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圣诞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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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雪已经下得那么深。”
雪如吹落的沫，密密地甩向这个城市。黎鸥的靴子鞋跟有点儿高，在铺了雪与水的地上踩得费劲。
她刚看完一场无畏契约的欧洲邀请赛，一个人在便利店凑合了几口热乎的餐食，喝了点酒。
黎鸥出国后没有结交什么朋友，自己领的奖学金和她兼职挣的钱也不足以支撑她有什么爱好。没事儿的时候她就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打打游戏。
WT是国内FPS游戏的一支新兴女队，参加的比赛不多，原先只是在各个平台直播为主。直到一位全能选手Snow的加入，让WT像一匹黑马，跃入了众人的事业。
Snow的到来，直接填补了WT原来突击位的漏洞，像给整支队伍打了鸡血，就这样一路冲进了这场比赛的最终阶段。
黎鸥平时会看一些她们比赛的回放，这次她们刚好在附近比赛，她试着抢了抢票，没想到真让她看上了。
这几年里她几乎是全身心地依赖着网络，唯一能说上话的就只有她的室友，一个韩国妹妹智娜。她手里提着智娜让她帮忙带回去的果饮，正在省钱徒步回公寓的路上。
刚走没五分钟她就后悔了，丝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破了一道口子，就一道口子，让她整双腿都冷得发抖。
耳机里播放着《雪人》，她本无意增添寒冷之感，双手却死死缩在大衣口袋里，不愿拿出来切歌。
路上成双成对的人不少，都快步走着，脸上洋溢着圣诞氛围下的笑容。
她实在走不动了，路边居然有一家网吧，没有思考或犹豫的时间了，她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隔绝了风雪，身体终于有了活人的温度。
一个身影朝门口这边走来，那人戴着帽子，一身黑色，有些眩晕的黎鸥没有第一时间看清人脸，只是觉得高大。直到她来到黎鸥面前，她才看清是谁。
那人鼻尖冻得发红，衬得脸更加白皙。到脖子的狼尾有些凌乱，两侧的刘海被帽子压得更低了，几乎要遮住眼睛。细长的眼低垂，睫毛浓密得像没有来得及卸的眼线。
黎鸥呆住了，嘴却不受控张开：“Snow？”
那人微微抬眸。
此时唱到：
“You are my snowman。
我痴痴，痴痴地等。”
没什么雪夜应有的浪漫情节，只不过是简单的一夜温存。
面色潮红，黎鸥晕晕乎乎地对她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结束后的Snow先问了她是否介意抽烟，然后点起了一根，随意地说了些她们战队的事情，最后说这次拿了季军，是意料之内，然后便是大段的沉默。
“那加油，我会一直看的。”黎鸥这样说，Snow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摩挲了几下。
窗外还下着雪，Snow的头发依旧乌黑。
这就是黎鸥全部的记忆了。
两年后，Snow所在的WT战队已经拿下了国内好几个赛事的冠军，有望跻身国内炙手可热的FPS队伍行列。Snow也已经从原来什么英雄都尝试，到专精捷风，甚至流传出“最强女Jett”的称号。
黎鸥也没有食言，一直有在关注着她们，只不过一直在国外，没再去过线下，自然也就没再见过Snow，更别说和她联系了。毕竟她们之间，有的只是一个Snow的ig小号。
Snow几乎不更新这个小号的动态，偶尔拍了几张看不出地点的角落，什么文字也不配就这样发出来。黎鸥偶尔会更新一些自己的照片，Snow没有点赞过，也从没有浏览过她的日常story，估计是没有兴趣吧。也是这段时间里，她在八卦组里看到过零星的关于Snow女友的扒贴，一些青梅的戏码，黎鸥只是当八卦看了过去。
对一个镜头前的、竞技台上的、或许永远不会再与她见面的人，她不知道该抱有怎样的心情。
身边的人都推着好几个大箱子，只有黎鸥推了孤零零一个登机箱，就这样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祖国。
她和其他多年未归的人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算不上熟悉的空气。
她打开手机，最后也只是给国外的室友发去自己平安落地的信息，没再联系任何人。
身侧的机场商店传来音乐声，她侧过头去，整个礼品店铺已经被装扮成了圣诞商店的样子。
啊，又是一年圣诞节。
“小O，这是Cherry，之前在时尚公司工作，现在是独立导演，和我们一直有合作，”程老师带黎鸥和一位女导演见面，介绍起来，“你先和她一块儿，帮忙把这个项目做了。”
Cherry看起来比黎鸥年长个几岁，但还是一位年轻女性，身上有着女导演的气魄和文艺气息。
黎鸥回国后，先在老熟人程老师的工作室里，跟着Cherry干些导演助理的活儿。
“新项目的资料，我先发到你的邮箱了。”黎鸥刚坐下，Cherry直接开始了工作模式。
“这是……”刚点开文件，黎鸥就挑了挑眉，有些后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方案首页上，Snow站在五人中最显眼的位置上。
“先准备季后赛的片子，然后大概率要准备冠军赛的片子。”Cherry耸耸肩，“不太会被淘汰，说不定还会拿冠军。”
“对了，我让程老师问过你，你是喜欢这个战队的对吧？”
“嗯。”黎鸥点了点头，鼠标在首页上又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滑。
“那挺好，你应该会比我了解她们。做前采的时候，就由你来设计问题吧，和她们多聊一些。”
黎鸥听着，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确实挺了解WT的。知道她们各自的游戏位置、游戏设备、职业生涯。知道她们的外号，甚至是口癖，不过这些是粉丝都能知道的事情。对于Snow，她的了解是额外的……
她知道Snow抽的烟是什么口味，知道Snow的虎口有一颗痣，也知道Snow其实有一只布偶猫，她在ig小号上发过照片儿。
这些碎片，都是黎鸥留意到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记住那些，毕竟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在Snow的身上得到什么。
然而以为不会再有关系的人还是产生了关联，她现在只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和她们见面，却仿佛又有另一颗心，在替她期盼着什么。
Snow是有女朋友的，想到这，罪恶感令黎鸥逼迫自己清醒一点，不论怎么样都要和她保持距离，不仅是身体上的距离，还有，心里的。
前采来得很快，不出所料地，黎鸥必须在现场。
采访部分会有声画穿插在短片中，黎鸥需要做好导演助理的工作，跟进整个采访部分的拍摄。
采访被安排在一个棚里，棚中间简单地放了一张椅子。先是拍摄五个人各自的采访，最后会有五人一起的part。
黎鸥来不及想东想西，在现场忙地团团转，什么活儿都要干一些。
“选手们马上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原本忙碌的现场突然就停了下来，开启了等待模式，好像刚刚好就在这一刻忙完了所有准备工作。
黎鸥又和主持人聊了一些采访需要注意的细节，退到了监视器后，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Snow的单人采访被安排在了五人的最后，因为其他人的采访都进行得快且顺利，而Snow的采访，是黎鸥和其他人抖拿不准的———她有些神秘过头了，以至于能从她口中挖出什么新鲜的，变成了一件很未知的事儿。
Snow走进棚里，她染了一头灰紫色的头发，发型还是没有变。她坐下，Cherry在监视器后和她说：“老师，您ok了我们就可以开始。”
Snow看过来，朝这边点了点头。
黎鸥把头压得很低，恨不得钻进监视器里，但她压得越低，监视器里那张脸就离她越近，Snow回过头来盯住了摄影机，透过监视器也把黎鸥盯住了，盯得她感觉心里麻麻的。
“相对其他几位队员来说，大家都觉得你太内向了。她们平时直播也好、采访也好都会比较活跃，这样的性格有没有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主持人微笑着问道。
Snow歪了歪头，“为什么要影响我？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场面第一次冷了下来，主持人笑了笑：“确实对于一位选手来说，不被影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旁人或许会觉得尴尬，黎鸥却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情景，Snow看起来没什么礼貌，其实是真的不理解这些问题。
主持人：“在队伍的磨合期，你也尝试过玩道具位给队友打辅助，是什么原因最后选择了专精捷风呢？”
“这不是我个人的选择，是根据队伍的需要来做转变。木婷的道具、泡泡的烟都玩得越来越成熟，不再需要我做什么。我只需要继续去玩我最舒服的突击手，这样更利于整个队伍的发挥。”
监视器里的Snow，比起两年前更加成熟了。
“你对这次比赛和即将到来的冠军赛有什么期望吗？”
Snow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一直不期望任何，我只想让WT成为最强的队伍，不仅仅是女队。”
主持人继续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黎鸥只是看着监视器里的人走神。
“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在你的职业生涯中，对你影响最大的一场比赛是哪一场？”
Snow思考了起来，眼神从主持人身上转向了镜头。那种发麻的感觉又一次侵袭了黎鸥的胸口。
“两年前吧，第一次打进国际赛事。我记得是一个圣诞节，算是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圣诞礼物。”
Snow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愉悦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回忆中又获得了满足。
“很巧呀，马上就是圣诞节了，能和喜欢你们、支持你们的粉丝朋友们说句祝福吗？”
Snow盯着镜头，监视器里的她仿佛一只驯鹿，而她要送出礼物的人就是黎鸥。这一次，酥麻的感觉直接从黎鸥的胸口涌上了头顶。
“圣诞快乐。”
