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寒乘山海》费言

27、视死如归

　　“夫君，万事小心。”

　　秦蕙替谢浛整理了一下领口又将自己亲手缝制的斗篷给他系上，眼里透露出无限的担忧却不能宣之于口，只好尽力嘱咐以求心安。
　　
　　谢浛握住她的手温柔细声地说道：“不要太担心，你在家好好打理五门，我一定带着岳父他们平安回来，相信我好吗？”

　　“好......”秦蕙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快回去吧，外面太冷别再冻着了。”
　　说完，谢浛翻身上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掉转马头，一声令下，便策马而去了。
　　
　　秦蕙看着被马蹄翻腾而起的尘土，看着他衣袂翻飞、意气风发的样子，含泪朝着他早已远去的身影挥动手臂喊道：“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夜阑风寒愁入梦。
　　欲觅萍踪，却是卷帘重。
　　吟尽诗情谁又懂，凄凉尺素孤灯诵。
　　月下抚琴思绪共。
　　天际朦胧，潇水潺潺动。
　　声远人遥枯叶送，凝眸又看钗头凤。
　　........
　　“怎么样？还扛得住吗？”沈壹搀着周敏走路，看着她惨淡发白的脸色不禁问道。

　　“看你这脸色，我要背着你走路，你却非要拒绝。为何要如此倔强？小小女子.......”

　　闻言，周敏被逗笑了一声说道：“哪里就那么矫情了，又不是断了双脚。”

　　沈壹听她这样说话，脸色一黑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便没有应她。

　　周敏见他闷着头不说话就知道他不高兴了，心里无奈，这人怎么就气性这样大。为了安抚他，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哪里不知道沈大哥为了我好，只是我们尚在危险之境，不能放松警惕更要保持体力，要尽快找到宝物离开此地。还是说沈大哥觉得周敏是拖累，不如从前了，便嫌弃起来了？”

　　“坏了良心的小丫头，恨不得撕了你这张刻薄刁钻的嘴。”沈壹佯装生气地伸手去扯了一下她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周敏又听见他小声说了一句话。虽然声音很轻，但是以她的耳力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沈壹哪敢嫌弃.......”

　　周敏嘴角不可察觉地露出一丝笑意，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些红晕，心底化开了一滩春水。

　　“啊！”

　　走在前面的郭钰忽然大叫了一声，然后被人快速地拉进了一个石洞内，手上握着的火把掉在了地上，消失在黑暗中。

　　沈壹见状急忙拿起火把追了上去，嘴里不停地唤着“郭钰！”
　　“唔...你是...谁.....”
　　郭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用被捂住的嘴巴含糊地问道。

　　秦昭听见熟悉的声音，又听见不远处有人一直喊着郭钰的名字，便心下了然，放开了他并回道：“我是秦昭。”

　　郭钰闻言大喜，转身说道：“原来是你，三公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我们寻了你好久了，不想竟在这里碰到了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告知掌门。”说完，便立即跑去找沈壹了。
　　“阿昭！”
　　秦昭抬头一看，沈壹就已经站在了面前。
　　“壹哥，终于找到你们了。”
　　沈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但是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便问道：“阿昭，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秦驷哥呢？他们没有跟你一起吗？”

　　“我们之前刚进水城便碰上了一个异兽在追我们，我为了引开它和驷哥走散了，现在也不知道驷哥他们在哪里。不过，他如果按照地图来走的话问题应该不大。我这一路遇上不少的机关，不久才刚到这里，没想到就遇上了你们。”

　　刚说完，秦昭就看见了站在沈壹身后的周敏，手捂着肩膀，脸色惨白。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她的右边的袖子似乎是空的。细想之下，他便清楚是发生了何事了，但还是问了出来：“周掌门，可是受了重伤？”

　　听到此话，沈壹和宛儿的神色便暗淡了下去，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看到气氛如此沉默，周敏轻松地笑了一声，解释道：“多谢三公子关心，说来话长，我们也是遇上了机关异兽而受了此伤，不过好在沈大哥他们来的及时，所幸没有伤及性命。”

　　“原来如此，我这边有一些之前任公子给我的神药，据说是他们族人独有的，可以治疗一切伤病。你拿过去试用一下，看看效果如何。”说着秦昭从腰带处掏出来一瓶神药递给了宛儿，示意她将药喂给周敏喝下。

　　果然，将药喝下之后，周敏便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发热，内力延着经脉穴位汇聚丹田，伤口处也顿时不痛了，就连着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沈壹和宛儿见了，心中之喜溢于言表。
　　“果真是神药，多谢三公子赐药，我已觉得精力充沛，如获新生。”
　　周敏正欲俯首跪下，就被秦昭及时拉住。

　　“周掌门不必如此，就算要谢也是谢任公子，这是他给我的药。再说了，周掌门和各位受此磨难，也是秦门所不想的，因此在下代秦门要多谢各位赴汤蹈火、生死不弃的义举。”

　　“公子言重了，为了江湖和平、百姓安宁，我等义不容辞。”周敏看了看身后的弟子，笑着说道。

　　“阿昭快别说了，你我之间若是这样就是见外了。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宝物，此前所有付出便都是值得的了。”说完，沈壹捏了捏他的肩膀。

　　一旁的郭钰观察了一下周围，上前说道:“我看大家得小心一些，这个石洞过于安静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机关、跑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秦昭从地上拾起一只虫子，用火把照着它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对他们说道：“在遇上你们之前，我在这里已经发现了不少的这样的虫子了，虽说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郭钰说的不错，大家还是要警惕一些。”

　　沈壹接过他手中的虫子反复瞧了瞧，这虫子通体褐色，只是前胸背板的前缘和侧缘生有白毛，腹部大部分密生白毛，看了许久还是看不出是什么虫子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有些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是白腹皮蠹，这东西生命力极强，一般在家中的墙壁、衣柜、地砖及缝隙或尘芥杂物中出现，常活动于寄主的缝隙中或阴暗部位。它几乎什么都吃，尤其是腐肉。好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看看能不能碰到驷哥他们。”秦昭说完，便举着火把往前走了。

　　一群人还没走到半个时辰，就听见石洞中渐渐传来一股声音，十分模糊有些听不清楚。但是随着他们越深入就越来越清晰，声音不再是断断续续的，而是十分连贯流畅的好听的旋律。

　　宛儿突然反应过来，捂住周敏的双耳对众人大声喊道：“不好！这是我们之前在宫殿中听见的歌声，这歌声有异，大家赶紧捂住耳朵，以免被蛊惑了心神。”

　　不过一会儿，这声音就消失了，石洞中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不对，这次静的有些不寻常，有点太过安静了。果然，刹那间四周开始冒出一些东西出来，密密麻麻地朝他们爬了过来，速度很快。临近了一看，这数量如此庞大的东西就是那白腹皮蠹。

　　“大家快散开，用火攻用刀剑砍，千万不要让这东西沾上了身，若是有一处伤口，它们便会顺着伤口去吃你的血肉。看样子，这些皮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大家千万小心！”秦昭一边用火把击退皮蠹一边嘱咐道。

　　沈壹听完之后，立即翻身跃到周敏的身前，将火把交给周敏，自己则拔出阙灵剑在地上和岩石上不停地划动摩擦，然后一剑略过火把，不过一瞬剑身就燃起了火焰。沈壹挥动着火剑、翻身跳跃，按着九云剑法的一招一式去击退不断上前的皮蠹，这样的方式很见效，他六尺之内都没有皮蠹敢再上前。

　　奈何这些皮蠹的数量过于庞大，好几个兄弟被咬破了伤口，那些皮蠹见了血就更加兴奋，一个劲地往里钻。这种锥心的疼痛，让他们无法反抗，痛苦地翻滚在地上只能任由它们到处游走撕咬。

　　祸事不单行，还没有脱离这些皮蠹的围攻，机关就趁他们不备开始从石壁上频繁地射出各种利器来攻击他们。现在他们是退无可退、既要防着地上围过来的皮蠹又要躲避利器，一心二用使得身心俱疲，若是没有好的办法怕是要耗死在这里。

　　沈壹围着周敏和宛儿的身边保证她们的安全，可长时间的防打让他的体力有些吃力，脸上不停地冒汗，胸膛微微起伏喘着粗气。
　　突然，宛儿喊了一句:“沈掌门小心！有飞剑！”

　　沈壹闻言猛然转身回望，只见一柄长剑朝他飞来，速度非常之快。此时已经来不及将它打飞，身后就是周敏和宛儿也不能躲避，沈壹便举起阙灵剑护在胸口处，双眼紧闭想着尽全力试着抵挡一下，若是不行，便也是命了。
　　“扑哧！”
　　温热的液体瞬时泼散在了沈壹的脸上，听见声音之后，沈壹慢慢睁开了双眼，只见郭钰不知道何时跑到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了这柄飞剑。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口吐鲜血笑着看着沈壹说道：“好险.......”
　　沈壹愣在了原地，痴痴地看着他慢慢倒下、跪在了地上。

　　“你是傻子吗？这是随便可以接的吗？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不知道是否太过突然，沈壹说话间控制不住地颤抖，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随后他扔了手中的剑，立即双膝跪在他面前、手拖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郭钰扶着他的双手，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有些吃力地回道：“掌门错....了，掌门.....身系九云剑庄，于江湖.....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将来还要惩....奸除恶、护佑苍生.........”

　　“尽说屁话！你的命就不是命吗？何来我的命就珍贵一些！”
　　郭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一样....掌门福泽深厚....不该命绝于此，郭钰有幸....代死，也是于天下有...功了......该高兴，掌门...舍我一个不怕的......”

　　说完，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推了出去。随后，他用手紧紧地握着剑刃，一时间手中的鲜血大颗大颗地滴在了地上。

　　就这样，直到鲜血流淌满地将所有的皮蠹都吸引了过来，他就立刻打开油筒将油全部淋在了身上，又掏出火折子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衣服点燃。
　　一瞬间，大火弥漫。
　　郭钰丝毫不畏惧火焰，直直地跪在地上宛如泰山、巍然不动。
　　沈壹的眼中映着他火光中的身姿，再也不能克制情绪、瞬间泪如决堤........

　　周敏不知道怎么了，呆呆地盯着燃烧的大火，就连火焰什么时候点着了她的衣角都不知道，好在宛儿及时给她扑灭了。

　　秦昭搂着沈壹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看着躺在火焰中的阙灵剑问道：“需要我帮你拿回阙灵吗？”

　　沈壹摇了摇头，回道：“不用了，阙灵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