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咻尾鸭

6、第 6 章

　　陈生，大二，就读于国内一流服装设计院校。

　　周五守着青花赛报名网站，刷新刷新刷新，终于把资料填齐，报上了名。期中论文也交了。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今天周六，本想好好歇一歇。被导师一个电话叫起来去找布料。

　　陈生刚入学的时候，季明看到了好苗子，二话不说把他拉进自己的工作室。不仅如此，还将人藏得老老实实，对外只说打打下手，生怕被其他老师发现了挖墙脚。

　　“这是个什么地方？”陈生点开季明发来的地址，地图软件上导航不到，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应该有这个地址吧”这个地址是隔壁系主任推过来的，他也没去过。

　　陈生划拉着地图，放大再放大，终于看到三个小小的字。“裁缝铺”

　　“一定要去这里吗老师？”陈生企图通过语气暗示，希望老师能大发慈悲饶过他。这铺子周围全是田，地铁肯定不能直达，估计得转公交，完了之后还得走很长一段路。

　　“一定”师徒眯眯眼一脉相传，小狐狸周旋老狐狸，一会儿嘴皮子功夫下来。陈生理所应当败下阵来。

　　季导叹了口气，“新进的料子不行，做不出效果”

　　工作室最近也报名了一个比赛，不是青花赛，小型的高校赛。手稿改了一版又一版，终于定了，现在布料出了岔子，季明压力也大。

　　“行，我去给你找找”陈生答应了。

　　——

　　陈生下了公交车，左看看，又看看。这市区里面还有这么荒郊野岭的地方？

　　大夏天，黄昏理应闷闷热，可到了这里全是凉意。更绝望的是导航失灵了，陈生杵在公交牌下边。几分钟后，终于有个活人经过。

　　“姐，我问下这个地方在哪，你知道吗？”陈生给她看手机。

　　大婶左手拉着车，右手叼着烟，一脸不爽地看着陈生。

　　“这地儿有多大啊？到处走走不就到了，年轻人，真是”话落，想推着车走了。上面装着一片一片的铁，好像是个小型集装箱，只不过没装成型。

　　陈生眼力见儿腾的窜上来了。不等这婶说一句话，屁颠屁颠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推车。

　　“姐，抽烟得好好抽，这车我帮你推！去哪，您说”陈生脸笑得假惺惺的。大婶本就没什么恶意，看见这年轻小伙高高的，脸也长得正。

　　“行吧！这地儿啊你跟着我”大婶吐了个烟圈。

　　“跟着你？”陈生虽然不解，脸上的笑没挂下来一点。

　　“裁缝铺是吧。我要去的”大婶指指推车。“在那边开了个小店”这推车运的真是集装箱。“好嘞，谢谢姐”

　　事实证明，陈生猜测是对的，确实有点远。现在远远望去，才看到那铺子。

　　“诺，前边，看见没”大婶指过去。

　　这裁缝铺开的位置可真怪了，从大路岔一条水泥进去，就开在田里边，除了那唯一一条进出的道，外圈全是农田。陈生艰难地把大婶的小推车给拉进来，量量这个地，倒车的地方都没有，怎么运货。

　　再看看这铺子，不大不小，朝外打了个很大的窗，窗台上搭的全是布料。门，门呢？陈生才反应过来，也没有门。那这不是四面透风？

　　那大婶见到陈生这微表情一阵一阵的，觉得好笑。“你市区来的吧？没见过这种老店铺？”

　　没等陈生回答。有个声音悠悠地从铺里面传来，把陈生吓一跳。

　　“大婶，你天天能不能别天天拉车过来了，非得跟我们挤在一起开店”学生声音，清凉凉的，全是怨气，又不敢跟这婶叫嚣，躲在铺子墙后面，说到一半语气又降下去了。又怂又犟。

　　“你爷爷叫你这么跟我说的吧？”大婶倒挺喜欢躲在墙后面这小孩，说话也笑盈盈的。

　　“不是，我自己说的！”有点恼羞成怒了。

　　大婶没放过逗他的机会，“哎哟哎哟你说的。你敢么你！”收拾到一半，发现有个组建落家里了，没它装不起来。

　　“我还给你拉了客啊”大婶推着陈生靠近点“门”那边。“你帮我看着点东西，不要让你爷爷把我东西丢了”

　　“不看！”。

　　大婶倒是走得轻飘飘飘了，留陈生一个人在原地吹风。这，这江湖纠纷能不能不要掐着他来买布料的这个点出现。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陈生出于礼貌，惯常开口。

　　10秒过去了，没回应。日落刚好从一边散下来，陈生只能瞅见影子，瘦瘦的，鼻梁挺突出。不过，他坐在地上，蜷缩着腿，手动来动去，好像在画什么。

　　默不作声的，陈生头疼。这地方铁定打不到车，如果错过了末班车，那回不去可就难了。陈生往前一步，正要踏进门口。脚底下被一个本子拦住。然后，“啪”地一下。给他拍下来。

　　？这是人类应该有的社交礼仪？算了，陈生不想跟小孩计较，只想赶紧回去。

　　“你是来买什么的？”男生问。

　　“布料”陈生把兜里的纸掏出来，递给他。两人还是没见着面。陈生只能通过他影子的动作，看见他打开了纸条，然后抬头看了眼窗台。把纸条还给他。

　　“这种麻没有了”

　　“那什么时候会有？”陈生问。

　　“爷爷说明天会进货”男生说。

　　好吧，陈生拿出手机，简单跟季导说一下情况。郊区的温度果然要更低些，晚一点，风还一阵一阵的变大。

　　挂完电话之后，陈生正要回去了。突然起大风，有什么东西拍到了他小腿上。

　　“还给我”影子站起来了，又不敢出来。陈生实在没明白，他在躲什么？果然小男生的心思猜不透。下一秒，他看见了纸上的内容，就完全不这么想了。

　　原来这个男生刚刚在画手稿，是西装，很独特。太独特了，秀场上面这种款屈指可数。正装上面能藏得小心思不多，虽然年年有人往上面加东西，可都局限在一个圈子里面，抄来抄去的，没什么意思。

　　这是他画出来的？

　　“还给我！”男生这会真生气了，喊了一声。

　　“好好，对不起”陈生连忙把东西还回去。心思一来，不愿意走了，这是好苗子。可不能错过。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是学服装设计的”既然屋里面的人不想见面，那这样也行，你盯着我的影子，我盯着你的影子。怪就怪了，陈生背对他，倚着墙。

　　“李凌”

　　“几年级啊？”

　　几年级？这下好了。正正戳李凌心窝子上，他不乐意人家说他小。李凌往里缩了点，影子短一半。不想理会背后这个人。陈生一下猜到说错话了，自己给自己圆场。“高中生？高几？”

　　李凌本想实话实说高二，脑咕噜一转，脱口而出：“高三”

　　“那我们没差多少，你今年岂不是要高考？”

　　李凌不肯说话了。

　　明明年龄差得也不大，陈生总感觉找不到话聊，之前那套人前人后的在这儿怎么好像失灵了。陈生觉得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个交际败笔已经出现。

　　李凌没想太多。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跟陌生人透露太多信息，为什么后面这个人赶着往外说自己怎么样怎么样。李凌感受到了一点危险。影子又往里缩了点。陈生也自觉往窗户那边靠过去，离门口稍稍远了些。

　　陈母电话打过来。一看时间。这下真坏了。“明天周日，你还在这儿吧？我过来拿料子”

　　“在”李凌说。

　　陈生侧过头，往窗子里探只手，挥了挥。

　　李凌抬起脸，不小心看见了他的眼睛，余晖穿过，琥珀色。

　　“基因突变”李凌冷不丁飘出来一句。

　　陈生以为他跟自己说拜拜呢。“拜拜啊拜拜，明天见”

　　“未老先聋“李凌又补充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