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归离之离渊》狐九梦

34、剧外脚本17

　　“当爱与义同时放在你面前时，你会怎么选？”
　　大海拍打着潮汐，推动着水中浮萍不断涌上海岸又随着退却的潮水重新归于海中，继续挣扎，沉浮不能。
　　赵婉儿看着面前赤红双目的大妖轻声开口：“人间的取舍，总是在一刹那之间。所以他们会想岔了，会走错路。但你很幸运，你可以活得很久…这些时间，足够你慢慢想清楚，将来的道路要如何去走！朱厌，我给你一个名字吧…”
　　也是那时起，朱厌大妖拥有了人的名字也拥有了一位性情柔和的神女朋友。她是除却离仑以外第二个愿意和满身戾气的朱厌大妖交朋友的存在。
　　因此，他们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
　　“赵远舟…这是我哥哥的名字。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潮汐退散，赵婉儿的身影消散在久远的幻梦之中。
　　朱厌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将自己困守在一处。他惧怕任何人的靠近，也害怕再去接近任何人！他怕，他的不受控会再一次伤害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因此他将文潇送往了人间。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彼此都安然无恙的好好在各自的世界里活下去！
　　但命运，却从不愿如此轻易放过他！
　　他体内承载着天地之间最为邪恶的戾气！随着日积月累的时间越长，便越发不受控制！
　　赵远舟没有办法，他已然在日日夜夜的噩梦惊厥中身心俱疲。
　　万年的时间太久，也太过孤寂。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最好的结局！
　　传闻冰夷族有一把削铁如泥，斩妖驱邪的云光剑！最主要的是，那把剑，曾杀死过大妖应龙！
　　因此，赵远舟主动去往人间，找上缉妖司，然后见到那个人！
　　一个身姿挺拔，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他记得他…在一场血月屠戮之中…他看到过，那双如沧海般明亮的眸，满含泪水的模样。
　　“是妖！都该死！”
　　被人刺了一剑的赵远舟，看着对面满是隐忍不屈的人，流着泪，目光愤恨看向自己的模样，心中不可抑制的抽痛了起来。
　　他想到了赵婉儿，想到了无数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悲惨模样…
　　原来杀戮带来的，不止是自己内心的折磨，还有他们的家人，朋友…无数人的仇恨…
　　“我来，是想跟你做个约定！”
　　昏暗的牢房中，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卓翼宸。
　　男子此刻也蹙眉看着他，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说！”
　　“我要你…亲手杀了我！”
　　卓翼宸表情一滞，随即便嗤笑出声：“我当然会杀了你！一定！”
　　他们达成共识，大妖将云光剑的心法尽数倾囊而授！渴望在不久的将来能与这满载天地戾气的脏污之躯一同湮灭在男子紧握在手的云光剑下。
　　他们开始漫长而短暂的旅途。一一破解了离仑暗中设下的圈套，终于帮文潇寻回完整的白泽令时。
　　离仑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声声质问：“你以为你就很无辜吗？朱厌，别忘了！当初是你把我带往人间！让我见识到了外面的广阔天地的！”凭什么如今，却要抛下他，不管不顾了呢？
　　更多的话语以离仑的性格无法说出口，但赵远舟听懂了。他只是目光哀戚的看着昔日故友不甘心的消失在光芒之中，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暗中离仑设下的一道阵法却在即将结束的一刻打入了自己体内？！
　　一直被好好压制的戾气骤然暴动，在血月的加持之下彻底吞噬了他的所有意识！
　　那像一场噩梦！却又不单单只是一场噩梦！
　　再醒来时，众人看他的目光只剩下惊惧和恐慌…也许还有一丝恨意…
　　他望着文潇看向自己的目光，只得勉励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静静蜷缩在一角，独自坐在冰天雪地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助而悲痛！
　　“杀了我吧…”那是他第一次有些急切的哀求那个一直冷静自持却也一直对自己心生厌恶的卓翼宸。
　　可男子只是给了他一件避风的披风，一字一顿道：“你若真心有悔，便做些能弥补大家的事吧！”
　　是啊，白泽令毁了，大荒的危机还尚未解除。他还不能死！
　　赵远舟在那一瞬间又抓住了必须活下去的意义。他整理好思绪，再次回归缉妖小队。
　　只是这一次，大家之间的气氛不同以往一般融洽。
　　一直待他很亲和的文潇也沉默的看着他，目光复杂。
　　“要修复白泽令只能去找神木和瑶水”
　　最终，几人分成两组。
　　英磊留下安排英招的后事，决定接任山神之位与他们分别。
　　白玖则身受重伤，化出本体，被孕养在山神庙前。没有数千年的光阴，他难以恢复。
　　剩下的便是文潇，裴思婧，卓翼宸和赵远舟四人。
　　“我和文潇去寻日晷，那里光阴如梭应该能够加快神木的成熟…”裴思婧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主动开口说道。一早从思南小镇来时，他们手中便留有一截神木，只是神木稚嫩，还不能用以修复白泽令。
　　“也好，日晷之中没了乘黄，应当是安全的。你们便去守着神木成熟吧。我和小卓…”大妖点头说着，忽而一顿改口道：“我和卓大人，去大荒禁地，寻瑶水！”
　　卓翼宸对此没有异议，文潇也一直保持缄默。四人便这般分道扬镳，各自离散。
　　“等到寻到瑶水后…你便带着它…独自回来吧…”
　　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时，赵远舟忽而出声如此说道。
　　独步走在前方的卓翼宸脚步不停，没有回答。
　　他知道，大妖此刻求死之心达到了巅峰！因为在他失控时，山神英招…不惜自燃神魂，用尽全部神力将大妖体内暴乱的戾气压了下去！但结果就是…身死道消！
　　可没人知道，英招是英磊的爷爷也是幼时护佑大妖长大的爷爷！
　　他的心情沉痛，不可对人言及。哪怕便不是因为英招之死！这些年受戾气所控造下的杀孽也无法让赵远舟轻易释怀！
　　他的爱人，朋友…至今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皆与他有关…
　　大荒禁地中，赵远舟收敛心思闭了闭眼，伸手动用妖力取出了冰潭之中的一缕圣水！
　　没想到能如此顺利取到瑶水的两人对视一眼便要转身离开。可正在这时，水潭里传来一声怒吼！一条百余丈的蛟龙骤然破水而出向着两人攻去！
　　剑光流转之间，卓翼宸负伤不敌！大妖护着他且战且退！
　　待终于一路退至山涧处，那蛟龙方身形一顿，转头返回，竟这般放弃了继续击杀偷盗瑶水的二人？！
　　赵远舟见此，不由松了口气，忙去查看卓翼宸的伤势：“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卓翼宸看着他，第一次放下心中芥蒂的对他安抚一笑。没有答话。
　　赵远舟见此，只抬手捏决动用妖力为他治疗。
　　“那蛟龙不知待会还会不会回来…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简单治疗了片刻，觉得差不多的大妖如是说道。
　　卓翼宸点点头撑着剑起身。看起来似乎真的好受了很多。大妖便也放下心来，转身离开。
　　原本，他是想让卓翼宸就此杀了自己，然后独自回去和文潇等人汇合的。只是不曾想这寒潭中的蛟龙竟如此厉害！对上他们二人丝毫不落下风不说，还将卓翼宸打伤了…如此一来，赵远舟便不好放任负伤的卓翼宸独自回去了。
　　【罢了，总会有机会的】
　　大妖走在前方，闭目深思。
　　在他身后，一向挺直背脊，行走有力的人此刻已经开始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跟随着他。
　　卓翼宸口中不自知的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血…殷红的血迹侵染了他身上黑白相间的衣袍。他神色萎靡的努力睁眼看着走在前方的身形，一步一踉跄的努力跟随。
　　他知道，他恐怕…没办法跟得上大妖的步伐，回去见文潇她们了…
　　只是卓翼宸强撑着，总想着再走一段…一小段路便好…
　　他只是想着，大妖此刻能晚一些发现自己将死之状可能便会少一分难过的时间。
　　他也怕…自己的死…也许会再次刺激到刚刚平复心绪的大妖骤然失控…到那时，谁还能来救[他]…
　　山神已死，白泽令也毁了。
　　若赵远舟此刻失控，陪他一同灭亡的，便是他们这一群人一直以来拼尽全力想要护佑住的！大荒！和人间…
　　“扑通！”
　　路终有尽头，卓翼宸再如何强撑，也抵不过体内迅速流逝的气力和生机！
　　他骤然倒在雪地里，感受着冰天雪地的寒冷席卷周身！
　　“小卓！！！”
　　有人在唤他，是赵远舟悲痛的怒吼！
　　“赵远舟…好冷啊…”
　　随即，卓翼宸感觉身体一轻，似乎被人小心翼翼的拥入了怀中。那人问他：“还冷吗？这样会不会好受些？小卓…别…”
　　耳畔的话语已然模糊到听不清。
　　卓翼宸只是神思恍惚的看着一处，喃喃道：“对不起…答应你的…做不到了…”
　　他没想到，这一程，会死在大妖之前。
　　“没想到…遇到你…竟是我的死劫…”
　　这是卓翼宸咽气之时，最后留给大妖的话。
　　语气无奈又惋惜，还夹杂着些许不可告人的心思已无从探知。
　　赵远舟此刻便只是抱着怀中极速冷却的身体，悲痛不能自抑的在山谷中哭泣！
　　可没人来安慰他了。
　　英招爷爷，赵婉儿，离仑…卓翼宸…他所珍视的人全都一一离他而去！
　　死在他所谓的天下大义之中，死在自己茫然无措的瞬间！
　　暴风骤然席卷而来！带着四面八方涌动的戾气争先恐后的进去大妖的躯体！
　　一寸寸的撕裂着仿佛已经承载到极限的容器！
　　黑纹涌上了赵远舟满是悲痛的脸，带着诡异的妖气游走他的四肢！继而归于平静！
　　是的，在关键时刻的最后一步，那些暴虐的戾气安顺如绵羊般被赵远舟驯服了。
　　可悲而荒凉！
　　他一直学不会镇压体内的戾气，在痛失所有最珍视的人之后，竟然学会了。
　　一时间，赵远舟的心中，悲与喜全都消散无踪！涌现心底的只是一种荒诞至极的怪异之感。
　　风雪越来越大，逐渐遮掩去了瘫坐在地紧紧拥抱着怀中人的身形！
　　自那天后，白泽令被顺利修复成功。文潇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白泽神女镇守大荒。
　　裴思婧则因为人间羁绊早已了结，也自愿追随左右，伴她而去。
　　只有赵远舟，孤身一人，远赴山海，去往了人间。
　　“这一走，打算什么时候再回来？”大荒界碑前，文潇看着面色低沉的赵远舟，轻声问道。
　　大妖垂目看着，目光沉静的没有一丝杂念：“不知道，但总是会回来的”
　　是的，他总是会回来的，只是他爱慕人间，也想去寻一寻，会不会还有一双记忆中的如沧海般明亮的眸停留在某一处，等着自己去唤醒。
　　“一路珍重！”裴思婧在一旁看着两人依依惜别的模样，突兀开口。
　　赵远舟见此，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人间，很好，喧嚣繁华。
　　曾经他总是贪玩，喜欢拉着离仑来看这片繁华。
　　后来因他之故，这锦绣般的繁华便沾染上了斑斑点点的墨色血迹！
　　可大妖真的…不想搅乱这人间。所以他努力的，想去抹平那些血迹…可却一团乱麻，越来越糟…
　　直到，如明空沧海的一道光骤然坠落，他才发现，原来不用刻意去刻画，这人间，自己就能好好的活着。
　　一别经年，赵远舟独自走过了曾经的道路，踏着伙伴们遗留的痕迹，寻过高山，涉过远水，终是在群山峻岭中深陷迷障！阴差阳错之下，他一抬伞，便看到了刺向自己胸口的一道寒芒！
　　转眼一看，便对上了一双，溢满水汽又带着一丝仇恨的眸子中！
　　“朱厌！我定会杀了你！”
　　熟悉的人，熟悉的话语！像一场大梦将醒，让赵远舟不自知的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