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西鸾》陆和柒

12、梦引炉香（叁）

　　“听说当年整个境内西鸾国一国独大，汲取多方能人异士相助帮扶，其中以当年极富盛名的慕容一族最为强势。

　　“眼看境内局势或将变化，虞城国边境突然来了一帮悍匪。令人惊奇的是，这帮悍匪不为烧杀劫掠，而是占据一方，在倚山傍水之地搭起了寨子。他们一砖一瓦堆积而成的房屋，成了许多难民、流民，以及不堪斗乱从虞城国逃出来的士族百姓避难之处。一心争权夺势的虞城国内士族一开始没把这群不知从何处来的野匪当回事，直到民心慢慢聚拢，日子久了，慕名来寨子的人越来越多，谁曾想由流寇临时搭建而成的寨子，有朝一日民心齐聚，竟有一国之雏形。

　　“树大招风，那片依山傍水之地终究是被虞城国中野心勃勃之人盯上，他们派人乔装打扮成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混入流民，将疟疾散布到寨子里，一时间，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饱受折磨。

　　“寨主重病不起，眼看民心分离，百姓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寨子也面临瓦解……这样危难之际，有一齐姓男子力排众议，从疫海中站出，以微不足道的力量，慢慢承接起了整个寨子的命运。起初只有他愿以身试药，亲自去感染人群中为流民熬煮汤粥，好在命运并没有给他打击，连续几日他就这样照顾着，居然丝毫未被感染。终于在他忙中抽闲，尝遍百草后，发现有一味药材佐以火熏，配合常见草药汤服下，便可改善疟疾病症。

　　“可流民饱受病痛与精神折磨，根本不会听他所说，他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几味药按步骤一一服下，众人确认无毒后，他便立即动身，带着几名未感染疟疾的年轻男子，至后山采集草药。

　　“他再回寨子，便见到年轻时的城主身边围着一群人，地上散落他遍访各地搜寻来的名贵草药，正苦恼研究怎么治疗疟疾呢。”

　　夕阳下，二人如挚友般，在别无他人的甬道行走，闻舟舟问：“你家城主竟懂治病之术？“

　　“不会。”小竹摇头，继续道，“那时城主刚从族中分离，四处游历，对何事都一知半解，他不懂治病之术，不过啊，他心善。他知道他所搜集采撷都是昂贵的治病药材，又正好遇到这样惨烈的疟疾，他不知道这是会死人的大事，但也不愿视若无睹，于是便收了玩心，和那位齐公子一起投身治疗疟疾之法中。

　　“一开始啊，那位齐公子会悉心教给他一些草药的用法及功效，可我们城主并不擅长于此，甚至一窍不通，二人经常闹出一些笑话和争执。我们城主便主动干起体力活，捕鱼捞虾、修缮破屋、与商人协商、晾晒采药……这些事他无所不通。

　　“历经一段时间的治疗，部分流民病情开始好转，寨中疫情也得到控制。受到二人照顾恢复过来的流民，也加入他们二人。这样过了不到一月，在大家共同努力维护下，疫情消散，病痛消失，大家又回到了往日宁静平和的时光。在城主与齐公子的带领下，百姓与流民齐心协力，围湖造田，修房安家。国不可一日无君。不久后，备受百姓爱戴的齐公子被拥立为王，取国号‘绮秀’

　　“齐王不负众望，在位多年，屯兵造势，面对虞城国及外部侵犯，面不改色，维护百姓安居乐业，接连好几次揪出虞城国派来的细作。他还自主发明了可治百毒的中草药、可蒙蔽所有人的易容术。当时民间还有传闻，说他颇有西鸾国旧城主辟城时的英姿呢。

　　“我家城主呀，原本只是少年意气，随心游历，没想到亲自见证和扶持一代君王登位，二人还成为知己好友。可青崖的白鹿终究不会久留朝堂，我家城主也无心参与权势争斗。

　　“城主临行前一夜，二人对月邀天，把酒言欢。他们二人打了个赌，城主说，若是他赢了，便要齐王送给他一整个城池都装不下的各式各样的珍奇草木，二人微醺一夜，我家城主果真赢了赌局。

　　“齐王应约，真真送了我家城主数不清的奇珍异宝，花草植物。他并非直接给予，而是将这些珍宝全部存放于方圆城，以一城相送。那时的方圆城还未得名，只是一座孤城，独立于绮秀国以外，不受齐王管辖，但可受一国相护。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清楚，齐王并非输不起，而是想以我家城主喜爱的，和他力所能及给的最好的，挽留我家城主。浪子天涯，有一知己足矣。

　　“城主笑而不接，他那晚连夜离开了绮秀国，谁也没有告诉。兜兜转转五年如白驹过隙，那时我家城主已与族亲相和睦，还娶了心仪的女子。那年秋天，夫人受孕，城主欣喜若狂，连忙寄信给齐王，谁知等来的并非齐王本人回音，千里之外传来的，是齐王练蛊入魔，暴毙城中的消息。我家城主听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抛下族中一切事务，快马赶至绮秀国，却还是没赶得上齐王下葬。

　　“城主心灰意冷，欲离开时撞见齐王之子。世子拿出城主生前未寄出的信和齐王的玉佩信物，一一交给城主，城主读后，当场悲痛欲绝。只是妻儿尚在，他仍需担起丈夫之责。后来便是方圆城如今传闻，那年城主和妻子，连带着投奔而来的族亲，举家搬迁至多年前齐王赠予的孤城。

　　“孤城既孤也空，甚至连城中建设都不完善。齐王赠予之时，想的恐怕是待城主答应，日后二人一同为孤城取名修缮。命运弄人，城主经世子派人帮助下，重新修建孤城。那年冬天，孤城下了好大的雪，比鹅毛还要大。满城银装素裹，我家少城主便是在这样一个寒冬出生的。城主年少时历经曲折，吃了不少离合聚散之苦。少城主的降临，无疑是他严寒一生的救赎。于是他抚摸爱人的脸颊，亲自提墨为少城主写下‘方圆’二字，改孤城为同名。

　　“城主后半生节俭勤勉，不苛流民，为民造福。久而久之，方圆城变得富有生命力，在城主的带领下，方圆城不再是从前流落在外，无人管辖的孤城，而是真正意义上‘方圆’之城，百姓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