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熟了》欠鸟

3、第 3 章

　　就在两人刚走出商场，虞瑾乐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不会又是老妈打的吧？心里有点忐忑，拿起手机来看。
　　来电显示“闻祈”。虞瑾乐顿时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张岚玉。但闻祈这个时间打来也不知道什么事，估计多半就是律所那边的事。
　　就在虞瑾乐心里暗自腹诽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下。秋季的风好像有什么神奇的魔力，风中总透着一丝丝清凉的青草香。
　　商场为促进消费，就在前面建造了个公园，中央是草坪，周边是郁郁葱葱的树。
　　虞瑾乐心不在焉，身边的杨予淮存在感实在太强。
　　真是造化弄人，从前把话说死的时候就没想过还有重逢的一天。
　　命运的线又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虞瑾乐正准备按下接听，才发现两人已经快走到公园了。虞瑾乐看了眼小元，小元和林墨走在一起，小男孩带着小元向前走。
　　自从刚刚那件事情，现在虞瑾乐要时刻确保小元在自己视线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虞瑾乐接起电话。
　　“喂？乐乐，你现在有空吗？你那个案子后续还有点事，你现在能来所里一趟么？”闻祈沉着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流出来。
　　“但我现在带着我侄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说着，虞瑾乐看向小元一眼。
　　杨予淮闻言看向她，说道：“我送你过去，小元我可以先带走。”
　　虞瑾乐此时有点错乱，胡乱点了点头，随后立刻回复了电话那头：“我等会儿就过来。”
　　“林墨，你带好妹妹，我们现在要回家了。”杨予淮一边把手机好一边嘱咐林墨。林墨点点头，轻轻“哦”了一声。
　　能看出林墨对这个临时的决定有些不满，他还想和妹妹多玩会儿，平时在家里只能和自己的舅舅大眼瞪小眼。
　　“走吧。”杨予淮走在虞瑾乐前头，头轻轻向地下车库入口的方向撇了一下，示意她跟上来。
　　虞瑾乐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抬起脚跟上杨予淮的步伐。
　　思绪一瞬间回到过去，从前两个人年纪都还小，夜自修下课一起回家，他在前，她跟在后的场景出现过无数次。
　　而如今我们不再如从前那般年轻，各自都长成了大人。
　　虞瑾乐抬头看着杨予淮的后脑勺。
　　秋风给他的头发吹得有点凌乱，身形欣长。他的肩很宽，今天穿了大衣，成熟不少。
　　杨予淮的前头则是两个蹦蹦跳跳的小孩。林墨牵着小元的手向前跳着，偶尔会踩到街旁落下的梧桐叶。踩下的那一瞬间很治愈，脆脆的。
　　她多希望这段路再长点，再长点，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最好时光可以定格，永远定格再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虞瑾乐突然觉得，他们四个人现在前后交错走着，像极一家四口。想到这里虞瑾乐一惊，赶紧晃晃脑袋，打消这个想法。
　　四人到了地下车库，杨予淮带着几人找到自己的车。
　　是辆黑色的卡宴。
　　“你工作单位叫什么？我先把你送走，然后这两个我带回我家，到时候我再来接你吧。”杨予淮一边拉安全带一边说。
　　另一边，虞瑾乐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回道：“清缘律所。”
　　杨予淮倒车出库，打起方向盘，驶出地下车库。
　　虞瑾乐转过身去，对着后面的两个小孩说道：“小元，你和哥哥安全带系好了没有？”
　　“系好了！”小元的声音脆脆的。
　　车窗外是一片灯红酒绿。这个夏天的灼热让人们都在家里待了一两个月，今天是个转折点，之后的天气应该都会慢慢下降，不会再和之前一样炎热。
　　窗外的景象像是放电影一样一闪而过，冷暖相融的灯光和黑暗交替出现，一明一暗。刚刚出现在窗外的人如今已经离自己远去。
　　我们总在不停走着，身边的人不停更迭，都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许多人只是阶段性的过客罢了。
　　“要吃橘子吗？我车上还放了几个我姐塞给我的橘子。”杨予淮撇了虞瑾乐一眼，又继续专心开车。
　　虞瑾乐转过头看向他，见他面上毫无波澜，只是专心看着前路。
　　她扯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客气道：“不用了，谢谢你。”
　　老实说，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并不是很愉快，算得上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而现在他当着什么都发生，是时间让所有人都释怀了吗？所以他能毫不计较地与自己相处，完全没有自己那种尴尬的心理。
　　也是了，他高中的时候消化能力就很好，虞瑾乐羡慕他的洒脱。
　　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啊。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正是红灯。杨予淮见虞瑾乐迟迟没开口，转头看着她。虞瑾乐还没来得及将视线移走，这么猝不及防地对视上，条件反应地缩了缩。
　　“怎么还客气上了，怕我记仇给你下毒？”
　　“怎么会呵呵呵......我知道你向来大气。“虞瑾乐尬笑。
　　听了虞瑾乐的回答，杨予淮嗤笑一声，他直接拿出橘子一抛，橘子顺势落在虞瑾手上。
　　“知道就好啊。”说完，便不再看她。
　　虞瑾乐：......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橘子。”
　　“是的，以前去上课总要往书包里塞上几个。”
　　虞瑾乐开始慢条斯理地剥橘子，这个橘子看着就很香甜，皮薄，黄澄澄的，剥开的那一瞬间，香气四溢
　　后面两个原本还在吵吵闹闹的小孩一下把脑袋往前探。
　　“什么味道啊？这么香！”小元瞪着圆圆的眼睛扭头看向林墨。
　　还没等林墨说出口，小元就抢先说了。
　　“我知道了！是橘子！”小元拍拍副驾驶座的人，嘴里还叫着妈妈。因为她记得，自己姑姑之前每次出门前带上她都要嘱咐说，如果她和一个陌生叔叔单独待在一起就要叫她妈妈。所以现在小元依然叫着他妈妈。
　　“妈妈，我也要吃橘子！”小元眼睛亮晶晶的，头上的小啾啾还随着脑袋一起晃动。
　　“你先坐好。”虞瑾乐挥挥手示意她坐下去。
　　小元有点怕了，赶紧回去坐好。
　　虞瑾乐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小元，说：“这个你和哥哥一起分啊。”
　　小元应了一声，分了一半递给林墨，说：“哥哥，给你的。”
　　“谢谢妹妹。”林墨笑着接过。
　　“这里还有。”杨予淮说着，又一个橘子递到了虞瑾乐面前。
　　虞瑾乐转头看了他一眼，杨予淮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直视前方的路。
　　接过橘子，虞瑾乐谢过后，剥开橘子往嘴里送。
　　随后想起什么，礼貌性地问了句：“你要吃吗？”
　　“我没手，你喂我？”杨予淮半开玩笑道。
　　虞瑾乐怎么看不出来他在逗自己，若是没手，刚刚是谁递给她的橘子？
　　“行啊，张嘴。”虞瑾乐顺坡下马。
　　杨予淮有点惊讶，但还是张开嘴。
　　虞瑾乐把橘子放进他的嘴里，指尖触碰到他的唇瓣，温热柔软。
　　杨予淮咽下橘子，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虞瑾乐确实变了，变的还不少。
　　吃完橘子后车里都是橘子清新的味道。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讲话，两人一路安静。但车里还是很热闹，毕竟还有后面两个小孩在叽叽喳喳。其实主要还是小元在讲话。她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而林墨则是耐心给她解释。
　　车子很快驶到律所门口。
　　虞瑾乐下车，关车门前道了声谢，正准备关上车门，车内响起杨予淮的声音。
　　“到时候好了直接发我微信。”
　　微信是大学毕业那会儿加的，虞瑾乐为了加他一个人，把从前班里的高中同学都加了个遍。虞瑾乐以为他不会同意，但没想到这条好友申请刚发出去，立刻就弹回了他同意的消息。
　　“嗯好。”虞瑾乐点点头。
　　说完关上车门朝着律所里走去。
　　杨予淮并没有急着开车走，而是透过车窗，看了看律所。装修比较简约明了，灯光是淡淡的暖黄色，前台小姐正低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杨予淮略略看了几眼，驾车而去。
　　虞瑾乐进去后上到楼上的办公区，闻祈也还没走。他身上还穿着工作时候比较正规的衬衫，袖口松开一个口子微微挽起，手上的手指还在不断敲着键盘。电脑旁边还放着水杯，神情专注，银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电脑上的光，显然还没有注意到虞瑾乐的到来。
　　虞瑾乐心里烦躁，大晚上的还得回来工作。但显然闻祈这个工作丝毫没有感觉，他显然还沉浸在工作的快乐中。
　　“闻祈哥，我那个案件还有什么事情？”虞瑾乐一边走一边开口问着。
　　“上一次被告人败诉，他们请求二审。而且你的受理人也来找你了，不然不会这么晚还来叫你。”闻祈抬头示意，果然那人便站在不远处。
　　虞瑾乐平复一下心情，闭了闭眼。
　　当时对面败诉，心里不利索，朝自己的车上泼了漆，怎么还敢请求二审的？自己没有车还得大晚上在周末跑回来处理这些事情，心里已经把对面的人从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虞瑾乐努力挤出一个不太协调的微笑，然后毕恭毕敬地说了句好的。就去面对自己的委托人了。
　　星月朗朗，同受理人处理了接下来的事情后，受理人已经走了。而虞瑾乐还得继续留下来处理剩下的文件。
　　虞瑾乐抬起头，伸伸懒腰，肩膀僵硬得要命，只得活动活动肩膀，随后给杨予淮报了个信。
　　而早早来工作的闻祈还是没动，旁边水杯的水已经喝完，但闻祈还是脑袋动也不动盯着电脑屏幕。
　　虞瑾乐是打心里佩服这样的人，自律对于她这样的懒人来说不算简单，但她这个懒人还是选择成为一名律师，因此在学习和工作这方面，她是半分没有懈怠。
　　不过没有懈怠有时候并不代像个机器一样连轴转加班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义无反顾。
　　闻祈是她哥哥的朋友，大她五岁。
　　小的时候来家里吃过饭，虞景舜出去玩也经常会把妹妹带上。所以算起来也算她的半个哥哥了，由于两人专业相同，所以刚出社会的时候，闻祈经常会帮衬着点。
　　因为两人从前没怎么联系，虞瑾乐一开始没想到会和闻祈在一家律所。
　　此刻身为外地人的虞瑾乐心里瞬间有了点安全感。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闻祈不是杨予淮那种看起来就及其张扬的人，恰恰相反，闻祈长得十分斯文，做事也是，各个方面都成熟稳重，很内敛。闻祈的皮相非常好，银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眸子很黑，衣服整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气质淡漠又疏离。
　　虞母之前还有意撮合他俩，但可惜，两个人对对方都没那方面的意思。
　　虞瑾乐还说，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早就熟了，完全就是把他当哥哥，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真成了那也太奇怪了。
　　而闻祈的说法则是，已经心有所属。
　　虞母见着两人态度都挺坚决的，就没再撮合。而自从那次之后，虞瑾乐也开始适当和闻祈保持距离，那段时间看见对方都会有种莫名的尴尬。
　　杨予淮回了消息。
　　“到了给你发消息。”
　　虞瑾乐百无聊赖，点开电脑里的4399，玩起了做蛋糕的小游戏。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了，以前还是和表弟一起玩，如今物是人非，小时候的那些玩伴基本都散了。
　　不知不觉中，杨予淮已经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在楼下了。
　　“闻祈哥，我先走了，我朋友已经在楼下了。”虞瑾乐关上电脑，站起来准备走人，和闻祈打了声招呼。
　　闻祈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投身工作。
　　“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也早点休息。”
　　虞瑾乐到门口，看见了当时送她来的那辆卡宴。
　　里面的人一只手轻握着方向盘，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上还带着一块华丽的表。虞瑾乐不是很懂表，但这个表看起来做工精细，表盘还泛着光，看着造价不菲。车内没有开灯，只有律所的灯照着他，影影绰绰，光影勾勒出他脸的轮廓，眸子晦暗不明，鼻子高挺利落，嘴唇微抿。
　　虞瑾乐上前去打开车门，杨予淮听见响动，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去拉安全带。
　　躺在座椅上，虞瑾乐长舒一口气，起身系上安全带。
　　杨予淮又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橘子，这次他没问虞瑾乐要不要吃，直接放到虞瑾乐手上。
　　虞瑾乐也没客气，直接剥开来吃。
　　一路上两人什么话都没有，杨予淮能明显感受到虞瑾乐身上的怨气和疲惫。
　　没过多久，虞瑾乐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没一会就败下阵来，头靠向了窗边。
　　杨予淮是到了小区楼下才发现的。把车停好，一扭头就发现这丫头睡着了。
　　在夜里，女孩的脸看起来没有那么清楚。快到腰的头发盖住了一半的脸，很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杨予淮看了半晌，忍不住向前凑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橘子的清香。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拨开了挡在女孩脸上的头发，这时女孩的脸才看得真切。
　　杨予淮不禁感叹，这丫头变化真大。皮肤比以前光亮白净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消退许多，五官更加立体，像是逐渐浮出海面的礁石。
　　性格更甚，她比从前更像她自己。
　　杨予淮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脸。
　　没醒。
　　杨予淮不自觉将嘴角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