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山中遇见 ...
-
温茶想了一下,纵使温宛再怎么讨厌她,也断然不可能会把她卖到青楼,做出这样有辱温家贵女名声之事。
更何况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单凭一人之力,也做不到绑架再发卖到远在京城之外的地方。
无非就是动了点歪心思,然后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至于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温茶心里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眼下她独自一人,尚不清楚城内局势,断不可贸然进城,否则就是羊入虎口。
忽然,有画面至脑海,一闪而过,马车,山道,和一个正坐在马车内把玩玉牌的男子。
应该就是这里,可她在深山间躲躲藏藏,一连晃悠了两日,也没找到那条山道。
抬头一看,却发现对面的山腰处有个破旧的茅屋,居然似乎有人居住的痕迹。
原来有进京赶考的书生,没钱住客栈便来到这荒郊野岭寻了个废弃茅屋住了下来。
身形瘦削,身量极高,满口的之乎者也。
见到温茶,连连惊叹是神仙妃子,误入凡尘。
她暗自好笑,想想自己在山间徒步,一连几天不知疲倦,不知饥渴,好像还真有些降世神女的意味。
换上衣服,又找书生借了纸笔,刚欲落笔,却发现万千思绪,不知从何说起。
思索片刻,只道:父母亲大人膝下,女安健,不日必归,勿念。
接着拔下发间的垂珠簪,叩开机关,将信卷起放入中空的簪杆内,转身递给了屋外的书生。
她仰着脖子板起脸,说的无比认真:“我这簪子,可是皇城第一名苑“浣花苑”所制,天下仅此一根,绝无仅有。我把它赠与你,就当报答。你拿着它,去京城的典当行,少说能抵八百两。”
末了,又勾勾手指,示意书生靠近,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皇城内城有个犹宝斋,是当朝户部尚书温绪温大人家的铺子,去那里典当,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书生拱手作揖正欲开口,便被温茶打断,半推半就着动身去了京城。
此时温茶心里不再有所顾虑,一门心思的找昨夜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条山道。
过城门,需要文书。
没有身份证明,想要偷偷混进城的话,跟在他身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从旭阳东升到薄暮西沉,她恍然意识到,那晚不过窥得一个场景,并不知晓是将来何时发生之事,时隔几日,不知宋逸是否已经离开此处。
正当纠结苦恼之时,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正是宋逸的那辆马车。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给等到了。
她拍拍手,从路边的石头上跳下,走到路中间等着那辆马车靠近。
一声嘶鸣,马儿停住了前蹄,对着天空嗤嗤的打着响鼻。
玄墨色衣袍的护卫抽出长剑,立于马车前,剑眉星目迸发出冷厉之色:“何人?”
眼前是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独自站在山路中央,蓬松的头发乱作一团,用布条随意捆扎在脑后,飘出几根随风晃荡。
马车近了,不闪不避,反而转过身来,似乎专门在此地等候一般。
一身肌肤如温玉般白皙娇嫩,吹弹可破,偏生套在满是破洞和补丁且泛着黄气的宽大布衣下。
裤脚褊成两坨圈在脚踝,柚子挽了又散,索性任其耷拉在膝旁。
一身装扮,古怪至极。
即墨蹙眉,警惕防备的看着眼前这个外貌举止违和的女子。
只见她上一秒还云淡风轻,下一秒便泫然欲泣:“小女子名唤阮阮,几月前双亲病逝,弥留之际特命我来京城寻亲,途中不幸遭遇遇歹人,现如今信物遗失,盘缠用尽。”
即墨丝毫不见怜悯之色,反而居高临下的看着温茶,审视意味明显。
“天地之宽广,竟无我一处容身之所,”
温茶暗咬香舌,掖了掖眼角并不存在的泪,避开男子锐利的目光,继续硬着头皮哭泣。
“伤心落难之余,所幸得遇公子,想必公子宅心仁厚,定不忍心小女子四处飘零,来日我必将端茶侍水,结草衔环,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她趁机偷偷睨了一眼,只见那人依旧握着那把剑,面沉如水,眼中满是猜忌。
车内丝毫不闻声响,不禁让人怀疑里面是否有人。
温茶暗恼,豁出去一般,仰天大哭,当即涕泪涟涟:“公子如若不收留我,我也不知我还能去往何处,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随了爹娘而去!”
说罢倾身向剑扑去,这人依旧冷着张脸,丝毫没有收剑的打算。
她心中一惊,触及剑尖堪堪停住,场面一度尴尬至极,叫人无法收场。
不对啊,按照话本子上写的,不应该是美人落难,英雄救美人于水深火热,日久生情,然后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嘛?
她都把自己身世编的这么惨了,怎么还无动于衷?
“呵,”就在这时,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嗤,声音清冽如泉,只是说出来的话格外无情,炎烈七月让人如处腊月寒冬。
“那便去死好了,本公子不介意送你一程。”
一把精致的匕首自马车内抛出,险些砸到温茶脚尖,不用出鞘,也能知其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故事是故事,现实永远是现实!
捧着那把匕首,温茶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女子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公子当真不考虑下嘛。”
宋逸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嘴角噙着一抹不尽眼底的笑意:“京城有个浮花阁,最喜收留你这样的女子。”
侍卫挥下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她气了个倒仰,浮花阁是京城有名的青楼红苑,温茶怎么也没想到天下居然会有人教唆女子去这种地方谋取生路。
气归气,还是愤愤追了上去。
这一追,便是整整三日。
林旁溪涧,一根未置饵料的鱼钩伸入水中,有鱼来回游曳,反复试探。
一阵水响,那钩消失不见了,鱼儿受似的惊的全跑开了。
宋逸一袭白衣,盘坐在大石上,再次垂杆将鱼钩放入水中。
溪面恢复平静。
一支短箭不知从何处飞出,自即墨身边擦过,刺在身后的马车上。他拔下箭,捏碎箭身,一卷纸信赫然出现在了手中。
展开,是一卷纸包住了另一卷,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他粗略一看,随即快步向宋逸走去,拱手道“主子,人还活着。”
水面翻起水花,鱼竿揭起一只鱼儿从水面钓起,悬在半空扑腾,光滑的鳞片在日光下泛着点点银光。
纸在手中摊开,他递至宋逸眼前,垂眼道,“不仅活着,还在追我们的马车。”
娟秀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
望着还在挣扎的鱼儿,他目光微闪,一脸玩味:“瞧,跑掉的鱼儿又上钩了。”
说来也奇怪,她要是奋起直追,这马车撒丫子似的狂奔,离得老远都糊满脸灰。
要是不紧不慢的赶吧,这车就也悠哉悠哉的赶路。
车要是不见了,也不用急,不消半天功夫自己就出现了。
这不,沿着路晃悠了大半下午,又看见了马车的身影,半隐在路旁的树林中,此刻马儿正悠闲的吃着草。
二人正在远处溪边烤鱼,她悄摸摸翻上马车,打开座柜,藏了进去。
头脑昏沉,胸口麻木蔓延至四肢,周遭逐渐模糊。
上元节后,温大人声称家中祖传之物被女贼所盗,女子二八年华,身量娇小。
当朝尚书家中失窃,系女子所为,着实令人震惊。
锦衣卫及京兆府着手彻查,挨家挨户搜寻妙龄可疑女子,城门只进不出,一时人心惶惶。
京城北街,温府上下炸开了锅,大房嫡女温宛设计残害堂妹温茶,温老夫人险些气出了病。
大房中的奴婢下人全被发卖了去,温宛跪在堂前,脸吓得惨白,一盏热茶迎面砸了过来。
“孽畜,小小年纪怎生如此心思歹毒,做出如此手足相残之事。”
老夫人红了眼框,老泪纵横,扬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打下去,“我今天,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孽障不可!”
“老夫人息怒,宛宛和阿茶平时虽有嫌隙,但都是小孩子间小打小闹。二人血脉相连,宛宛又养在深闺,年岁尚小,怎可能设计绑架发卖之事,想必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啊。”
温大夫人挡在了女儿身上,一拐杖重重落在背上。
“也,也许是家公朝中为官,得罪了什么人,才引得人做了局。”她抱着温宛,哭着小声劝解道。
老夫了气的乱了脚步,蹒跚着险些栽了下去,还好被温二夫人扶住了身子。
这话倒也不假,温匀身为御史大夫,干的就是纠察百官的活,说好听点就是监督官位行为,维持朝臣秩序及政务公正廉明,说难听点,可不就是得罪人的活计么?
可这话由她嘴里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了。
“你,你,你!好,好,好!真的是要气死我!”温老夫人喘不上气,半天缓不过神来。
“嫂嫂此言差矣,家公在朝为官,颇受圣上重用,为官数年,从未遭弹劾,旁人巴结都来不及,又怎会暗地使绊?”
温二夫人杨氏扶住脚步虚浮的老夫人,她精致的脸上有些苍白,眼底一圈淡淡的青,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说起话来依然那么掷地有声,比温大夫人更显大家主母风范:
“倒是宛宛,自小嫉妒成性,顽劣不堪。身为堂姐,丝毫不怜惜幼妹,处处使坏加害。如今能使出这种恶毒手段,你这个做母亲的疏于管教,我这做叔母的可没法坐视不理,平白让外人耻笑我们温家家风。”
说罢,一道凌厉的掌风挥了过去。
“杨纯静!”温大夫人尖叫了起来,指着温二夫人怒骂道:“先把你女儿管好,再来管别人吧!成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你家阿茶翻墙混出去瞎玩,和个野丫头似的!”
她哼了一声,抹去脸上的泪痕,继续道:“要不是你家阿茶被你宠坏了,把家中下人丢下,又怎会被歹人钻了空子,自己毁了名声就算了,还要连累我家宛宛。”
温宛实实在在挨了这一巴掌,整个人都被打趴在了地上,听到这里突然就和反应过来了一般,死死抱住温老夫人的腿哭喊道:“是啊,祖母,如果阿茶真遭遇了不测,那我也没脸活了呀!”
“那晚我和茶茶就碰了一面,吵了几句便各自分开了,随后我玩累了就坐在楼上吃茶,我也不知为何温茶被掳走了!”
“福大和福二呢,上元节那夜在你左右侍奉,之后为何驾车出城,又何故死在了城南树林里?”温二夫人头疼道。
“我不知,他们二人只说腹痛,我便允他们回去了,其余的祖母我不知啊!”她揉搓着帕子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