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烬》留个羊

28、创意市集

　　立夏过后，天色开始变得明朗起来。天空湛蓝如洗，两岸边的柳树枝繁叶茂，随风飘荡，浸在水里的枝条部分因隔绝了空气，有明显的腐烂迹象。

　　去创意市集摆摊的这天早上，云枝婳和柯诀闹了第一次不愉快，原因就是他不让她穿低胸装出门。

　　爱本身就是自私的，占有欲会跟着作祟。柯诀并非想要限制她的穿衣自由，他个子高，一低头便一览无余。一想到别的人可能会看见，他就无法忍受。

　　云枝婳对于这件事也没有妥协，她觉得自己的喜好被人拿捏和评判了，难以接受地说：“我就想穿这件衣服出门。”顿了几秒后又放软两分语气说：“好了，一会该赶不上市集了。”

　　语气软是软了，可这话说出来却让柯诀觉得更加生气，他简直要气死过去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偏过头点支烟，不发一言。

　　—

　　整个创意市集有大概一百多个摊位，每个摊位的布置和色彩搭配自成风格，并且主题性都很强。

　　集市分为三个区域，绿色伞是传统区、红色伞是创意区、白色伞是设计师区。云枝婳头顶罩着个红色的帐篷，正上方写着“景市创意市集”字样门头。

　　她的左手边是美术馆和文创店，美术馆正门口是一个大水池，立着景市最高的烟囱。她仰头望着这个大烟囱问：“这烟囱看起来有很悠久的历史。”

　　柯诀也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隔了好久后满腹怀念道：“我们更习惯叫它窑囱，不过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改用天然气烧瓷器后，窑囱彻底失去了功能。”

　　他说完又背着她去把行李箱里包裹严实的陶瓷拿出来摆放。云枝婳知道他气还没消，故意贴近他一起摆放，眼睛时不时瞟向他，好似在问，气还没消呢？

　　“佳佳接了我上次去面试的那个杂志社工作。”她试图挽回局面。

　　柯诀盖好行李箱滑向一边，和另外两个颜色不一的行李箱并排放在一起，问：“她干两份工作？”

　　“不是，她以前那个活犹豫半年后还是辞了。”

　　桌面的布云枝婳选的酒红色的，这批货都是怪力乱神的题材，听柯师傅说当初定制这批货的人是位来自日本的教授。

　　一切准备就绪后也差不多到了开集的点，旁边的摊位是个女大学生，创作的《梨形女孩》系列作品，云枝婳很喜欢这个题材，便多看了两眼。

　　“姐，你是第一次来这边摆摊吗？之前没见过。”女大学生冲她笑了笑，自来熟地打着招呼。

　　云枝婳对她的作品挺感兴趣的，夸道：“你的作品立意真不错，做出来也很可爱。”

　　“真的嘛！我第一次尝试这个题材，还怕别人瞧不上呢。”女大学生其实一开始不太自信，被这么一夸，底气瞬间就上来了。

　　“网络上充斥着教你如何遮盖自己腿粗屁股大的缺陷，但是审美为何要如此单一呢？你说是吧！”

　　“你的想法真的很好。”云枝婳再一次肯定了她，直接给她钓成翘嘴。

　　加上今天周末的缘故，来光顾市集的人特别多，有游客也有本地人。除此之外有很多戴着鸭舌帽架着自拍杆拍摄的博主，在各个摊位来回穿梭。

　　路过云枝婳这个摊位时，有个长相帅气的博主直接坐在接待顾客的折叠椅上，对着直播里的人说：“我们现在在一个少见的怪力乱神题材摊位上，作品给人的视觉冲击还挺大的，有人想要了解下这个题材吗？”

　　他的摄像头扫过云枝婳，直播间的粉丝眼尖，立马捕捉到了，纷纷刷屏说要看摊位的女老板。

　　博主低头轻咳了两声后礼貌问：“诶美女你好，我是干直播的，然后我的粉丝说想要看看摊位的女老板，你看方便露面吗？”

　　“不方便。”柯诀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回来，刚好撞上了他的询问。

　　博主是帅哥，直播间的粉丝大多是女孩子，听见这三个字后又开始吃瓜刷起了屏。

　　关你什么柿：【是美女老板的男朋友回来了吗？？？】

　　小黄同学：【111111111111】

　　蜜桃碎碎冰：【声音好年轻好好听喔～】

　　你所见即我：【也想看看男朋友（bushi）】

　　……

　　博主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但他好歹干了这么多年的直播，这点解决突发事件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们的摊主比较低调，不喜欢抛头露脸，还是跟着我把注意力放在作品上吧，不然要丢饭碗喽！”

　　兴是柯诀一直站在他身后，气氛逐渐凝固尴尬，博主待了没多久就借口去了下一个摊位。

　　女大学生看着博主悻悻离去的背影，捂着嘴笑起来说：“哎呦，姐，你男朋友这是吃醋了呢。”

　　云枝婳朝她笑笑后起身将怀里重得快抱不动的惊蛰扔给他说：“你爸吃醋了，快哄哄。”

　　惊蛰才不背这莫须有的锅，它径直“咚”的一声跳下了地，躲进了桌布的下面，留给他们一个冷酷的背影。

　　柯诀将一直拎在手里的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一大口后递给云枝婳，她接过后贴着瓶口喝了一小口问：“怎么感觉大家都是走马观花地看看，但就是不掏钱买啊？”

　　“原创的东西价格都偏高，夸的人多，买的人少。”柯诀见怪不怪了都。

　　很矛盾的，人人喊着独一无二的原创，可最后会被价格劝退。逛集市的顾客嚷嚷吐槽便宜进的货缺乏独创性，行动上又无法支持原创，这种局面陷入死循环。

　　来来往往中，女生凑近后抽回了本能伸出去的手，谨慎问道：“我能摸摸它吗？太可爱了。”

　　云枝婳在低头玩手机，听见询问声后抬了头。眼前站着一个打了唇钉和眉钉，穿着中性风格的女孩子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站在她旁边的应该是他男朋友，帮忙背着她的包和提着两个人买的东西，反正手就没闲着。

　　“可以。”云枝婳没反应过来，以为她说的是桌上的陶瓷，心想这风格可爱？你确定？

　　女生蹲下身去摸惊蛰的时候身旁的男生也跟着一起蹲下，不知道到底是男生长的有点凶还是他拉了下尾巴的缘故，惊蛰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把女生吓了一跳，她反应过来后吼了句：“你没事拉它尾巴干嘛！”

　　男生明显也有点被吼懵圈了，结结巴巴说：“我就…不小心碰了下。”

　　云枝婳看情况不对劲，先柯诀一步起身上前查看状况。惊蛰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尾巴，坐在一边吭哧吭哧有些应激反应。

　　“没事没事，我家狗不咬人，就是尾巴不爱让人碰。”她安慰着这对情侣，生怕他们两个剑拔弩张地突然打起来。

　　云枝婳看惊蛰反复吐着舌，她弯腰把矿泉水倒在瓶盖上让它舔。

　　“偷拍什么？删了！”柯诀呵斥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转身发现他正一手揪着别人的衣领，一手在迅速扒拉手机。那人她认识，就是一开始过来直播的那位帅哥博主。

　　云枝婳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被柯诀一把扯向自己身后护犊子般护着。她手中的塑料瓶盖挣脱了束缚，轻巧地滚向一旁，直到撞到了一个固定的物体，才缓缓停下。

　　“我刚刚也看见你偷拍了。”旁边摊位的女大学生勇敢挤进来作证。

　　博主梗着脖子虚张声势问：“我偷拍什么了！你有证据吗？拿出来我看看。”

　　证据都被柯诀删掉了，对方长相和穿着人模人样，还真敢肆无忌惮地说浑话。

　　从他直播的时候镜头有意无意擦过云枝婳，柯诀便知道他是个伪君子。

　　听着这些对话云枝婳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个事，她紧握着手中的矿泉水瓶，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嘴角带着一丝轻蔑道：“洗洗你的眼睛。”

　　话音刚落，她突然扬起手中的矿泉水瓶，一股清冽的水柱如同离弦之箭，直奔博主的脸庞。博主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睛一阵冰凉刺痛，他拼命地眨动着，试图将进入眼内的水分挤出。

　　他吃了瘪，听到柯诀说要报警后灰溜溜地推开人群抄近路跑了。

　　“他都惯犯了，经常偷拍新来的摊主。”女大学生重新回到自己摊位上坐着，还加了一句：“不限男女，只要长得好看。”

　　云枝婳问：“这里的治安不管吗？他是个博主，不应该很注重行为举止之类的吗？”

　　“抓过两次，不过他这人嘴巴很会为自己逃脱，这里摆摊大多都是形单只影的大学生，很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姐你今天太帅了，直接那水哗啦一下泼他脸上。”女大学生学着她泼水的样子，竖着大拇指道：“两个字，解气！”等她看到柯诀的臭脸色后，努了努嘴巴，默默把竖着大拇指的手拿了下去。

　　云枝婳见她一腔激情突然焉了吧唧，于是扭头瞅了眼柯诀，他那股几乎要溢出眼眸的愤怒，却是无法掩饰。

　　“走吧。”柯诀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欲转身去拖行李箱。

　　云枝婳拉住他的胳膊，疑惑问：“这边还没结束呢，走去哪？”

　　“回家。”柯诀看上去有些火大，这个年纪正是藏不住心事。

　　云枝婳皱着眉头，然后顺着他的手腕牵起他修长的手，十指相扣道：“等市集结束再回去好吗？”她还想再争取争取，看看能不能遇到这批作品的有缘人。

　　不管谁对谁错，每次只要她稍微表一点点态，柯诀瞬间缴械投降输一大半。

　　谁让他爱她爱到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