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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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身后阴浊鬼气被拦下后，关尧心神收回些许，森冷目光复又落在远处黑袍人身上，握着刀柄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
四周魔气翻滚得愈发汹涌，甚至就连习惯了魔气绕体的关尧都隐隐觉得体内灵力流淌滞涩不少，这样下去，恐怕很快阵法就将大成。
到那时，百木村剩下四十余人的性命也保不住。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关尧眸光一厉，抬手挥出数道刀光，又手腕一甩，玄黑长刀如鬼魅般划破魔气，带着无边煞意冲着黑袍人斩去。
刀光眨眼间便逼至他身前，不出意料被黑袍人闪身躲过，然而没有丝毫喘息时间，濯煞本体便也已至。最后关头黑袍人勉强侧过身，却还是被长刀刺穿右肩，鲜血落在地上像沸腾了一般发出滋滋的声响。
黑袍人伸手要去拔刀，关尧却已冲至面前，五指合拢握拳，带着无比霸道的灵力狠狠轰向他的心口。
然而就在拳头即将轰击到他胸膛的瞬间，周围的魔气猛地暴涨，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迅速笼罩住关尧的攻势，难以继续推进半分。
关尧暗啧一声，迅速收力变拳为掌，赶在灼日后撤前一把抽出穿透他肩膀的濯煞，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平息体内激荡的灵气。她抬头看向黑袍人，瞳孔微微一缩。
他兜帽被关尧刀风擦过从脸上滑落，露出了一张…极其古怪的脸。
虽说从未见过灼日其人，但关尧听过旁人形容，青衫白面、天生重瞳。
而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有着这么一张脸，却处处都透着难以形容的违和感。难以抑制的眼珠乱转、面皮耸动，仿佛顶着的不是自己的脸。
而是一张人皮。
这个念头一出，关尧脊梁窜起些寒意。
方才掷出濯煞时她在其内蕴藏了一股及其强劲的灵力，本应在命中他时注入体内毁掉经脉，但关尧抽回刀时什么都没感觉到。
面前的人本就断了经脉灵根，身体内除了血肉骨骼一片虚无，甚至没有五脏六腑。
这个人，绝不可能是灼日本尊。
关尧神色冰冷，语气狠戾，“你不是灼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冒充灼日布下阵法？”
“灼日”凝视她半晌，突然露出个怪异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上半张脸却像凝固般丝毫未动。他像是完全不在意关尧指着他的刀锋，只是目光狂乱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嘶哑如枯纸。
“命数…已定。”
关尧眸中杀意暴涨，刚要再度提刀上前，突感地面一震。矿洞两侧石壁上的符文如活物般蠕动，将四周的血线吞噬殆尽。阵法的气息愈发强烈，尸骨骸鬼模糊的低语呢喃不断加快变响，须臾后阵法中心爆发出剧烈红芒掀开矿洞顶部，魔气如潮水般涌向凌空悬浮的灼日，将他完全包裹其中。
关尧同样追出矿洞，抬头望向半空中的人。分明魔气遮蔽视线看不清楚，关尧却觉得他和自己对视了一瞬。
她握紧了刀柄，回首看向山下。
层层叠叠的魔气有如阴云般遮蔽了天空，顺着山腰向村庄弥漫而去。
她甚至能感觉到周身灵力不受控地被牵引吸扯，向着阵法汇去，又转为汹涌魔气聚入四周，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只要一盏茶的时间，整个百木村残存的灵气就将被阵法完全吸纳。紧随其后的养料便是全村人的骨血。
关尧不知道陈裕带着村民躲到了哪里，也不确定自己给的符咒能管用多久，更不知道他们是否相信着她和燕凌霄，相信这两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修士，能护得他们一时平安。
关尧站在原地，听见身后有人御剑而来。她回头看去，果不其然是燕凌霄。他和骸骨鬼手缠斗多时，衣袍倒没凌乱多少，只是气息略带不稳。
“关姑娘。”
黑衣的女修偏了下头并未看向他，视线仍落在那一隅村庄，微微有些出神。
“这里很漂亮。”
燕凌霄愣了一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百木村，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小村落。
不比京城繁华，不比乡野自在。
但这是关尧十四岁坠入魔域六年以来，重新入世见到的第一个属于人间的地方。
关尧蓦地收回视线，转身望向燕凌霄。
夜色深沉，魔气鬼魅般绕颈缠喉，燕凌霄却将她眼中张扬锐气看了个分明。
“燕凌霄！借你剑气一用！”
阿宁抱着妹妹缩在旧庙的角落，望着香炉里逸散的烟出神。
这处庙宇早在魔物降临前就已荒废，殿内铜像也不知去向，因而没人能知道这里原本供奉的是谁。
但还是有人捡起了地上散落的香烛，费了不少的气力点上几根，虔诚至极地请入香炉中。
与其说是在向这位不知名的神明祈祷佑护，不如说是求个心安。
思及此，阿宁又想起了那位黑衣的关少侠。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找到另一位少侠、有没有受伤？
阿宁坐直身，想透过窗户看眼外面的情况，地面却突然凶狠震动起来。她抓住窗楹稳住身形，惊慌地四处环顾，眼见墙壁屋顶裂缝密布罗织，砖石倾倒砸落，周围人惊声呼喊躲避，掉落的石块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下。
陈裕面色发白，勉强维持冷静大声喊道：“各位！千万不要跑出这座庙！有关少侠给的符咒在，我们会没事的！”
阿宁感觉有只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角，低头对上了妹妹睁大的双眸。
“姐姐…我们会死吗？”
我们会死吗？
阿宁张了张嘴，一时却说不出话。她压下泪意俯身擦去妹妹脸颊灰尘，语调温柔。
“小安还记得姐姐和你讲过的故事吗？”小安点了点头，往姐姐的怀里又钻进去些，“刚才的大姐姐现在就在外面打坏蛋，所以我们要在这里乖乖的不给她添麻烦，对不对？”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抹去姐姐眼角的未落的泪，语调认真：“我知道了。小安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和姐姐、大姐姐一样的人。”
阿宁一愣。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身边传来几声惊呼抽气，她循声望去，看见不知何时四周盘旋起幽深的黑气，接触到的草木瞬时枯萎凋殆，一片死气沉沉。
她看向无星的夜空中黑气的来源，只能看到一团模糊近人形的物体。
即便身在屏障内，阿宁还是感到呼吸不畅起来，但此刻她能做的只有抱紧小安，默默祈祷死亡能到临得慢些，再慢些。
直到眼角余光中，闪过一抹亮白。
相隔甚远，她却看清了如白昼亮光中的人影，和她手中的刀。
分明孤身一人，分明渺小至极。
但阿宁却无端相信，她能做到。
乘着冰寒剑影凌空而起时，关尧其实还有点拿不准。
但并指抚过刀身引起阵阵嗡鸣时，她心想，管它呢。
她就是不信什么命数已定。
关尧调整呼吸，手中濯煞泛起幽冷刀光，周身灵力如潮汐般翻滚汹涌，刀身猛地向外一推，濯煞凶猛刀意汇入剑光中，裹挟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狠狠轰向魔气中心的灼日。
黑气翻涌间竟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空气中的阴寒气息骤然浓烈，剑光刀意犹如陷入泥泽般难以推近。关尧却早有准备，她左手一拍刀柄末端，濯煞刀身细密颤抖嗡鸣，片刻后竟有无尽血气煞意顺着刀尖涌泻而出，轰得周身魔气凝滞一瞬。
虽是短短一瞬，对关尧而言却已然足够。
她借势直冲核心，濯煞刀尖瞬间劈开黑气，直指灼日。呼啸夜风吹乱她的额发衣袍，却吹不动她手中刀身偏离一分。逼得近了，关尧甚至看清了那人猝然睁大、不可置信的双眸。
“灼日！受死！”
刀锋刺穿心口的一瞬间，关尧双手握刀用力下压，死死箍着灼日砸在地上阵法中央，溅起飞石尘埃无数。她眼神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钉在地上的人。灼日呕出一口黑血，盯着关尧的眼睛满是怨毒恐惧，挣扎着开口：“你......不可能......”
关尧眯了眯眼，冷笑道：“拙劣的赝品，谁给你的胆子跟我叫唤？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灼日”看她良久，突然哑声笑起来，白皙皮相此刻如厉鬼般森然可怖，关尧皱起眉，还未开口，“灼日”癫狂笑声骤然一收，面皮飞速松弛垂耷下来，像是一瞬被人抽走了所有血肉，猩红重瞳定格在了无尽狂热。
关尧面色微微一变。一旁燕凌霄上前几步，剑尖挑起骸骨表面那层皮，阖眼半晌摇了摇头，“生机全无，已经死了。”
他转首看向关尧，“我于此道学艺不精，但他识海空荡浅薄、经脉枯败，恐怕本身便是一具尸骨。”
关尧霎时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
放眼三界之中能使御鬼纵尸法术的人不在少数，但没有人练就的尸骨能有这么高的灵智，即便是灼日本人。
换言之，这具冒牌货的身后，一定有个比灼日法力更为高深莫测的人在捣鬼。
关尧捏了捏眉心，叹出一口气，“此处危机虽告一段落，但后续恐怕还有许多未知隐患，还是得禀明宗门查探此事背后的根源。”她瞟了眼地上“灼日”尸骨，沉默一瞬。“我储物袋不在身边，这个...要不你带走？”
燕凌霄点点头，将尸骨收入储物袋中，刚要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二人望去，果不其然是面带感激喜色的村民。为首的陈裕快步上前，深深一揖：“多谢两位少侠护得村中一命！百木村上下，感激不尽！”
关尧摆了摆手，“老先生不必。这是我们的职责，能护住大家平安便好。”
燕凌霄接话道：“阵法已破，魔物尽灭，只是此处灵脉枯竭我们恐怕无能为力，我会和宗门联络，看看是否有补救之法。”
小安突然从阿宁怀中探出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大姐姐，你以后还会来吗？”
关尧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小姑娘，和那对明澈眼眸对视时目光柔和了几分。她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小安的头：“天地这么大，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在百木村以外的地方再见面的。”
小安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关尧：“那时候，我会变得和大姐姐一样厉害吗？”
阿宁看着黑衣的女修，她身上灰尘破损沾了不少，就连束发都凌乱几分，眸光却依然意气风发。她露出个笑来，语调清朗。
“会的。我保证。”
辞别村民后，二人并肩而行走在出山小路上，一时无言。
“关姑娘接下来打算去哪？”燕凌霄率先开口，语气平静似是随口一问，袖袍里的手却紧张得蜷起。
虽说只是同行了短短一天，他却很欣赏这位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女修。如若不是已有宗门师长，他当真想请她入万仞宗修习。燕凌霄有些遗憾地想。
关尧想了想，抬头望着远处山峦：“先回宗门，把这里的情况汇报清楚。”然后再睡它个三天三夜。
燕凌霄颔首：“我也是这般打算。”他沉默半晌，似是做了心理建设又补充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关姑娘...若是不嫌弃，我们书信交流可好？”
关尧有些意外偏头看他，挑眉笑道：“行，我会记得的。”
燕凌霄心中一松，召出灵剑，“关姑娘可需要我送你一程？”
关尧摇了摇头：“不必，此处离我宗门不远，我路途灵力够用。”她见燕凌霄颔首掐诀上剑，无端起了点坏心思，语调带了笑：“哦对了，”那人转首看向她，“下次记得叫我名字就好。有缘再会，燕凌霄。”
话音未落，她便一拍濯煞轻跃上刀身，竟是比燕凌霄先走一步。
微风拂过山野，吹来了些尚带余温的香火灰烬，却不比白衣修士耳根更热。
即便那人已然走远，燕凌霄还是轻声回道：
“有缘再会，关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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