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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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决定合作同行的过程相当顺利，但自二人敲定先前往魔气最重的矿脉查看后，一路上却再没人开口，气氛相当尴尬。
关尧并非是个不善言辞的，但上次她与人搭档还是刚进魔域——如果从地上捡了个会说话的骷髅头威逼利诱它带路算合作的话。
直到她受其蒙骗踏入了个脾气暴躁的魔修领地险些丢了半条命之前，关尧还觉得他们搭档得挺不错的。
自那之后她就没再找过同伴队友，一来信不过，二来看不上，不过是别人看不上她：一穷二白，身上除了把刀没点值钱货，骗都懒得骗。
关尧也乐得单打独斗，毕竟她实在擅长拼命流打法，一换三四五六七，每次都能把自己搞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修罗，这下还不用担心给自己人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但此时不同往日。关尧清楚回了修真界，她就不能再以魔域风格行事，至少不能那么夸张。
……但她是真的很久没和正常人合作了。
关尧思及此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燕凌霄，不出意料，对方又是那张高冷无表情的冰山脸。
……这算正常人吧？关尧略感匪夷所思。她怎么记得自己还在宗门的时候，宗规里有一条待人处事要平易近人啊？
为了这条涵括范围上到宗主下到扫地小童的宗规，她没少看自家清冷出尘的师尊对着镜子练习“温和亲切而不失风度气场”的高深微笑。
想到师尊，关尧又想扶摇山了。
就像在魔域无数个神经紧绷难以安眠的夜晚那样，她想家了。
此间事了，一定要尽快返回扶摇山。
关尧从思绪中回神，再度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后又看了眼燕凌霄，清了清嗓子：“燕公子可有什么主意，我们商量商量？”
燕凌霄眸光一动，落在她身上：“商量？”他似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点，眉心微凝。“……对。要商量。”
很好，够认真，够迟钝。符合她对剑修的刻板印象。
为了合作关系，关尧勉强压下唇角笑意，只是抬了抬眉梢，好整以暇等他开口。
不知怎的，燕凌霄居然在那双含笑狭长眼眸的注视下有些局促，“抱歉，关姑娘，”他顿了顿，努力组织语言，“我…从未与人这样并肩作战过。”
此话一出，燕凌霄几乎想闭眼。
作为同门眼中“不近人情的孤高剑首”，燕凌霄完全没有辜负期望。
据说剑宗弟子之间还流传着燕凌霄的“三不原则”：不合作、不指点、不留情。
当然燕凌霄对此全然不知情。
但是剑宗大弟子因为从来没和别人组过队所以不知所措这种事，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燕凌霄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人，好在这位姑娘并不知晓他的身份。虽然不知为何，但这总比以往听到他自报姓名后立刻退避三舍的情况来得好。
关尧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说，觉得有点好笑：“不应当吧，燕公子这般人物会没人找你组队？”
燕凌霄摇了摇头：“并非什么人物，天资平平、不足挂齿的普通弟子而已。”
说出口的瞬间，燕凌霄有一刹的心虚。
师尊总说勤能补拙，又说他是徒弟里最勤奋的，那和天资平平的意思…应该差不多吧？
不足挂齿…他还未在这修真界闯出什么名堂，这么说大概也没错。
嗯。没错。
关尧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圈圈绕绕，只觉得这人还有点意思。
“原来燕公子也是个单打独斗的高手，那我们还真是志同道合。”
燕凌霄…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他木着张脸，点了点头。
关尧无声地笑了笑，一路上的不自然散去不少，“既然如此——等等。”
随着他们愈发接近那处矿洞，周身萦绕的魔气也愈加浓重压抑。但就在方才，关尧识海里捕捉到了一瞬诡异的波动。
这种感觉并非魔气灵力，反而极其陌生，也极端强大。
她突兀停下脚步，一把抽出腰间长刀，燕凌霄虽并未察觉异样，却同样灵力悄然运转，剑身出鞘半寸。二人对视一眼，关尧微微颔首，掐诀匿起身形。
几息后，伴随着逐渐清晰的交谈声，不远处的林地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真是怪了，一天能丢两个人。老三和老四到底上哪去了？”左边的人粗声粗气开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身形高壮，皮肤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暗黄色，眉目间透着一股凶煞之气，说话间不时露出锋利可怖的虎牙。
右边的人嗤笑一声，声音低沉沙哑：“还能去哪，八成是跑去偷懒打牙祭了。你可别忘了老三带队几个月吃了多少人？管他们干什么，要真出了事儿，大人会收拾的。”
他比左边的瘦削些，眼神却比刀子还冷，暗金色的眸子在阴影里闪烁，透露出一股狼的狠戾。
关尧屏住呼吸，眼眸微微眯起。它们对话中的老三多半就是那只人身蛇头的魔物，单从外表来看，这两只虎妖狼妖的修为绝对在它之上。
但绝对没到能引起那阵异样波动的程度。
虽说满腹疑问尚待解答，她还是朝燕凌霄递了个眼色，手指轻轻点在腰间长刀上，示意随时准备动手。
虎妖显然对同伴的懒散不满，冷哼一声：“总这么吊儿郎当，早晚被大人捉去一起当阵法养料。”
狼妖慢条斯理地睨他一眼：“大人的阵法只能以灵力滋养，再不济也是人气，关你我魔修什么事？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个屁！”虎妖一声低吼，似乎被这话激怒，双手攥紧，骨节咔咔作响。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可听说了，这块的灵矿都快枯竭了，很快大人就要拿那群人类活祭，到时候阵法若是还不成…你可别忘了老二老五是怎么死的。大人的脾气难猜得要命，”他沉了语气，“早做打算总是好的。”
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关尧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她侧头看向燕凌霄，灵力裹挟声音道：“看样子剩下村民八成是要被当成练阵法的活祭品。明晚便是满月，若我是灼日，必定会选在此时。”
燕凌霄表情未变，握剑的手却稍稍用了些力，颔首低声回道：“既然如此，便不能耽搁。”他看向那两个妖修，眼中杀意如冰。
就在这时，虎妖忽然嗅了嗅空气，皱起眉：“等等，怎么感觉这附近……”他眼神骤然一凛，猛地转头看向关尧和燕凌霄所在的方向，五指化为利爪狠狠撕去，“给我出来！”
燕凌霄起手掐诀御剑，关尧动作却比他更快。
甚至虎妖话音未落，她刀光已至。
刀身接触到指爪的瞬间，令人牙酸的金石相击之音乍响，双方各被击退几步。虎妖还没站定，来人下一刀便已逼至眼前。这一次他还未来得及抬手格挡，就被来人刀势震得倒伏在地，下一刻冰冷刀尖抵住他的咽喉。
虎妖顺着刀身向上看去，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再转首，狼妖也被一名白衣修士以相似的动作镇在地上，动弹不得。
虎妖脸色铁青，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关尧手腕微动，刀尖刺入皮肤几分，面上神色不改：“你们刚才提到的活祭和阵法，详细说说。”
虎妖冷笑一声，双目怨毒地盯着关尧的脸：“我呸！想从老子嘴里套出消息，想得——”
他永远没有说完话的机会。
凝滞的五官上依然双目圆睁，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干脆利落一刀毙命的关尧没再看他，转身一步步走近仍被镇伏于地的狼妖，冰冷刀尖轻搭于其后颈。
狼妖猛地一抖，眼中狠戾瞬间被恐惧取代，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该你了。”关尧声音轻缓，却像利刃般直刺狼妖心底。她垂眸看着他，刀尖微微下压，“需要我再问一遍吗？”
狼妖面皮抽动了一下，刚才那虎妖的下场犹在眼前，他本想放狠话的勇气此刻全然消散。他试图寻找脱身的可能，却被白衣修士的剑气压制得四肢如坠重铁般动弹不得。
“我……我说！”他喘息着开口，声音干涩，“我们自化形起就按照大人命令驻守矿脉灵泉，负责看管那些人类，确保炼制灵矿的阵法不出差错。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关尧眯了眯眼，刀尖再度下压几分，狼妖急忙补充道：“大人定下过规矩，我们不准靠近灵矿深处的阵法，那里有大人布下的禁制，除了有令牌的，其他人根本没资格触碰！”
关尧和燕凌霄对视一眼，低声道：“那枚玉牌。”
她视线转回狼妖身上，“你们说的‘大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狼妖神色微变，恐惧和敬畏交织，他颤抖着开口：“他、他自称是阴魂主，在神魔大战中侥幸逃脱元神未灭，只等这阵法成了，他就能完全复苏！”
关尧眸光微凝，她知道狼妖说的是真话，但并不代表所谓阴魂主的身份是真实的。就算能侥幸逃脱佛宗宗主魂飞湮灭的一掌，为何会选在百木村结阵复苏？这地方虽不易被人察觉，但无论是灵力还是人气都并非上上之选。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阴魂主，那么是谁法眼通天，能在修真界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还两年都未被任何人发现？
关尧看了眼燕凌霄，果不其然对方也眉头微皱，显然意识到了一样的事情。
二人尚还在思考时，地上的狼妖却有些按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二位少侠，是不是能…”
他看着面前黑衣女子目光落回他身上，无端感到一阵寒意。
“自然，只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人语调轻缓，在他包含喜悦的注视中开口，“你们杀了多少人？”
狼妖一愣。
他拿不准对方的意思，本能觉得不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没关系，我知道答案。”关尧俯下身，眸光寸寸变冷，“六十二人。”
“就算我想放过你，这六十二人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关尧手腕一动，妖首应声落地。
“我觉得你该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狼妖头颅滚落在地，那双暗金色的眼眸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与怨毒。关尧收回长刀随手一甩，刀锋上的血珠被抛洒在地，碎裂如落花。
她轻声道：“走吧。”
林间一片静谧，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带着些许肃杀的寒意。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向矿洞处行去，同样没人说话，但氛围却不比先前那般尴尬。
不多时二人便抵达了狼妖所说的灵矿处，这也是唯一一处尚还残留有天地灵气的地方。燕凌霄单手掐诀，眼前平平无奇的矿洞口片刻后浮现出诸多血线咒文，果不其然被下了禁制。
关尧收起身上灵力，掏出那枚血色玉牌，玉面上本就浓重的腥气更甚，那些萦绕的尖叫号哭声则变为了模糊的低语。片刻后，洞口血线逐渐淡去，二人成功进入了禁制之中。
燕凌霄跟在她身后几步，心神一动，腰间长剑散出淡淡荧光，略略照亮了前行道路。
随着二人深入，道路越发狭窄，从初入的能几人并行变成了只够一人通过，腰间悬了堪比照明灯的燕凌霄走在前面，带着关尧走来绕去，终于道路开阔起来，燕凌霄停下了脚步。
关尧上前两步与他并排，前路幽深漆黑，仿佛通往无尽的深渊。空气中弥漫的腥气愈发刺鼻，混杂着一丝潮湿与腐败的味道，令人胸口隐隐发闷。
关尧环顾一圈，视线落在石壁上。她抬手摸了摸，指尖沾了一点暗红的血迹捻了捻，“还未干透。”
燕凌霄闻言侧目看向她，关尧继续说道：“血气盘桓不散，我们多半快到了。另外这一路上顺利得过了头，我可不觉得是我们运气好。”她甩掉那点血渍，“两名金丹期修士的灵力血肉…不论是不是阴魂主本尊，他绝对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燕凌霄轻轻颔首，握紧手中长剑。
“那就给他想要的。”
二人沿着通道快步前行，越向深处，魔气越浓，连灵力的流转都开始有些滞涩。四周岩壁上时不时浮现出些扭曲的血色符文，像活物般在黑暗中蠕动。
又行出段距离后，一扇巨大的石门映入二人眼帘。
石门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血字符文，仿佛每道纹路都蕴含着巨大的杀机。整个空间的魔气似乎都向这扇门汇聚，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关尧舒出口气，缓缓握紧了刀柄。
下一秒万千魔气环绕中，她猛地抬手扬刀横推，带着无边刀势，直指面前石门血阵。
燕凌霄同样拔剑出鞘，锐利剑气化为数道剑影，汇入关尧刀光之中，转瞬破开虚空。
石门应声而碎，显露出其后真容。
即便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真看到时，关尧还是闭了瞬眼。
石门之后，是一片森然的血池。
血池中央竖立着一根密布符文的漆黑石柱，其上缠绕着猩红的锁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最触目惊心的是血池底部，铺满了残缺或齐整的尸骸。它们身上的血液被榨得一干二净，池边缠绕着深重的怨气，如有实质。
一旁的燕凌霄也面沉如水。雪白长剑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就连流转的灵力都加快不少。
关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冰冷目光落在石柱之上盘腿而坐的黑袍人，足尖点地腾身飞起，冲着黑袍人天灵盖处双手握刀直劈而下，出手就是杀招。
黑袍人似有所感，抬手释出一团魔气堪堪挡住刀身下落攻势，自己则飞身后退，却被一道冰冷剑气拦住去路。
关尧见状冷笑，借燕凌霄剑影之力稳住身形，再度欺身上前，一刀直逼黑袍人咽喉，“阴沟里的老鼠，只会跑吗！”
黑袍人并未言语，双手飞速结印，周身魔气如潮水般涌动，瞬间凝成一道厚重的屏障挡在他身前。关尧的刀锋劈在屏障上“镫”得一响，却被生生挡住。
黑袍人转瞬退出数丈，还未待二人追上去，血池中骤然升起一片猩红血雾，化作数十条扭曲的骸骨手臂，狰狞地向关尧和燕凌霄扑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燕凌霄眼神微凝，长剑一挥，剑气如虹，瞬间斩断扑至最前的几条骸骨手臂，但更多的红雾却源源不断地从血池中涌出。
“他将那些村民的尸骨炼成了骸鬼。”燕凌霄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催动阵法需持续不断注入魔气，不能让他成功。”
关尧来不及多言，飞快点点头：“这里交给你，我去解决他。”见燕凌霄眼含担忧，她敲了敲手中刀柄，“我灵力比你尚还充足些，胜算更大。”
燕凌霄最后看她一眼，二指并拢搭于关尧手腕，传去不少灵力，“关姑娘，万事小心。”
关尧眼里泛起点细微笑意，飞身踏上一条锁链，借着链阵几个闪身间追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骸骨手臂见状作势要追，却被极寒剑气扫了个东倒西歪。
燕凌霄立于石柱之上，发尾衣袍无风自动。他长剑横于身前，剑身微颤，激荡出的寒意如水波般四散，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缓缓垂眸，扫过血池内狰狞可怖的惨白鬼手。
“来吧。别想妨碍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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