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像光一样，爱你的阴影》香菜肥牛卷

3、学习

　　我的成绩并不好。她特意买了卷子，我和弟弟一人一套，每人10个单元的试卷，周末在家做，一周一张，都是数学。

　　那天中午我和弟弟都在做卷子，她在炸丸子，我弟说不想写，我妈就让他看电视去了，她炸好丸子，喊我弟弟出来吃，然后开始检查我做的卷子。

　　错一题打一巴掌，一边吃丸子，一边跟我弟弟说说笑笑。

　　卷子批完之后，我的脸已经肿的跟猪头一样，看不见东西，眼睛已经肿一条缝隙，她扇的时候，不会看我的鼻子眼睛，抬手就打。打完一巴掌，继续吃丸子，然后跟我弟弟说一些趣事，我弟弟给她说他在学校里的趣事，巡返往复，直至改完卷子。

　　这段我至今记忆犹新，感觉我不该活着，为什么可以区别对待至此，是怎么做到一边扇巴掌，一边谈笑的。
　　我的脸太肿没法去上学，就让我弟弟去我的班级请了一周的假。

　　请假的这一周，还是做卷子，脸已经没法继续打了，那就打手。

　　我不知道我怎么熬过去的。她说她天天打我，会不会买一包老鼠药直接毒死她，我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启发，我果然很蠢，只想自己快点长大，奶奶说你上大学就好了，就可以远离她了，所以我一直在期待长大。

　　妈妈回来后，弟弟过的很不错，确实比奶奶带的时候好多了，他中午在学校吃饭不回来的话，可以带一瓶牛奶，一包方便面，一共是1.5元，剩下的5毛就是我的饭钱。她说不够的话，我可以去奶奶家吃。

　　周末的时候，弟弟要出去玩，然后问她，姐姐可以去吗；他知道我不想呆在家里，我妈说，行，你看着你弟。

　　看着我弟的意思是，我弟不可以有任何问题，鞋子湿了，淋雨了，跌倒了，被欺负了，都会先打我一顿。以至于后面我不想出去，但是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也会被打，我好像没有可以活着的地方。

　　有时候我弟出去玩，她不让我去，我就只能看书，通过书，向往外面的世界，我坚信，只要摆脱我妈，我一定会活的很好，即使穷困潦倒，也很好，远离她，是我唯一一个信念。

　　我弟也会挨打，但是挨打的很少，因为他不用做家务，很少学习，不做就不会出错。小错我妈可以憋着不发泄，等着我犯错，一起加到我身上，最不济，真要挨打了，他可以告状，说我又去我奶奶家了，然后还是落在我身上。我妈不让我去奶奶家，她说我这么烂，都是我奶奶教的。

　　我要伺候好他们。
　　我弟晚上要喝牛奶，我妈觉得凉，让我拿到炉子的茶壶里温一下，要把炉子门打开点，这样才有火苗上去。

　　但是我没有听到她说的点，我把炉子都打开了，我妈去看的时候，牛奶盒已经炸在水壶里了。
　　她开始暴走，找打我的工具，我知道今天又要挨一顿打，我开始不自觉的流泪。

　　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的柳条，一只手拽着我的胳膊，一只手用柳条抽我的屁股，打的我绕着她转，边哭边喊，妈妈我错了！妈妈我错了！但是她没有停手。那是最疼的一次。我弟在旁边看着，他确实也做不了什么，我在他们面前是没有任何尊严的。

　　第二天我的屁股全肿了，没法坐，屁股上全是紫色、青色交错的伤痕。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我好像已经麻木了。

　　她说我在家里不说话，我不知道我在这里要说什么。她觉得白养我了，说养一只狗还能摇尾巴，所以要求我一天必须对她说50句话，少一句，扇一巴掌。

　　说不完就晚上站她床前想，说完为止。

　　第一天，到了晚上11点，终于完成了任务。

　　第二天差了12句，但是她说手疼，用拖鞋底打脸，拖鞋底的摩擦力可比手大多了，又麻又疼。但是我的脸或许免疫了，竟然也没肿。

　　而且我发现只要在挨打的时候想别的事情，可以减少疼痛，但是拖鞋底除外。

　　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她放弃了这个游戏，但是她跟爸爸说我性格顽劣，不服管教，还记恨她，故意不跟她说话。我只能冷笑。我爸对我的印象全部来源于我妈，那能有什么好印象呢？

　　不过我不在意，不过也是个陌生人罢了。

　　我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打我还要找理由，原来是在我长大后仍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我当时打你，你没有错吗”，是啊，我有错啊，我不应该只刷一遍碗，不该做错题，不该长得丑，不该不跟她说话，不该做家务出错，不该......不管谁问起来，都是我的错，而且我不能恨她，因为都是我的错；她还会到娘家诉苦，说我有多不堪。

　　我现在每次想到这些，都想一刀捅死她，但是她是我妈，她老了，她说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消化。

　　就这么过完了二三年级。中间还穿插着我姑姑的事情。

　　我爸在外面跑货车，混的久，感觉我姑姑很可怜，没有赚钱的路子，便把她带了过去，找了个厂，让她上班。因为我姑当初让我爸滚出她家，所以我妈很生气。跟我爸大吵一架。我的脸没有幸免。

　　因为我奶奶比较疼姑姑，然而我又是我奶奶带大的，所以我的错处又多了起来。跟我爸吵架我会被打，跟我奶奶吵架我会被打，跟我姑姑吵架我也会被打。

　　多年以后，我跟我爸吵起来，翻到这些事，他说你为什么总是揪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无不无聊。他想一家四口母慈子孝的安享晚年，但是凭什么？不过，他这样说，那我肯定是讨不回公道，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不再提。

　　那时候应该是四年级，我开始拿家里的钱。

　　之前跟爷爷奶奶住的，我也会拿家里的钱。当时钱都在我爷爷那，他喜欢藏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扒拉到他的钱，比如我去柜子里找衣服，去抽屉里找个五金玩，翻到了他的钱袋子，我就会拿1块钱。

　　我爷爷发现他钱少了，就会问我，我说对啊，我拿了，还会开玩笑说，没想到那里你都能藏钱。

　　下次他就会藏个更隐秘的地方，我找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我有次找他要钱买东西时，他是从小麦仓里翻出来的，怪不得我找不到。

　　后面虽然跟我妈住，但是我去奶奶家，她还会给我零花钱，我爷爷有时候是很凶的，所以我喜欢我奶奶，但是奶奶身上没有什么钱，只能偶尔会给我一点。

　　渐渐的，这点钱满足不了我，我开始拿我妈的钱。

　　对于我妈来说，这下真的棘手了，她只能打我。

　　但是我已经被打的麻木了，不行就把我打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

　　我们家钱就放在抽屉里。我拿的是10块钱，本来是想拿1块钱的，但是一紧张，没看清就拿了10块钱了。但是拿都拿了，我买了新文具，请了同学吃零食，还分了我弟弟一些。

　　没过多久，东窗事发了。1块钱不容易发现，但是10块钱很容易。

　　我妈问我钱去哪了，我不说话。

　　她说这个钱一共放了20，早上买鸡蛋花了4块，应该还有16，为什么只有6块，我问了你弟，他说没拿。她好像已经看穿我了。完了之后就开始打我。

　　我觉得还好，值。

　　后来我妈问我爷爷，我之前也这样吗，不知道爷爷怎么回答的，我妈告诉我，你爷说你经常拿他钱，原来你一直是个小偷。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打我的次数更勤了，边打边骂，每次都会翻出我是个小偷，这样打我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她说干的活再多，都不喜欢我，我弟什么都不干，她看着就开心。虽然我对她没有任何期待，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很伤心。当然，这句话她现在也不记得。

　　暑假的时候，我妈会带弟弟去我爸那边团聚。但是那年把我带上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带我，好像是说我爸很久没见过我了，有点想我了，真好笑。

　　去了那边，所有的活默认都是我的，新的环境，碗筷、地、衣服晾的地方、洗衣服的地方都要换，所以步骤也要换，只有挨打是不变的。

　　先前我爸还会觉得对我内疚，后面在我妈每次打骂我的时候说，他说你就不能按照你妈说的做吗，你气她干什么。

　　这样他就不用内疚了，因为都是我的错，他就不用对我心怀内疚，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跟我妈一起骂我，还能让他老婆觉得，他是站在她的这边的，也能发泄他工作的不如意。他想起了我妈说我故意不跟她说话，他也开始要求我对她每天说50句话，真是一丘之貉。

　　我自然没有完成，挨打是必然。

　　好在那时我可以跟弟弟去超市，这样就可以暂时避开她。

　　当时空调费很贵，下夏天很热，所以去蹭空调，我爸有个专门放零钱的罐子，里面都是1块钱，我不敢拿。弟弟每次拿七八块钱，我们去买雪糕，买葱油饼吃，吃完去超市看漫画书。

　　我弟就是好事会想着我，坏事也会想着我；只要是他承认不会挨打的事情，他都会给我背锅，所以即使我妈妈很偏心，我对他也没有恶意。

　　暑假结束后，我爸才发现，零钱罐子空了很多，打电话给我妈问是不是我们俩拿钱了，我没有说话，弟弟承认了。果然是亲儿子，没有挨打，也没有被叫小偷。

　　4年级结束的时候，我不想忍了，我要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