人是决定不了的。

　　“你不是说了吗？”江夫人从地上扶起来李槐，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宽慰李槐，“莲安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那我相信就算莲安她自己知道会受伤，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救你。”

　　李槐看着江夫人的眼神带了几分敬意，但他的心里还是不好受，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别人因自己受伤，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状况。

　　江夫人朝李槐点点头，给他递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玄英和西旻西陆三人跟了上来，来到了江夫人的身后，她们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小姐，看她这几日是不是受委屈了。

　　江夫人被玄英搀扶着来到了拔步床前，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她身为一个母亲，看见自己的女儿身上有一大块黑斑，嘴唇像中毒了一样又怎么不惊讶！

　　江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令她无法呼吸，玄英赶紧伸出手扶住了她帮她拍背顺气。缓了一会儿后的江夫人弯下腰伸出颤抖的手去摸江莲安的脸，刚一触碰，那冰冷的不像人的触感让她心里凉了三分。

　　江夫人落泪，豆大的泪水滴到了江莲安的手上，她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拭去，像抚摸一个易碎的瓷器般轻柔的触碰着江莲安的手，虽然已经提前知道江莲安会受伤，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又怎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那是她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江夫人将身子俯下去，用自己的脸去贴江莲安的脸，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女儿冰冷的身体。

　　而昏迷的江莲安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份温暖，她僵硬的手指无法察觉地抬起来了一点。玄英和西旻西陆在一旁看着床上的小姐，也控制不住地低声啜泣起来，她们转过身去，背着人们默默的擦泪。

　　小姐定是受了好多好多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