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行》我是雪松

26、琴音公主大婚（三）

　　自夜王进来后，莲安就感知到了强大的煞气。

　　她强撑着身体把陈家堡堡主送的东西呈给圣上，等他们跟着堡主再次落座后，江莲安才敢放松下来。

　　李槐感知到她很不舒服，就凑到她身边问她：“是不是感知到强大的煞气了？”

　　莲安点点头，她的筋都开始黑了：“那个夜王走进来后，我看到他身上萦绕着强大的黑气，是我之前都没看到过的程度。而且他身边的女子身上也有，只是比夜王的黑气要少一些。”

　　李槐：“得坚持到宴席结束，再静观其变。”

　　莲安：“嗯嗯。”

　　比起之前被煞气一引就晕，这次面对如此强大的煞气，莲安竟觉得浑身燥热充满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江莲安的脸埋了下去，她在极力压制自己。

　　一个时辰之后，宴席结束了。

　　琴音公主和张佩生率先离席，其余众宾客一一跟圣上行完礼再离开。

　　夜王和淑虞并未行礼，在公主后面跟着走了。陈家堡的堡主还在席上，李槐看着夜王的背影有点担心，这王宫如此大等他们出去后找不到人了怎么办？

　　栖山也盯着夜王的背影，他跟李槐交代道：“我和修竹闻君在这里，你和莲安跟上夜王和淑虞。”

　　“嗯。”

　　李槐就拉着莲安偷偷来到了陈家堡小厮队伍的最后面，趁着大家都在给圣上行礼的时候拉着莲安的手赶紧往外跑去了。

　　李槐看到夜王和淑虞还没走得太远，他们和琴音、张佩生走在红鸾殿的石阶上。

　　李槐牵着莲安的手，莲安跟在他的后面，走到红鸾殿的石阶上时，江莲安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红光。

　　江莲安感觉自己一阵天旋地转。

　　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黑气从四面八方朝江莲安冲了过来，她的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有人拍了一掌江莲安的后背，她想要回过头去看。

　　却只能看到一个小孩子的手攀上了她的肩膀。

　　“江莲安。”

　　有人叫了她一句。

　　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江莲安甩开了李槐的手，她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黑气，莲安从石阶上一跃而起，飞到了夜王身边，她的手指变成五个很长的尖刺，刺向了夜王的后背。

　　在淑虞和夜王离开红鸾殿前，淑虞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就在她环顾四周的时候。

　　竟看见一妖物径直朝夜王飞来，淑虞赶紧挡在了夜王的身后。

　　莲安后脑勺的黑石闪烁了一下，江莲安要把尖刺刺向淑虞的心脏时。

　　她忽然偏移了一下手，江莲安扑了个空，从空中摔了下来。

　　江莲安趴在地上，整个人以一种很奇特的姿势在地上匍匐。

　　她刚才四散的怨气将在石阶上的所有人都轰了下来，走在前面的公主更是因摔跤头上的凤冠都掉在了地上，琴音公主的发髻散开了，张佩生也不管自己的胳膊被擦伤，他匆匆忙忙的爬到琴音公主的身边。

　　“琴音......还好吗？”

　　琴音公主眉头紧蹙，她看向了站在石阶最上面的那个妖怪，整个人都惊惧的无法控制自己，琴音伸出手颤抖着指着江莲安：“有......有妖怪！”

　　众人看见莲安，皆高呼：有妖怪！有妖怪！

　　虽然淑虞没被江莲安所伤，但她还是被那股怨气推到了别的地方。

　　淑虞狼狈的倒在石阶上，她的手心捂着自己的心脏，在台阶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夜王的衣服被这股气吹了起来，但因为他本身有内力，所以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被震飞。

　　夜王站在石阶上，看向了江莲安。

　　李槐想走上前去看江莲安到底怎么回事，江莲安就再次释放出强大的怨气将所有人轰开了。李槐被甩到了红鸾殿的朱门上，顷刻间吐出鲜血。

　　莲安的眼睛彻底变成了黑色，她的声音像地狱刚爬出来的恶鬼般沙哑可怖：

　　“夜王，好久不见啊。”

　　夜王察觉是侍郎：“是你！”

　　被侍郎上身的莲安，蹲在地上的时候脸还是江莲安，等她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的时候，那张脸彻底变成了白面侍郎的模样。

　　侍郎轻轻一跃，就从地上跳到了红鸾殿的屋檐上，侍郎变幻出玉扇，将它打开掩住自己的半张脸：“是我，你很意外吗？”

　　在红鸾殿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都走出来看外面怎么回事。

　　“保护圣上！”

　　御都圣上身边的侍卫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几十个侍卫从各个方向冲了过来，他们拔出了腰间别的剑，和红鸾殿屋檐上的侍郎目光对峙。

　　御都圣上先是看了一眼侍郎，然后再看了一眼夜王，他吩咐道：“快去找捉妖师！”

　　夜王却轻蔑的笑了，他说：“何必去找捉妖师。”

　　张佩生背着崴了脚的琴音公主往外走，但是他又很担心被一掌拍出血的淑虞。张佩生回过头看了一眼淑虞，琴音公主在他的背上低低的哭泣，“佩生，我害怕......”

　　张佩生安抚她，“没事......”

　　二人在众侍卫和侍女的护送下，离开了红鸾殿。

　　侍郎在屋檐上仰天大笑：“夜王啊夜王，你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任你宰割的蜘蛛精吗？”

　　夜王：“......”

　　夜王看着侍郎，他的眼睛里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夜王变出笞妖鞭，一根浑身长满尖刺的黑色长鞭就从夜王的手心变幻了出来。夜王轻轻一跃，来到了侍郎的身边。夜王甩动笞妖鞭，侍郎却化作一缕黑烟让他扑了个空。

　　侍郎的黑气变幻了位置，他侧着脸，侍郎高挺白皙的鼻子下，那张沾满鲜血的红唇戏谑的说道：“我们俩打多没意思啊。”

　　侍郎开始“咯咯咯”的笑，他伸出手，一团圆形的黑气在他的手上腾空旋转。

　　侍郎将手里这团黑烟吹到了地上，一瞬间！

　　一个比红鸾殿还高的凶猛年兽被变了出来。

　　侍郎：“年兽，给我杀了这里每一个人。”

　　“哦不，是御都的每一个人。”

　　侍郎笑得猖狂，整个嘴角都裂开了，他露出他尖锐的，一颗颗像狼的尖牙的牙齿。

　　他朝夜王扑了过来，侍郎的脑袋下，只挂着一块黑色的布。

　　二人在屋檐上打斗，侍郎故意放水让他抓到自己。夜王的笞妖鞭缠绕在侍郎的脖子上，把他禁锢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

　　但是这只是侍郎的计谋，侍郎的脸突然变成珠无的模样，她哭着说：“李微生！快来救我！”

　　夜王一下子就被晃了神。

　　他感觉有东西拽了一把自己，夜王的双腿控制不住的往前踉跄了几步。

　　夜王想起了十六年前被捉妖师毁妖丹的珠无，那个他心里最不愿意提及的事情。

　　夜王看着侍郎变幻出来的珠无，双瞳都在颤抖。

　　侍郎笑出了气声：“是我呀，我是珠无呀。”

　　夜王的潜意识明明知道他不是，但他就是不愿意相信。

　　夜王难以置信的说，“珠无，你还活着吗？”

　　珠无的眼睛把夜王的灵魂都给吸了进来，夜王身体里的气开始像游丝一样钻了出来，往珠无的眼睛里飞去。

　　珠无死去的画面在夜王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播放。

　　夜王的眼泪近乎决堤，他重复道：“珠无，真的是你吗？”

　　珠无的眼睛缓缓淌出血泪，她的表情又无辜又嗔怪。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她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

　　夜王赶紧解释：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的！”

　　夜王开始歇斯底里，他内心最痛苦的地方被人撕开了，那还未成型的疤下是夜王溃烂了十六年的肉！！！

　　夜王捂着自己的头，抱头痛哭。

　　他整个人都在崩溃状态。

　　夜王的蜘蛛扳指在这一刻！

　　碎开了！

　　淑虞在下面大喊：“夜王！醒醒！”

　　在蜘蛛扳指碎开的那一刻，夜王大梦初醒。

　　有什么东西回到了夜王的身体里，他的身体不再轻飘飘的了。

　　夜王才回过神来，他大悲之后便是极致的愤怒：“你敢骗我！”

　　侍郎：“骗你？”

　　侍郎浅浅的眉毛拧在了一块，他把珠无的脸给变了回来。侍郎看着夜王的眼睛，他全黑的眼睛下，竟然有一分孩童的天真，“骗？”

　　“谁能骗的过你？”

　　侍郎缓缓说出这句话。

　　他不愿意再和这些人玩下去了，他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他要杀了御都的所有人！

　　他无法自由的话！

　　谁都无法自由！

　　侍郎挣脱了夜王的笞妖鞭。夜王引以为傲的宝器变成了无数个软绵绵的碎片，笞妖鞭上的尖刺，在侍郎的手上变大变长之后，就成了数十个锋利的长箭。

　　“万箭穿心。”

　　他宣告了夜王的结局。

　　下一秒，数十个曾经鞭笞在侍郎身上的尖刺，变成了刺穿夜王身体的长箭。

　　夜王的头发在他死去的那一刻，散落了下来。

　　在下面的淑虞看见夜王被穿心，整个人都疯了。

　　“不！”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夜王的身体像棉花一样被戳穿了，他的鲜血从伤口里面喷了出来，整个红鸾殿上的青瓦都被染红了。

　　夜王的黑色发带从空中飘了下来，淑虞强忍着身上的痛苦，从地上爬了起来。

　　淑虞：“不！不！不！”

　　她简直不敢相信。

　　那条黑色发带落到了她的手上，紧紧缠绕在淑虞的手腕上。

　　玄黑色的发带上，夜王殷红的血液是如此清晰！

　　夜王被穿心之后，他的身体就无法站立在屋檐上。

　　夜王要从屋檐上掉下来了。

　　淑虞赶紧去接夜王，夜王的身体先一步掉在了地上，长箭在他的心口插得更加深了。淑虞拉着夜王的手，她的嘴角渗出鲜血，淑虞有一种想要把自己的心都呕出来的感觉。

　　那数十把长箭就插在夜王的身体里，淑虞不敢动，她怕夜王会更加痛苦。

　　夜王还有最后一丝力气。

　　“对......”

　　夜王的嘴巴一张一合，淑虞把自己的耳朵靠在夜王的嘴边。

　　“对......”

　　夜王的左手手指在动，淑虞赶紧伸出手去摸。

　　夜王把手贴到自己衣服上，淑虞不理解，但等她去摸她的衣服时，淑虞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夜王的眼泪从他的眼眶处落下，留下一道痕。

　　淑虞把他衣服下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一个刻着牡丹花的金色戒指。

　　淑虞深吸了一口气。

　　夜王：“对......对”

　　淑虞把头贴到夜王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最后一丝气息。

　　他最终还是没能对淑虞说出那句抱歉。

　　“好一对璧人啊！看了真叫人涕泗横流。”

　　侍郎在屋檐上坐了起来，他惬意的用白玉扇子给自己扇风。

　　解决完夜王，侍郎开始欣赏起了自己拿怨气炼化的年兽。

　　御都圣上和众宾客早已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

　　圣上说要找来的捉妖师，却了无踪影。

　　李槐拿出银剑和年兽打斗，但是跟在年兽身上挠痒痒没区别。

　　栖山和闻君修竹也纷纷从小厮变回秋溟山道士的身份。

　　修竹在原地大喘着粗气，他拿这个年兽根本没有办法。

　　闻君已经体力不支了，栖山因为金鸟的受伤，此刻更加被动。

　　李槐的银剑打在年兽铜墙铁壁般的皮肤上，二者摩擦的时候，火花溅到了李槐的脸上。李槐的脸被火花灼伤，有细小的血珠从里面冒了出来。

　　李槐不敌年兽。

　　他半跪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侍郎杀了夜王后心情舒畅，他想接着去杀淑虞，淑虞无可奈何，被侍郎死死的扼住了脖颈。

　　“我其实不想杀你的，但谁叫你是夜王的人呢？”侍郎伸出手指，在淑虞的脸上轻轻拂过，他说，“既然你这么爱他，下去陪他好了。”

　　就在侍郎要伸手挖淑虞的心脏时。

　　一旁的李槐被年兽重伤了。

　　年兽踢了一脚李槐，把他再次踢到了红鸾殿的朱门上。

　　李槐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他喷出一口鲜血。

　　他头发上的铃铛发绳应声坠地。

　　在黑雾里踉踉跄跄，寻找出口的江莲安。忽然在前方看到了一个身形绰约的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侧着脸，张着嘴似乎说了句什么。

　　江莲安想要走过去看个仔细。

　　“叮铃”一声。

　　那白衣女子拂袖，一条红色的铃铛发绳就从她的袖口朝江莲安飞了过来。

　　接着，所有人都被一阵强光给灼伤了。

　　在侍郎身体里的莲安忽然惊醒了过来，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

　　“江莲安！”

　　接着，一把冰剑从天而降，直冲在黑雾里的莲安而来，但是她的心里毫无畏惧，甚至感觉十分兴奋，她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

　　“水灵！”

　　莲安握住冰剑的同时，从侍郎身体里分裂了出来，侍郎一瞬间就被这股强大力量给撕的粉碎。他扼住淑虞的手像泡沫一样消散。整个人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没了。

　　莲安握住那把冰剑，稳稳的站到了地上，周围一切宛若被冻住般，温度急剧下降，李槐只感觉周围冷了几十度，众人还未从强光灼烧中苏醒过来，就被冻住了。

　　莲安好像换了个灵魂般，她的眼神里只有杀戮的腥红，江莲安轻轻一抬脚，便飞到了半空中，她所触碰过的地方皆被冰封。

　　“水映神影，灵塑金身。”

　　莲安将剑竖直，伸出二指从下至上为冰剑灌输血液。

　　“斩！”

　　“轰！”年兽双腿被寒冰冻住，眼下被冰剑斩首，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便随着莲安放下冰剑的那一刹那土崩瓦解。

　　它的身子碎成了几万个冰块，化成雪花从空中扬扬洒下。

　　小女孩从侍郎身体里分裂了出来，她倒在地上大惊失色：“是你！”

　　“黑石。”

　　江莲安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小女孩，她叫了她一句。

　　小女孩自知打不过她，便开始跪在地上求饶。

　　江莲安：“靠牺牲他人达成自己的目的？你这样是不对的。”

　　江莲安：“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小女孩：“那都是他们活该！”

　　“你杀了那么多人，有多少人是无辜的，他们难道不冤枉吗？”

　　“我要自由！我要自由！我要自由！我不自由！他们也别想自由！”

　　“你这样不对。”

　　江莲安懒得和小女孩废话了。

　　江莲安轻轻一指她，小女孩就从一团化形的黑气变成了半块黑色的石头。

　　那块黑石从地上飞到了江莲安的手中，然后和江莲安后脑勺的半块互相吸引。

　　融合成了完整的一块。

　　小女孩的那块颜色比江莲安的那块红一些，她的身形在黑石里闪烁了一下，眼里满是怨恨。

　　下一秒，李槐感觉自己能动了，就在他准备去找莲安时，她率先从空中缓缓往地上落下。

　　他赶紧跑上前，找准位置准备接住莲安。

　　她的身子像小鸟一样轻，从空中掉下来时宛若几片翩翩起舞的羽毛，落入李槐怀中时他丝毫没感觉到重量。

　　直到抱住几分钟后，才缓缓有人的实感。

　　莲安的双唇如白纸一般没血色，李槐伸出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异常的低温。李槐将莲安放到地上，等她慢慢醒来。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融化，天上洋洋洒洒下起雪来。

　　莲安迷迷糊糊的眨着眼，有冰冷的小雪花掉进她的眼睛：

　　“下雪了？”

　　李槐：“是啊，好美的雪。”

　　荒诞又可怖的战斗像梦一样消散了，红鸾殿的血腥味逐渐被漫天的雪花所掩盖，整个御都陷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

　　淑虞的嘴角撕裂开，她的舌尖品到了一股铁锈的腥味。淑虞张开口，任由天空细碎的雪花飘进她的唇舌。

　　淑虞躺在了夜王的旁边，她握住他冰冷的手：

　　“你看，好美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