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樊笼》杭心

11、第10章

　　周尧身上的昧灵非常强大，聂其罗前去追踪他的那一日，恰逢诅咒发作日，能力被削弱，在与他交锋时，被那昧灵所伤。

　　舟离将聂其罗从水池中带出来时，她虚弱至极，甚至维持不住人形，变回了黑猫形态。

　　舟离将她小心地用浴巾擦干了水，又换了一条干的毯子，抱着她放到了床上。

　　小小的猫儿缩成一团，看起来柔弱又可怜，与平素趾高气昂的聂其罗形成巨大的反差。舟离捏了捏她爪子的肉垫，翻过来看，发现是粉红色的，“咦”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

　　半夜雉夜久不见房间内传来动静，推开房门想去查看聂其罗的情况，见到的就是舟离斜卧在床上，半抱着黑猫，手指头捏着聂其罗的爪垫熟睡的样子。

　　他刚想出声，就见聂其罗睁开了双眼，那双金色的猫眼有光芒流转，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雉夜有一瞬间怔住。

　　他从没见过聂其罗眼里出现过这样的眼神，似温柔，又似有烈火，似痛苦，又似有无尽的欢愉。

　　他成为聂其罗的助手至今已有八年，她一直是强大、高傲、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他看了看趴伏在那的白雪似的女孩，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或许，从今往后，聂其罗也有了重要的东西。

　　在聂其罗同意舟离留下后，雉夜曾去问过她为什么会让舟离留下。

　　那是初一的早上，他来给聂其罗拜年。当时她坐在窗边，手里慢慢把玩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目光隔着很远，投在正在客厅插他刚带过来的一束鲜花的舟离身上，说：“我看过很多电视剧、小说里把长生不死视为一种痛苦，主角得到了永生的能力，却自怨自艾，憎恨苍天不公。我只觉得矫情、蠢。”

　　“我从来不觉得长生是一种苦，我喜欢活着，喜欢每天喝咖啡，穿漂亮衣服，戴亮闪闪的珠宝首饰。长生还令我有数不尽的财富，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活着，我就能满足自己绝大多数的愿望。我不贪心，我明白自己得到的已比失去的多。”

　　“我想不通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冷哼一声，望向窗外，目光冷然，“如果可以，我要千年万年地活下去，永享这世界的荣光。”

　　她嘴角扯出一抹轻佻的笑容：“孤独？我从来不怕这些。”

　　她转过脸来，姿态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可是，当她说她要陪我一辈子时，我竟然觉得也还不错。”她有些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雉夜，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遇见她以后，我竟也开始期待一个终点。”

　　那时雉夜其实并未能领会她的意思，而此时，望着相依在床上的两个人，他似乎有些懂了。

　　*

　　聂其罗醒来后，脾气变得非常差，或许是遗留的疼痛感让她感到发狂，她不太搭理人，一直蒙头睡觉。

　　舟离觉得她只是在假借发脾气之名逃避，因为自己窥探到了她最隐私的秘密，也因为那个失控的吻。舟离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觉得她有一点儿可爱。

　　聂其罗蒙着脑袋睡觉的时候，舟离把自己的作业带到她房间，拖过一条椅子来，坐在地上，趴在椅子上写作业。她数学很差，总是不及格，做数学题时抓耳挠腮，总是分心走神。

　　她在聂其罗耳边喋喋不休。

　　“你是山神耶，超酷的。”

　　“那你会超能力吗？可以隔空取物吗？你是不是会飞？”

　　“你一般什么时候变猫？你现在可以变一下吗？你变成猫的样子好可爱。”

　　聂其罗只觉得脑瓜子被她吵得嗡嗡的，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指着门口凶道：“你给我出去！”

　　舟离也不恼，只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是不是不算是人了？那你——会来‘大姨妈’吗？”

　　一个抱枕朝舟离迎面飞来，她抬手接住，脸埋进抱枕里，闷闷地笑起来。

　　好的，这就是她的“大姨妈”。

　　等聂其罗彻底恢复后，她把雉夜叫了过来。

　　“周尧身上的昧灵非常强大，他绝不止杀了一个人。”聂其罗想起自己与周尧交手时的情景，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身上的黑气十分浓重，背后附着的昧灵如有实质，她怀疑那昧灵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能反过来操控周尧。

　　那天他出现在舟离面前，绝非意外——更像是一种挑衅。

　　总而言之，这个人非常危险。

　　“我要你住过来，寸步不离地跟在舟离身边。”

　　雉夜也察觉到这次遇到的昧灵不同寻常，此前聂其罗出现在郝舒家，就是循着这个昧灵的味儿去的，只是他曾出现过的地方，就已经留下了如此大的昧灵的气味，可想而知这个昧灵有多难对付。

　　雉夜点了点头，但见聂其罗还是一副凝重的神情，不免有些意外，过去的这么多年里，难对付的昧灵聂其罗不是没遇到过，但她从没表现得这么不安过，难道是因为这次涉及到了舟离？

　　“你是还有什么顾虑？”他说着，突然想起聂其罗的另一项能力与她此前说过的话，“难道是舟离？你看到了她的——”

　　话音戛然而止。

　　聂其罗没有反驳。她确实是看到了舟离的死期，在救下她的那个雨夜，她清楚地看见她头上冒出的一行字——DOD：2025年5月15日17点12分。

　　而此时，已是3月。

　　她已经意识到，舟离的死亡，或许就是周尧造成的。

　　她所看到的，从来都是既定的命运，从无更改的可能。

　　雉夜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怎么做？”

　　聂其罗修长的手指抚上骤现的捕灵伞伞身，金铃被她轻轻拨响。她绝美的容颜一半在光里，一半处在阴暗中，那双妩媚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发出慑人的光。

　　“逆天，改命。”她说。

　　如果死亡是她既定的结局，那么，她偏要扭转这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