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里的接驳人》离扬

9、拆迁中的许庄

　　失业之后的许光强干过不少零工，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一长久，最后在东园街社区的小广场上摆了个简易理发店，说是理发店，其实就是一把椅子加个篷布，前段时间老许又花了八百元“重金”买了一辆二手电动三轮车，因为做这种买卖跟城管打游击是免不了的，吃了几次亏的许光强痛定思痛，最终入手了这辆三轮车。有了这辆车之后许光强的胆子也变大了许多，在巷口的小商贩争相奔走以躲避城管的时候，他甚至能顶着剧烈的心跳强稳抖动的双手完成眼下这单再行逃跑。当然，这样做也会有失算的时候，就在今天，由于手慢了一点，城管的跑步速度也快了点，城管到的时候已经跟许光强的车不足一米了，许光强拧起油门就跑，由于急加速再配上巷口的直弯，整个车撞在了墙上的拐角处，许光强连人带车翻了一地，他愤怒至极，已经做好了跟城管拼命的准备，哪知城管礼貌地把他扶起，然后更加礼貌地对他说：“跑这快何必呢，要摔伤了我们还说不清了，赶紧起来吧。”如此礼貌的城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瞬间就把他弄懵了，就在他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的三轮车和理发摊子已经被抬上了执法车，这时许光强才反应过来，双手死死拽住车门。刚刚那个扶他起来的城管走了过来对他说：“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们不扣你东西，你把住的地方和号码告诉我们，我们给你送回去，这儿不让摆摊。”看着许光强将信将疑的表情，城管又拍拍他的肩膀补了一句：“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们那儿也没地方放这些东西啊，对不？你先回去，我到了给你打电话。”许光强这么一想也是，人家要他这东西也占地方，还能不送回来？于是便松了手，早早回家等着了，但是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没见有人把车送回来，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骗了。“淦，明天他们要是不还给我就闹他个不得安生！”许光强如此想。
　　两天后许光强并没有如所想的闹出什么水花，或者说他就根本没去闹，他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了老家许庄的街道上。就在昨天，许光强接到许庄村支书许长庄的电话让他回去签拆迁协议，许光强在确认了不是做梦之后连夜回到了许庄。其实早在几年前就传出许庄要拆迁的说法，但几年过去了一直没有什么实在的动静，就在大家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它就像突如其来的大奖一样砸中了许庄的村民，一时间许庄成为了附近十里八乡最为火热的焦点。拆迁赔偿方案有两种，一种是根据面积只赔钱，另一种是根据面积和人口赔房子，少了赔钱多了补差价。许光强跟胡玉霞商量了一阵子最终选择了第二种，拿出所有的积蓄，补二十多万差价，除了原本应赔的一套180平的二层小楼外，再另外买一套小的，这样也免得自己重新盖了。签了协议之后许光强感觉心头一件大事落了地，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许庄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赔房子，到时候会在许庄原址上直接新建，所有的房子结构都一样，只有面积有所区别。一想到以后许庄不论是谁住的房子都是一样的，而且比自己有钱的住的房子还不一定有自己的大，许光强不禁快意地哼起了小曲儿。此时的他包括许庄其他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会是许庄人噩梦的开始。
　　协议签了之后很多人都陆续搬家了，两年的时间里每个月会发一千来块的租房补贴，一直发到新房完工。起初，搬了家的众人满怀期望，每天都有人跑到旧址上盯着施工进度，搬迁、拆除、平整，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但意外就在三个多月之后毫无征兆地发生了。许庄的房子全部拆除之后，施工队也撤离了现场，但后面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意思就是什么后续都没有，没有新的施工队进场，没有新的材料运进来。一连又等了两个多月，除了杂草长高了之外工地上没有任何新变化，整个许庄依旧是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许光强懵了，许庄其他村民也懵了，旧房子拆了新房也没动静，自己还补了钱，这到底是弄哪一出？他们纷纷找到村委会要讨个说法儿，但村支书许长庄仿佛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地就躲起来找不见人了，一连几天都没有露面，这下许庄的村民像炸锅了一般，各种传言满天飞。此时的许长庄正躲在镇上左右为难，他躲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庄的村民。原来半个月前他就接到了通知，拆迁政策调整，原来签订的协议有变动，每个人的补偿面积减少十平，如果不想减少的就要再贴钱，让他去找村民重新补签合同。许长庄一听脑子“哄”的一声瞬间坐不住了，这种事情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况且自己家里人口这么多，一下子就少了几十平，这往哪儿说理去？但无论他怎么想都不重要，他只能执行，他只有带头签了合同并说服其他人补签合同才能过得了这关，谁让他是村主任呢？许长庄在镇上呆了近半个月，丝毫没有理出一点头绪，心想这么躲着不是办法，自己迟早得回去，这事儿也迟早得解决，还是早点回去把这事儿先跟大伙儿讲明白，具体怎么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许长庄前脚刚回来，后脚就被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在许长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众人之后，众人瞬间沸腾了，有人气得当场就要砸了村委的办公室，许长庄和村委的其他几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稳住众人。许长庄暂时也不敢再提补签协议的事了，好说歹说才把村民劝离村部。在众人走后，几个村干部一合计这么耗着不是办法，只能一户一户做工作，先从好解决的入手，于是老许家就成了村干部重点关照的对象。胡玉霞的泼辣是村里出了名的，许家父子的憨实没主见在许庄也同样是出名的，这点许长庄自然十分清楚，他也知道胡玉霞跟许光强常年不在家，只有儿子儿媳在这儿，只有趁现在说动了许同飞这事儿才好办，要是等胡玉霞回来他就是再多十张嘴这事儿也没戏。打定主意之后的第二天早上，许长庄立马来到许同飞的家里找他谈这事儿，但不凑巧的是一连三天他都没能找到许同飞，不论他怎么敲门都没有任何动静，无奈他只能电话打给许光强，直接跟他讲了这事儿，结果是可想而知的，电话还没讲完就被胡玉霞抢过去臭骂了一通，骂的话很难懂也很难听，但核心意思就俩字：不签。这事儿就这样又拖了几个月，许长庄也上下挨骂挨了几个月，但事情依旧没有进展，许庄所有村民都像商量好了一样没有一家让步。面对这种情形，村委的众人都手足无措，许长庄双手一摊直接出了村部：“爱签不签，就这样往上面汇报吧，这事儿等他们自己折腾吧。”一下子扣我几十平也不额外补点钱，还想让我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做梦去吧。许长庄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