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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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予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虞瑾乐产生了这样的心思，可能从第一次见面，她给她棉签。又或是那个她给他捡银杏叶的夜晚。
思及此，杨予淮敛了笑，下车点了跟烟。
临州的降温通常都不按常规，昨天温度还居高不下，但现在却已经有点冷意。
小区的灯是偏暗的冷色灯光，树已经开始掉叶子，掉下的叶子在昏暗中滑过一丝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地面。
杨予淮的擦亮火机，点亮了叼在嘴里的烟。
他仰头看着面前的万家灯火，拿下烟，叹气般将烟吐了出来。
虞瑾乐睡眠很浅，一路上基本都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因此身边人的动作她都能感受到，杨予淮的存在感太强，适才靠近自己时，她就已经醒了彻底清醒。
她面上装得平静，忽略他的气息，仿佛还深陷睡梦之中。
当杨予淮温热的双手像片羽毛般轻飘飘拂过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时，她的无法抑制，睫毛轻颤。
最后他戳了戳她的脸，下了车，虞瑾乐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
杨予淮走后，她仰起身，小心翼翼仰起身看着站在外面的杨予淮。她不敢起得太明显，怕被杨予淮发现她是在装睡。
眼看着杨予淮即将抽完一根烟，她下了车，耳畔刮过一阵风，原本别到耳后的头发被扬起，飘飘然地落在虞瑾乐的胸前。
感受到了一丝寒意，虞瑾乐缩了缩脖子。
眼前的地方的有些眼熟。
这不是自家的小区吗？
“醒了？”耳边传来磁性还有点慵懒的声音。
“嗯。”虞瑾乐应道，心里默默说，早就醒了，在你站我便宜的时候就醒了。
小区不算亮的冷光打在他头发上，最顶上的几撮头发被镶上了一层银色的边。他的眼睑被投上一片阴影，清俊又温柔。
男人的手指间夹着烟，烟还没灭，丝丝烟如抽丝剥茧般向上飘去，最后散在空中。
杨予淮随手灭了烟，扔进手边的垃圾桶里。
“走吧，小元在楼上。”
虞瑾乐抬脚，三步并作两步朝杨予淮走去。
“那个......”虞瑾乐停顿半晌，最后还是询问出口，“你在临州，住这个小区？”
看杨予淮走的方向，两人似乎在同一幢楼。
虞瑾乐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还要抽出时间去接送虞元灿上下学，压根注意不到自己这幢楼是不是多了人或者少了人。
“嗯，这里环境不错。”杨予淮一只手抄着大衣的口袋，另只手按下电梯的按钮。
环境不错？虞瑾乐有些狐疑，这个小区最让人诟病的就是环境了，灯光昏暗，时不时还坏几个灯泡，草坪也不常打理，一年四季都光秃秃的。
律所在偏市中心的地方，环境好，安保条件好的房子她的工资可吃不消，这里是她能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落脚地。
但杨予淮的条件显然是能住上更好的地方，高中时他就是个有钱的公子哥，衣服、鞋子都是有名的牌子。
而之后又听说他出了国，他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家的产业蒸蒸日上。
当然，这些都是偶尔同学聚会时的道听途说。
不过他出国这件事，应当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似是看出虞瑾乐心中所想。
“我这段时间刚回国，这里算是我在临州暂时的落脚点。”杨予淮声音低沉，看了虞瑾乐一眼。
暂时？也就是说不久之后他就要搬走了？想到这，虞瑾乐心里不免有点失落。
“听说高一之后你就去加拿大了？”虞瑾乐寒暄道。
“嗯。那边的秋天很美，枫叶很红。”
......
“我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秋天了！”
高一的时候虞瑾乐曾和他说过，她喜欢秋天，喜欢橘子，喜欢踩落在地上的落叶。
“留住这片银杏叶，就能留住这个秋天啦！”
虞瑾乐喜欢捡漂亮完整的银杏叶，喜在身边留点什么东西。
“我最讨厌的就是秋天了。”杨予淮曾说过
对杨予淮来说，秋天这个季节太过悲伤，与他而言，一看到满地的落叶光秃秃的树干，就会想起曾经痛苦的回忆。
但后来杨予淮又和虞瑾乐说，他喜欢上了秋天
......
虞瑾乐知道，杨予淮是想到了自己喜欢秋天，她回道：“是吗？以后有机会的话去看一看。”
一路上，虞瑾乐和他有意无意地保持着距离，即使内心轰鸣，面上也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
“行啊，在那边生活这么多年，我还挺熟悉的。”
这话的意思是......未来有机会的话和自己一起去吗？
虞瑾乐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能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职业性抿嘴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然后自然地朝他点点头。
今天穿的不多，虽然是毛衣，却也是薄薄一件，还是件v领。临州天气多变，温度变的也快，前天烈日炎炎，而现在却冷得她发颤。
“挺巧的，我也住这个小区。”
“是么？确实挺巧的。”杨予淮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
但虞瑾乐看着，他也并没有很意外。
到了21层，也就是杨予淮住的那一层，一出电梯门就听到了一阵小孩的笑声。
杨予淮熟练脱下鞋，穿上自己的灰色居家拖鞋后又从鞋架上丢下一双没有开封过的淡紫色女式拖鞋。
女士拖鞋？想来原本是给他姐姐准备的。
打开门，果然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小屁孩坐在宽大的连体式暗色沙发上对这电视机傻笑。
虞瑾乐走进去，关上门。
发现他家的装修很简洁，而且很新。
虞瑾乐原本宕机的脑袋瞬间反应过来，前段时间很忙，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不过偶尔也有下班早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回到家里，楼上还有装修的吵闹声，装修工人还没下班。
当时虞瑾乐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想着，别在她睡觉的时候影响她就行。
等等，他不是说暂住吗？
暂住还特意把屋子修缮了一番？
虞瑾乐打量起屋内的装修，基本都是黑白灰调，看着很干净。
符合虞瑾乐印象中的商务人士的家。
然而一转头，就是一大堆球星海报贴在那，还有周杰伦的各个专辑的封面海报以及柜台上一些七零八三的手办。
虞瑾乐的嘴角抽了抽，果然，他还是和从前一般少年气。
他还是喜欢照着自己的喜好办事，不会纠结是否合适。
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那就装！喜欢球星，那就贴他的海报！什么？而这是否又符合自己的年纪，符合自己商务精英的身份，他压根不在意。
小元一看到自己姑姑来了，立刻从大沙发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朝虞瑾乐跑来。
“妈妈！你来接我啦！”小元眼睛瞪得像葡萄，咧着嘴抓着虞瑾乐的裤子。
虞瑾乐心里默默为她鼓掌，不错不错，出门在外依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这次回去给她奖励两根奶酪棒。
“对啊，我们回家吧，和叔叔还有哥哥说再见。”虞瑾乐牵起小元的小手。
“那我下次还可以来找林墨哥哥玩吗？我们家就在他们家楼下诶！”小元不舍，奶声奶气问虞瑾乐。
杨予淮闻言挑眉，看向虞瑾乐，想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她从容不迫地将面前的头发别到耳后，随后淡然开口。
“好啊，但你也要问问人家叔叔哦，万一他们没空我们也不好打扰对吧。”
话音刚落养杨予淮就接上了。
“随时恭候。”
果不其然，小元兴奋地跳起来。抬头看着虞瑾乐，看啊！人家说可以诶！
一旁的林墨也笑嘻嘻地说道：“小阿姨也可以多来找舅舅玩呀！”
杨予淮嗤笑一声，捏了捏他的耳朵，“人小鬼大。”
虞瑾乐充耳不闻，只是笑。她拉起小元的手，对杨予淮道谢：“今晚麻烦你了，谢谢啊。”
杨予淮点点头，一派如沐春风的模样，“你不是也请我吃饭了吗？下次有机会我请你。”
虞瑾乐没有回答，只是礼貌性地笑，拉着小元的手走到门口，她低头，对小元说：“跟哥哥还有叔叔说‘拜拜’。”
小元举起自己的小手，在半空用力挥舞，“哥哥、叔叔，拜拜！”
道别后，虞瑾乐打开门，带着小元回家。
在电梯里，虞瑾乐长舒一口，放空自己的脑袋，消化杨予淮又一次进入自己生活的事实。
到家的一瞬间，虞瑾乐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像是刚凯旋的将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明明是快奔三的人了，即使表面上装得像个大人，处世圆滑，独当一面。
可面上淡定不代表内心也能心如止水，虞瑾乐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假装大人的小孩，只不过是没有避风港湾，被迫长大的小孩。就如这会儿，碰见从前喜欢过的人，小心脏依旧会激动得砰砰直跳。
虞瑾乐从进家门到换上睡衣再到洗完澡最后再到给小元安排完一切上床睡觉，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姿态。
“姑姑，你今晚怎么这么开心？”小元从被子里钻出个小脑袋。
虞瑾乐关完了房间里的灯，只留了盏小夜灯，小夜灯泛着轻微的暖黄色灯光。
“嗯？为什么这么说？”虞瑾乐闻言转身，手轻轻搭在小元的小小一团的身子上。
“你今晚都是笑着哒！从刚刚进门开始就一直笑。”小元晃晃小脑袋。
“因为姑姑今天碰以前的朋友啦！”
“那是又多早呀！”
“你出生以前。”
“那也太早了吧！”
“是啊，好早了。”
“那你这些年想他吗？我现在就已经很想林墨哥哥了！我明天还能去找他玩吗？”小元向虞瑾乐身边靠靠，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像两颗圆滚滚的葡萄。
“哎呀，你靠过来都要热死了，跟个小火球一样。”虞瑾乐往旁边挪了挪，“看你表现咯，如果你今晚乖乖睡觉，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带你去找林墨哥哥了。”
“那我现在就睡觉！”小元立刻正襟危睡，摆好已经入睡的样子。
“睡着了吗？”
“睡着啦！”小元眼睛紧紧闭着，生怕别人发现她没有睡着。
虞瑾乐笑笑，给她盖好被子。
小孩心思单纯，藏不住话，也藏不住心事，想见的人当下就想去见，有喜欢的东西就说，不会拐弯抹角，不会弯弯绕绕。
他们身上总有种，山不见我，我去见山的洒脱。
身边传来沉沉的呼吸声，虞瑾乐转头看向小元，小姑娘已然是沉沉睡去。
她轻手轻脚下床，拿起房里的笔记本放到外面的吃饭的大理石桌上。
就在几分钟前，她正准备睡觉，结果收到手机里的信息。又是工作上的事情，做好一部分的工作汇报，以及各种材料和证据的汇总，相较于之前在律所整理的那部分文件。虞瑾乐再多加了当事人刚才发给她的材料，进行汇总总结。七七八八材料整理完，虞瑾乐直接发到闻祈的邮箱，算是当作工作汇报，谁让他好巧不巧当了自己的领导呢。
虞瑾乐面无表情，如释重负地按下发送键。
律师这个工作虽然日常琐碎多还很忙，忙起来有时候甚至一天接几十个电话，当事人的、领导的，各种来电。早年刚开始干这行时，虞瑾乐的工资并不高，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工资也是越来越客观。而也是虞瑾乐高中时候梦想的职业，所以她也忙的心甘情愿。
甚至算起来她都算幸运的了，前几年虞景舜和朋友一起合伙了个公司，这几年收入也可观，也算小有成就，年少有为了。所以虞瑾乐出了社会也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在临州倒是也能过得挺自在。而工作的时候又刚好碰到另一个算是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哥哥，所以很快就从实习律师转正。
可能唯一不太幸运的就是虞父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去世了。但好在一双儿女都拉扯长大，没有什么烂摊子留下来给虞母收拾。虞母现在带带孙子孙女，偶尔和自己老姐妹们搓搓麻将，加上现在条件好起来，还能到处出去旅旅游。只是有时候触景生情，常常会想起自己的老伴，翻翻相册，一翻就是一整天。
虞阳悯刚去世那段时间，虞瑾乐天天哭，连毕业论文都是一边哭一边敲着键盘敲出来的。大学毕业之后的暑假虞景舜直接给她安排了旅游，去祖国西北看看山川湖泊。
旅游回来之后虞瑾乐心情平复了很多，但还是会想起自己的爸爸，半夜睡不着就和虞母一样翻相册。虞阳悯每次都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但父女俩就是缺少沟通，所以初中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吵架冷战。
在虞瑾乐小的时候，因为和一个小孩玩。虞瑾乐告诉他把耳朵靠近地面可以听到大地的声音，那个小孩好奇，就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结果人家长一来，看着自己小孩趴在地上，虞瑾乐站在旁边。怎么看怎么像虞瑾乐欺负人家。于是对方家长二话不说把虞瑾乐骂了一通，甚至还想动手打人，动作之迅猛，两个小孩都来不及辩解。
到了晚上，邻居告诉虞阳悯这件事，虞阳悯那叫一个火大，带上老婆和扫帚就冲着人家里去理论了。
两家可以说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几个邻居一起来劝架才劝好。
虞瑾乐记得当时自己爸爸怒气冲冲冲了出去，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长大才知道，是为自己主持公道去了。
是的，虞阳悯从来不会一来就过问虞瑾乐的过错，只要知道对方欺负自家闺女，哪还管她有没有错。所以长大之后虞瑾乐从来没受过欺负，还得得益于虞阳悯给的底气。
曾经为自己撑腰的人变成了小小的一盒灰，虞瑾乐一想起这些事眼泪就哗哗掉，和开闸的水坝一样，泪水一串接一串，泪水在桌子上汇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不过好在没有父亲刚去世那会儿那么影响生活，自己也只是常在孤独和难过的时候想起他。
虞阳悯活着的时候，她对虞阳悯的感情就很复杂，爱恨交错。
毋庸置疑，虞阳悯定然是爱她的，不过爱她只在意她的成绩，她恨过父母为什么对她的情绪丝毫不关心，从来不问问她想不想这么做，不问问她过得开心不开心。他们只在意，虞瑾乐是不是能给他们带来开心。
不过这些复杂交错的情绪随着虞阳悯的离世烟消云散。
她最先忘记虞阳悯的缺点，只记得小时候虞阳悯是怎样为她出头，怎样在张岚玉面前维护她，不让张岚玉揍她。
虞阳悯走后，张岚玉曾说过一句话，让虞瑾乐的心彻底从家里抽离出来，不再对自己的母亲抱有什么期望。
“如果你能省心点，你爸说不定还能再多活几年。”
那时的虞瑾乐忘记了哭，眼泪戛然而止，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岚玉。
眼见着妹妹要发疯崩溃，虞景舜赶紧拦住虞瑾乐，拍拍虞瑾乐的被，说道：“妈！别这么说。”
张岚玉听了儿子的话，悻悻地闭上嘴巴。
虞瑾乐后知后觉，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捂住脸，眼泪无声地流。
倒不是她听了张岚玉的话而感到自责，而是觉得荒唐。
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她好像真的没这么爱自己。
她从来不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为自己考虑，说起话来也不顾及自己的情绪。
虞瑾乐咬紧后槽牙，恨啊，真的好恨。
回忆着往事，不觉间，虞瑾乐面前的桌子上，湖泊已经越聚越大。
虞瑾乐抽了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和桌子上汇聚起来的小湖泊。
平复好情绪，收掉电脑，就回到床上，一只手搭在虞元灿的身上，浑浑噩噩睡过去。
不知道前路是什么，回望过去，也是一路坎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