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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家庭新成员与成长波澜 ...

  •   继母笑意盈盈地说道:“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可惜没那福分,生的两个都是儿子。如今可算遂了愿,往后也能有个贴心小棉袄啦。”

      她望着正说话的继母,眼中满是迟疑,默不作声。

      中午用餐时,在奶奶的连声催促下,她羞赧且难为情地喊道:“妈,吃饭了。”

      继母带来了年长她一岁的哥哥。家里刚盖了新屋,如今又添了两人的吃穿用度,她的零花钱随之减半。

      好在她自幼被爷爷奶奶教诲要节俭,年纪虽小却养成了存钱的习惯。每周五元的零花钱骤减为两块五,她倒也未觉不妥,甚至这仅有的二块五毛钱她也不舍得花,待到放假那日买些零食回家,与奶奶和爷爷一同分享童年的美味。

      她记得儿时的自己,常蹲在院子里玩奶奶买给她的玩具青蛙,她眼巴巴盼着奶奶回家。奶奶赶集回来,每每会拎着一大袋零食,分给她一些后,便将剩余的放在一直装零食的柜子里。她嘴馋时就自行去柜子里拿,拿得太过快了,奶奶无奈换个地方放起来,可她总能寻到。

      每每见零食不翼而飞,奶奶既无奈又宠溺地问:“你这丫头莫不是有神通,我放哪儿你都能找着?”

      她俏皮地回道:“奶奶,我能闻到味儿呀。”

      奶奶难以置信地说:“哪来的味儿,我咋闻不着。”

      她笑着应道:“零食的味儿呀。”

      奶奶哭笑不得,愈发坚信她天赋异禀。既然藏不住零食,索性不再藏了,这成了她一段美好的回忆。正因铭记着这些美好,她的人生始终有一束温暖的光。

      她从不吝啬拿出自己的所有来回馈这份温暖的美好。因为没有完整的家她格外恋家。

      余秀英去学校接魏超来家,发现魏超饭盒里的咸菜已然发霉,而这孩子仍舍不得丢弃。她不禁对这个新孙子心生疼惜,买了零食让孙女拿给魏超一起吃。

      魏超一路上颇为拘谨,魏金花递给他的零食,他一直羞怯地拒绝,余秀英的关怀他也无动于衷。直至回到家中,有了余芳在,他才变得开朗起来。

      回到家的魏超不再拘束,他讲述自己以前的生活一副炫耀的样子。说他有个极为可爱的弟弟,但多数是对已故爷爷奶奶的嘲笑,似乎嘲笑他人能抬高自己的地位,他显得有些洋洋自得。

      这让余秀英心生不满,如此小的孩子被教成这般,怕是这个儿媳也并非孝顺公婆的良善人。

      买回家的零食魏超拿得比孙女还快,不仅是嫌他拿得快,给他时他一概不要,他更喜欢偷偷去拿。余秀英虽有些看法,但终归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家人也算安稳和睦。

      她已然单纯地将继母和魏超当作一家人相处。她带着魏超和发小一同去放牛,魏超不仅融入了这个家,还迅速适应了村里的邻里生活。

      魏超总是念叨原来家里那个三岁大的弟弟,可在逐渐适应新生活后,他也慢慢忘却了那个弟弟。

      魏超嘲笑以前的爷爷把猫杀了煮来吃,说能治哮喘病。结果吃了猫没多久,爷爷就离世了。魏金花看着魏超眉飞色舞地讲述,哪怕是提及爷爷的突然离世,他脸上也不见丝毫悲伤,甚至是幸灾乐祸。

      魏超的话让她听得兴味索然。张小凤与她说的事情,令她倍感惊诧。

      张小凤说:“我听我妈讲,魏超的爸爸是个小混混,吃喝嫖赌把家败得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每次回家就到处找钱拿去赌,找不到钱就对魏超的妈妈拳打脚踢。魏超的妈妈把钱藏在野地里,埋在地底下都能被他爸找到拿走。”

      她难以想象,如今家里那个穿着高跟鞋,定期染头发,物件都要挑好的讲究人,曾经竟过着那般不堪的日子。

      她这时叫“妈”已经极为顺口。她满心疑惑,难以置信地问:“可我妈说她跟魏超的爸爸以前是一起做生意的,两人红脸话都没有说过,只是做生意赔了钱,才和平离婚的呀。”

      张小凤却笃定地说:“是真的,我们家有亲戚是他们村子里的,他们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事。”

      家里唯有她一人不知魏超父亲是个社会闲散的无赖混混。一是怕她对这个继母有看法而不好好相处,二是怕吓到她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主要还是给余芳留点颜面,大家表面上都爱个面子嘛。

      当初魏刚去相亲与余芳见面都是战战兢兢的,他怕这个前夫混混来闹事他都不敢去,母亲陪着他一起去,他才大着胆子见了人。好在有惊无险,两人才顺利成婚。

      然而婚后,这个无赖混混也曾厚着脸皮到魏家混饭吃,吃饱喝足才被请走了这个瘟神。大概是瞧着家里并不富裕,还帮他养着一个儿子,再加上余秀英那凶巴巴的模样看起来不好惹,他倒也不再来魏家混吃混喝。直至他儿子结婚,他都未曾踏入魏家的门槛,这不是魏家阻拦他认儿子,是他不好空手来吃儿子的喜宴,那就干脆不来了。

      余芳嫁进来之前提了条件,让魏家替她偿还三千五百元的债务,她才应允进门。这钱却是魏龙出的,这时他还是一家之主。

      余芳嫁进来未随魏刚去外地打工,而是留在家中养病。她这病平素无大碍,只是犯病时会头痛欲裂。她的眼睛曾受过伤,视物有些模糊,上嘴唇那突出的龅牙,让人见之难忘。

      满头的花白头发比余秀英还多,使她看上去比魏刚老了许多,实则仅比魏刚大三岁。

      魏刚今年三十三岁,他与人寡言少语,也无人在意他的话语。好不容易婚后有个能说贴心话的人,他对这个二婚妻子言听计从。

      当家的魏龙每月会给儿媳五百元零花钱,孙女和孙子的生活费、学费也由魏龙和余秀英承担。家里的压力与日俱增,余芳每月五百元的零花钱没持续几个月便断供了。

      这么多年,家里的开销皆由他们老两口承担,魏刚除了修小平房时拿出来五千块钱,他挣的钱就没拿出来过。他颇为节俭,从不主动给任何人购置东西,包括女儿魏金花的吃穿用度,家里的油盐酱醋他从不过问,挣的钱有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继母头疼的毛病听说是老毛病了,奶奶定期去医院为她拿药,她服药许久未见好转,便时常不耐烦地抱怨。

      这天,她看着继母当着奶奶的面将药扔掉抱怨。“这药吃了也没用,还吃它作甚?”

      她在一旁目睹一向节俭的奶奶,看着花钱买的药就这般进了垃圾桶,却一反常态地对人这般容忍。

      她明白奶奶对继母的容忍是为了父亲。她记得奶奶因挂念父亲年关务工未归,一边用筷子试探腊肉好没好,一边不自觉的泪水从眼角滚进了腊肉汤里。那眼泪让她首次目睹如此具象的母爱,“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奶奶也是一个慈母,游子未归来,泪洒腊肉汤。

      余秀英心里的委屈也曾当着张小凤妈妈吐露:“我先前见魏超连发霉的咸菜都不舍得扔,当时还心疼他。如今却把他胃口养刁钻了,晚上煮面不吃,煮粉也不吃。一日三餐都得给他炒几个菜才满意,动不动还得单独给他开小灶。杀猪的两个腰花,余芳都给他儿子藏到碗底吃独食。”

      余芳不论走到何处都笑嘻嘻、客客气气的,善于察言观色,嘴巴甜,说话总能说到人心坎里。在邻居眼中,她是个懂事能干、有眼力见的人。她笼络了不少人心后,余秀英也不再跟张小凤妈妈讲八卦倒苦水了。

      奶奶愈发不想伺候继母了,她累了,惹不起就尽量躲着。奶奶叮嘱她少与魏超接触。一天天长大,毕竟是十一二岁的男女孩子,得适当保持距离,奶奶说得委婉,她也听懂了。她长大了,不再如儿时那般执拗,越发乖巧懂事的她敬爱一直照顾维护自己的奶奶,奶奶的话她自然是言听计从。

      她儿时总是形单影只,羡慕同龄堂哥有姐姐照顾。后来有了两个发小,就不再那般羡慕,尤其有了这个哥哥后,她反倒期望自己是独生女。

      她与魏超话不投机,习性相去甚远,后来愈发看不惯这个哥哥,最后甚至在心里不承认这个哥哥。魏超也从未将她当作妹妹照顾谦让,还总是抢她东西,甚至成了她最为鄙夷的“小偷”。这个刚到家里那个羞涩局促的男孩,半年不到就开始什么都要争,抢不来就偷走,她对这个哥哥愈发嫌弃。

      矛盾在父亲回家时爆发,她迷上了体育课上打的羽毛球,央求父亲买一副羽毛球拍,却被继母坚决阻拦。父亲虽说从不主动给她买东西,但是这十年来她虽要的不多,可父亲都一一满足。继母强硬阻拦,她软磨硬泡地撒娇,父亲左右为难,最终还是给她买下了羽毛球拍。

      继母最后只得提出附加条件以维护她这个女主人的权威。

      “羽毛球只能在家里打,不能带去学校,必须与哥哥一同打羽毛球,不能一个人霸占。”

      那是的她从不关心魏超买了什么,她从不曾去分别人一杯羹,她不贪心只心心念念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好不容易求得父亲才到手这球拍,也不想让父亲为难,便欣然应允了继母提出的要求。

      周末就带着两个发小和这个所谓的哥哥尽情地打了一个周末的羽毛球。第二个周末,她们中途去赶牛的空当,回来发现球拍不见了,几人四处寻找也不见了踪影。她以为球拍就这样丟了,一个月后,她发现球拍在魏超手里,魏超偷偷拿走球拍后带到了学校,而此时球拍已破了好几个洞。

      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一同成长的情谊,重组家庭的隔阂。这两个本无关联的孩子性格又天差地别,自然互相嫌弃,偏偏不得不共处同一屋檐下。

      更为要命的是继母却执意要求她与魏超以兄妹相称。每天都得尴尬地称呼这个自己看不顺眼且毫无亲情的人为“哥哥”,这让她难受至极。同样,魏超叫她“妹妹”时也极为别扭。

      本想着两人尽量不说话或许能避免这份尴尬,可继母偏要让两人每次放学一同从学校回家。常常因为要等魏超,她都赶不上与同学结伴而行的热闹。

      又到周五放假时,骄阳似火,她在校门口苦苦寻觅魏超的身影,直至学校的人都走光了,也未见魏超出来。

      她跑到魏超的教室去看,又去他的寝室找。学校已然空寂无人,就连门卫都即将锁门,她这才放心地饿着肚子回家。已将学校寻了个遍,继母也无法再找茬说她未与魏超一同回家的事情。

      回到家才听闻魏超被二姑魏玉和表哥何林接走,接到他们家去玩耍了。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亲生的姑姑和表哥会对这个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如此亲热,反倒撇下了自己这个亲侄女、亲表妹。

      想来定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二姑和继母的关系已然超越了这原本淡薄的血亲联系。

      可这样也好,她抓住这次机会,借口魏超不打招呼独自离开便不再与魏超结伴回家。渐渐地也不再尴尬地叫“哥哥”,终于摆脱了每天尴尬上演兄妹情深的戏码。

      魏超跟着她的堂哥何林以及附近的男孩子成天山上山下地疯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魏龙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大都由他拿主意,全家都得看他脸色行事。可如今,面对家里的儿媳和孙子,即便有不满,他也不能发脾气抱怨,还得看儿媳的脸色说话,生怕得罪了她。又不能太过客气,免得显得生分,失了家里该有的人情味。

      魏龙六十岁了,面对儿媳愈发强势,他不想再为儿子操持家里的事。好不容易给儿子重新组建了家庭,干脆顺了儿媳妇的意,把当家的权力交了出来。

      从此她与魏超的开销全靠父亲寄钱回家,由继母安排,爷爷和奶奶则靠着地里的庄稼自给自足。她不知前面的惊涛骇浪,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近来,她对奶奶说带去学校的咸菜不好吃。从小不挑食的她嫌弃菜不好吃,这让奶奶心生疑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继母炒菜时,奶奶站到继母身后,看了个明白。

      只见继母先把魏超的菜炒好盛出来,没再倒一点油,直接把给她的咸菜倒锅里炒热,就这样装进了她的饭盒。

      奶奶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炒咸菜能这么炒?”

      继母被背后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心里一阵慌乱。奶奶突然的质问,令尴尬的气氛瞬间凝结。继母很快镇定下来,赶忙往锅里倒油,重新给她炒了咸菜装起来。

      这事在奶奶这里也就过去了,可在继母心里却还没完。继母想着要给她一个教训,继母早已不想养着她这个拖油瓶了。

      周天下午,继母给了魏超五元钱,让魏超把钱换开后再分给她。可到了学校,她每次问魏超要零花钱,魏超都说钱没换开,直至周五放假回家,魏超也未把钱给她。

      这一周五天,周天晚上学校不蒸饭,她只能看着别人吃东西,她早早躲进被窝睡觉。周五也没像往常一样给爷爷和奶奶买零食回家。

      一到家,她就埋怨了自己的委屈,魏超如何一分钱未给她的事情。

      爷爷和奶奶不作声,他们怀疑继母把钱给魏超,是故意让魏超截留她的零花钱,他们又不好直说,只能先瞧瞧继母的态度。

      余芳没想到公婆这次一点颜面不给她留,把这事摊开来说这让她脸上的面子怎么挂得住,只好急忙拿来树枝就要打魏超。

      余秀英假意阻拦拉扯,余芳不忍心地用树枝打在一声不吭却满脸不服气的儿子身上。没几下,魏超鼻孔流血,余秀英咋呼着把魏超拉走擦鼻血。余秀英的假意拉扯和关心也算是给互相留下最后的体面。

      余芳顺势放下了手里的树枝,她在心里疼惜自己的儿子,却不能上前关心,她要在魏龙和余秀英面前做做样子,说说狠话。

      她嚷着:“莫管他,谁让他不听话,还敢一个人把钱全花了,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般混账!”

      这般做戏足够逼真,然而各自心里的隔阂却越来越深。

      下午,魏金花跟着魏龙和余秀英下地种白菜。余秀英回家拿白菜种子时,撞见魏超拿着家里的铁水瓢落在了余芳的脸上。

      站在后院的余秀英赶忙转身离开,生怕儿媳发现自己,双方尴尬。

      余秀英到了地里,把魏超打亲生母亲的事当作笑料说给了魏龙和魏金花听。魏龙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他在担忧这个家的未来。

      魏金花先是震惊得不敢相信,回家看到余芳脸上乌青的“熊猫眼”,才见识了儿子打亲妈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家里暗流涌动,她懵懵懂懂的不够细想,屡屡被针对伤害的她来不及伤心,她躲在爷爷奶奶的庇护下缩着头过日子。她不难过,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他们是太难了,他们不容易,他们明明那么辛苦,他们还是在护着她,只要他们还爱她,她就不觉得苦。

      余秀英故意关心地问余芳:“你的脸咋了?”

      余芳支吾着说:“嗯……没注意,在柱子上撞的。”

      余秀英识趣地不再追问,可家里的硝烟在这一刻已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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