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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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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有的关于他的记忆中,他也总是一副阴郁不起眼的模样。
楚明彻的伴读是大理寺卿嫡次子肖陇乐,而楚明息的伴读却是五品侍郎的庶子。
一眼就能分出高下。
他们出生的日子没差几天,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宫中有传言,楚明彻的母亲柔妃病逝是张嫔——也就是楚明息的生母曾经下的毒,柔妃诞下楚明彻没几年就不治身亡,而楚明息的母妃在生他时便难产去逝。
楚明彻被养在皇后膝下,对那传言深信不疑。
楚明彻上课时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心不在焉,还被夫子点了几次。
午间休息,楚明彻立刻就窜过来找她,一只手还背在身后,认真看着她:“白荀!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白栩假装看书,并没有接话。
她注意到楚明息时不时往这看一眼,可能是在担心什么。
“喂!白荀,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楚明彻还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白栩轻啧了声,抬眼看他。
楚明彻见她有反应,得意洋洋地笑,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握拳伸到她面前,献宝似的摊开手掌:“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奇形怪状的一小团,隐约能看出是草缠在一起。
嗯,看不懂。
“杂草?”
“不!是!”楚明彻反应还挺大,“这是我亲手编的草蚂蚱啊!”
他又瞪白栩,杏眼圆溜溜的:“你怎么这么不识货?我不送给你了!”
“哦。”反正她也不想要。
楚明彻对她的冷淡反应不满,内心也有些烦躁,不知往何处发泄。
他皱着眉:“你这什么意思!”
他把那一小团叫做草蚂蚱的杂草拍在她桌案上,气鼓鼓的就走了。
不是不送给她了吗?
楚明息见楚明彻走了,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眼波流转。
他们对上视线。
“白公子,”白栩是启国皇子,在这里只能被称作公子,“今日的事,多谢你。”
他声如莺啼,嗓音却含着些沙哑,委靡又惹人怜。
白栩又想到早上时那幕:“无事。”
见她微微蹙眉,楚明息有些担忧地开口:“我有些担心,毕竟三弟的性子有些…”
他斟酌了一下:“…偏激。”
“之前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可惜那时我带着病,未能来这里帮你。”他面上带着些忧愁。
他又看了眼窗外:“我就不与公子多说了,若是被三弟看到,他怕是又要生气。”
他一语成谶,方才刚离开的楚明彻大步向这走来。
“楚明息!你跟她说什么呢!”楚明彻语气恶狠狠的,带着气愤。
楚明息似乎被他吓到,脸色白了白,朝白栩身边靠近一些。
这一靠近不得了,楚明彻怒了,伸手就要把他拽开:“你离白荀远点!”
白栩阻拦不及,他一下子把楚明息拽倒在地。
这是在干什么,孤立她吗?
“你做什么?!”白栩觉得楚明彻是不是疯了。
楚明彻惊讶地睁大眼,他刚才根本就没用力:“我…”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声打断了他的话,是楚明息。
他倒在地上,一只手堪堪撑起身子,青丝散落,阴郁艳丽的脸有些苍白,他似乎身体并不好。
楚明息无助地望向白栩,又垂下了头:“抱歉,三弟…”
楚明彻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过,心里烧起一股无名之火:“你不许这么称呼我!”
不可理喻。
白栩弯下身子去搀扶楚明息,楚明彻见了又要来拉扯他。
白栩一把将他的手拍开。
他又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栩。
白栩觉得,楚明彻这种不知悔改,阴晴不定的人根本不配与别人交好,说不定哪天就会背叛。
楚明彻看她搀扶起楚明息越走越远,他的心好像蒙上一层雾,眼前也模糊了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儿时,又回到了他刚被养在皇后膝下的那段日子。
不论他再如何认真学习,在皇后眼里,总是不如皇兄,甚至还频频斥责他,只有他调皮捣蛋,皇后才会对他脸色好些。
他与楚明息年纪相仿,有次楚明息去皇后宫中找他玩闹,失手打碎了花瓶,皇后回去后,便认定是他打碎的,就要责罚他,楚明息只是一直哭,他越说是楚明息打碎的,皇后看他的眼神就越冷,仿佛是他在栽赃楚明息一样。
自那以后,他最讨厌两面三刀之人,也被皇后的偏心深深伤害。
他那时总是一个人悄悄的躲起来哭,偷偷怀念早逝的母妃,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像母妃那样爱他了。
父王对他的宠爱是因为怀念他去世的母妃,帝王薄幸,喜爱他也只是如宠物般逗弄,不似对待皇兄般悉心栽培。
他其实知道皇后对他忌惮又不屑,皇兄对他的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泡影,他贪恋那点亲情。
眼泪只会让他显得软弱,可他没有办法接受,没人信任他。
可白栩不一样,白栩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不管他是欺负她也好,补偿她也好,她始终都是那个样子,甚至在他那样对待她之后,她还会追过去救他,对他好。
别人的目光他从来都不在乎,那些人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才讨好他,怕他、厌恶他,又压抑在心底,不叫他看出来。
白栩也会讨厌他吗。
他其实是个有些迟钝的人,只是有时会意外敏锐。
他不明白白栩为什么对他生气。
是因为他被人蒙蔽,轻信了他人对白栩的栽赃?
因为那天他醉酒,惹她厌烦?
因为楚明息的挑拨离间,装模作样?
他不愿再去想了。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楚明息。
“二殿下身体实在虚弱,不宜走动,要好好修养才是。”太医拱手,开了些滋补身体的药方。
“咳咳…”楚明息脸上带着些病态的苍白,上挑的眼尾也微微泛红。
他朝白栩挤出一抹笑:“白公子,你不必担心,我在这里没事的,不要耽误了你的课业…”
白栩确实不担心。
太医已经看过,还开了药,再有事就说不过去。
她颔首:“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养…”
“嘭!”
楚明息寝殿的门被暴力推开,能这么嚣张的,估计也只有楚明彻了。
太医一看这架势,连忙收拾东西:“微臣就先告退了。”
刚才还步履蹒跚的中老年太医脚下生风,几步就逃似的离开了。
楚明彻眼眶有些红肿,但不明显,像个小兔子——如果他刚才没有那么用力推门的话。
他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大步走过来,手里还掂着个盒子。
这次倒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跟班奴仆都没带着。
他看着靠坐在椅子上的楚明息,冷哼一声,将那盒东西用力的放在桌子上。
红木的桌子都被他拍得一震。
他又看向白栩,眼中又涌上委屈,他尽力压抑着,显得凶巴巴的:“白荀,对不起…”
见白栩冷着脸,他又道:“你别生我的气。”
白栩觉得有点好笑,楚明彻如果真的知错,就不会来给她道歉,而是给真正应该被道歉的人说。
她也不想教育他,被他缠着已经够烦了,如果能趁机决裂,也是顺了她的意。
她垂眸看向那盒子,里面装的大概是点心一类。
“我没有生气。”
楚明彻眼睛都亮了一瞬。
她又道:“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白栩起身就走,她没有看见身后的楚明彻安静的垂下头,指尖微颤,甚至不敢看她的背影。
“白公子一点也不关心你啊。”楚明息刚才没吭声,现在又没忍住刺他一句,还有些幸灾乐祸。
楚明彻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生气,只是安静的站在那,看都没看他一眼。
[宿主,你的反派值涨了。]111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这倒是没想到。
刚才的事对楚明彻产生影响了?
他不会拿生病的楚明息撒气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又听到“砰”地关门声,她扭头,又是楚明彻跑走了。
他怎么做什么动静都这么大。
楚明彻觉得,他再也不要帮白栩了。
玉佩的事他已经知道,是那吴韫栽赃的白栩,还说白栩的坏话,话语间全是对白栩这个质子的不屑,他认为白栩是他的朋友,就教训了吴韫。
谁成想,白栩非但不领情,还对他生气!
他虽然不清楚白栩为什么生气,但他都给白栩道歉了,白栩还这么伤他的心。
他再也不理白栩了!
这些天倒是风平浪静,楚明彻没再骚扰白栩,就是每次她与楚明息说话时,总有一道幽幽的视线盯着她。
吴韫自那日起就不见了,据说是不愿当皇子的伴读,被家中禁足。
楚明珩时不时会给她送本书,或一些吃食,关心一下她的学习。
“知道了,阿珩哥哥,夫子讲的我都记着呢。”白栩最应付不来有人问她学习了。
楚明珩见白栩有些无奈的样子,眉眼含着浅浅的笑意:“温故而知新,阿荀记得是极好的。”
白栩一年后就要回启国,他想让她在朝国的日子学些有用的知识,不能荒废了一年。
白栩想到什么:“三殿下最近是怎么了?似乎变了许多。”
不再欺负别人了,也不如从前那般高调,每天孤零零的,身边的跟班就留了肖陇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