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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母辈的红白喜事 ...

  •   使者一身青衣,骑黄马疾驰入宫。

      他身后是围在宫门外黑压压的十万大军,积雪的威压覆盖了这个偏僻小国的反抗,未能掩盖传令者呼号声的响亮。

      “奉垂象命,静默十日!静默十日!”

      垂象国富民足、兵强马壮,不满于虎踞中原,着手清理疆域以外的异族。国君遣使节来访,要求内宫静默十日————上至天子,下至洒扫宫卒,一律不得有无礼的异响。

      然而皇后怀胎九月,动静随时,生产之痛焉是常人所能忍?

      大雪愈演愈烈。

      第五日,使者与帝后对面相坐。皇后阵痛难捱,赴侧殿更衣。

      “长生…长生…”她低声呼唤名唤长生的贴身侍女,两个接生嬷嬷很合适宜地搭起生产用的、类似秋千的红软梯,又把皇后架到梯子上。

      “娘娘,千万抓稳。”

      “娘娘,千万忍痛!”

      她们同样压声嘱咐,一左一右牢牢扶住皇后的肩膀和腰身,但皇后在湿透的发丝中抬眼,望见溜进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仍旧感到脱力。

      那是全身发抖的、握着一条白绫的天子。

      “孤愿意为百姓受千刀万剐…”他悄悄地说,把白绫绕上皇后的脖颈,“皇后不能喊叫。帝后同心。”

      两个嬷嬷只是紧紧地抱着皇后。皇后没有力气说一句话,她和天子都在忙着用力。被呼唤的长生犹如水鬼一般竖在不远处,她的脑海里尽是“长生…长生…”。兴许还有一闪而过的,真正的对长生的渴望。

      铜壶刻漏,和大雪一样不曾停息。

      皇后咽气,但同时,传来一道嘹亮的婴孩啼哭声。天子跌坐在地,眼角滑落雪水一般的泪痕,不知是否在后悔心怀犹疑、下手过迟。默默把一切收于眼底的使者终于大开侧殿之门,宫门外冲杀声震天。

      “不敬垂象,意同进犯!”

      长生飞身上前,用搭在黄铜盆内尚还浸着热水的白缎抱起婴儿,沿着阴影处狂奔。一开始是奔走,后来是半摔半行,除了卷身躲于垂花门,沾血在白布上写下皇后的名姓“文笑君”以外,未尝歇脚。她奇迹般地顺利跑到皇后母家,在游散
      的守门士卒中望见钗横鬓乱、凭门而立的主母。

      “夫人!这是小姐的血脉!求求您…求求您…”长生扑倒在地狠狠地连连叩着响头,直到她束扎得齐整乌亮的双环髻被灰尘扑满,直到主母郑重地从她怀中接过婴儿。

      主母摘下一块贵重的、此地独有的紫烟玉所制的玉牌,藏在白布之下,迅疾地奔向后院。

      “时下诸国,北武蛮夷不足相托,西质排异犹胜垂象,东吕势微,其余小地恐与我国今朝命途相合…唯有南越,礼义旧邦。老先生,有劳你了!”

      那里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马夫,他前趋数步把婴儿托在臂内,跛脚没有影响他的身手:“老仆深受府上重恩,无以为报,必将小小姐带出血海。”

      老马夫翻身上马,这匹通体棕色的马和马夫一样年迈。他们从只有老者才知道的险峻小路流窜入南越,用米水和野菜糊喂养孩子,最后他因疲累感染风寒,高烧不退,闯入塑相神鬼难分的破庙,把婴儿塞进香案下的空隙。

      半日后,夕阳西下,霞光万里。有一个过路的商妇揭开拧皱的襁褓,用她粗糙的手指摩挲“文笑君”三方血字。她喃喃道,用一种谈论密辛的语气,有一种鬼神莫测的犹疑。

      “这是你的名字,还是你母亲的名字?或者是亲人对你的期许…”

      这是无意之遇,还是神明有灵,或者是潜藏的、只露出一点先兆的传说起笔之处。

      她身旁一个约七岁的男孩子,并不十分聪颖的天资,却生得俊秀灵巧非常,正在和五六岁的妹妹打闹,童言无忌地嘻嘻笑道:“娘啊,她是被扔下留下的婴儿,怎么会被赋予期许。”

      商妇对孩子极好,此时却未作理会。她的手指忽而碰触到那块厚实的、犹温的紫烟玉牌。她眉心微动,抬头觑了一眼塑像。破败塑像嘴角噙着一齿笑意,平添一分活动的生气。她鬼使神差般悄无声息地把它揣进掌心,婴儿也被她搂进手中,取名为“文遗”。

      而那片弹丸之地,那个连国名都已渐渐难忆的寸土小国,消失得很快。血色和雪色都褪去之后,垂象把它发展得比原先更好,它成为地势精巧的仙境胜地,有一个精致的、充满希望的新名字:明镜摇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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