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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镜面时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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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食物是凭空出现的,全部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像复制粘贴了十六份《美食大全》之类的书里的图片,精美,但味香俱缺,看得人毫无食欲。
好在他们也不是真的来吃饭的,别人不说,至少牧辰从来到这里算起这么久,一点也不觉得饿。
不正常的饥饿感,再结合那个所谓的未处于消耗状态的体力值,想来,通常副本里的玩家并不需要进食。
事实的确如此。在他们象征性的“吃”了一会儿之后,房间,又或是房间外四面八方的地方,一个苍老、疲惫却掩不住情绪的声音,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是镜先生。我几十年前叫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但,自我闻名世界之后,他们都我叫镜先生……我想,我的生命,也就快要走到尽头了。可是在此之前,我创造了一个奇迹!”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我毕生的心血啊,这个举世无双的奇迹,世上再也不可能有更完美的东西了。”
他顿了一下,像是缓过了一口气,也像是从那种喜悦中掉下来了,嗓音嘶哑,情绪难辨,“……虽然……虽然我已经亲手毁掉了它,可我想、我知道,它的伟大,一定要让人知晓。我有幸,用最后的光阴记录下有关它的一切秘密——以我这具衰朽的身躯作为交换。”
“你们……请你们,一定要带着它出去……”
声音有些断续而遥远,随后,他用另一种奇异的腔调,吟诵着长长的、像诗歌一样富有节奏和韵律,可惜没人听得懂的话之后,销声匿迹了。
像个虔诚的信徒,燃尽了他眼里最后的一点光。
众人非常耐心且非常礼貌地听完了他的神神叨叨,很快发现他们又能站起来了。
剧情走完,晚餐结束了。
这次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径直走入了各自的走廊,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
果然,走廊尽头,先前阻拦众人的门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露出了一个新的房间。
这里就更加空荡了,正对着走廊的墙上嵌着一面镜子,长度差不多是从牧辰的膝盖到头顶往上半米左右,宽则足够三个胖子并排躺上去;它的边缘没有什么装饰,几乎跟墙壁融为一体,一点缝隙也找不到,好像这是一面天生地长的墙,并且这面墙上天生地长的就有这么一面镜子。
左右两边的墙上果然有两扇画着箭头的门——跟那面镜子一个德行;头顶样式简单许多的水晶吊灯依旧发出昏黄的光。
镜子映照着房间和来人,像另一个空间。牧辰凑近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凑近看了看他,没什么端倪。
这似乎只是一面正常的镜子。
他不再关注镜子,而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左右边的其中一扇门。
已知,玩家可能是镜外人,或是镜外人七天中任意一天产生的镜像。
其他乱七八糟的都先不谈,玩家们都有有一种最坏也最紧迫的可能,即他是第一天的镜像。
那么顺着箭头走下去,去往那个从未有人出现的房间,无疑会死。
没有人,又哪里来的镜像?
可,如果玩家是镜外人,逆着箭头走就也是死,毕竟“人不可回到过去”,规则曾说过,镜外人也无法去往“昨天”。
门被推开,一只手抵着门,接着,一只脚迈了进来。
所有玩家——至少新人玩家,都松了一口气。
游戏进度:1/7,玩家人数: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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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门在关闭后立刻变成了墙壁,一点也看不出这一层有一扇门。而牧辰眼前的房间除了不再有什么带箭头的门之外,可他刚刚来时的房间一模一样,好像他并没有推开那么一扇门,一切都只是幻觉或臆想而已。但他知道不是。
他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这次他没在急着走,闲闲散散地检查一会儿房间,才转身离开了房间。房间在他跨出去的那一刻重新关门上锁,而他走入了漆黑一片的走廊。
走廊好像没有他来时的那么长,牧辰走了一会儿就重新回到了大厅,大部分人已经来齐了,他是倒数第三个。
嗯,或者说他和正对面刚走出来的人是倒数第三个。
莫名其妙,两个人的视线不小心碰上,双方都顿了一下。
很快,荀安遥遥冲他点了一下头,两个人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一个回了座,一个四处溜达,互不相干。
剩下的两个人也终于姗姗来迟。与此同时,屋子的一角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引得众人循声望去。
那个中年人——好像是叫钟文义,脸上有点意外,迟疑地对其他人解释说:“……我刚好随手一拉,它就打开了。”
他将柜门拉大,又是一声长长的吱呀声,像尖利的指甲抓过黑板,让人忍不住闭了闭眼。
然而,柜子里的东西却很出人意料。所有人围过去,只见柜子里蜷缩着一个人。
那真的是一个人,被裹在庄重繁复的深色礼服里,鼻梁上夹了一片单片眼镜,甚至礼服里外也有各种零散的镜子或玻璃制品,整个人却消瘦的不成样子,几乎撑不起这沉重的礼服,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应该就是前面还扬言自己命不久矣的镜先生本人。
他最完美、最杰出的作品似乎没有选择他这副躯体,煞费苦心却又不小心地露出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直到死了也不知道的、吃人的獠牙。
但是那十六个猎物还一无所知……或者知道了也无所谓,总之,总有人会留下来的,想造出它的那个人一样。
它蠢蠢欲动,又并不贪心……人海茫茫,来日方长。
然而,它不知道的是,这个瘦弱又精明的人,早在他知道自己即将长眠于此时,就预备着毁掉它了……而它又亲手毁了自己重见天日的最后可能。
这些、这一切都无人知晓,像一滴水没入土壤,消失在光没有照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它存在过,哪怕曾经见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